2.(極為奢侈的事)081身份變了
一起調到局裏的還有同屆校友,分配在W糧管所的陸國欣,他安排在儲運基建股,這樣連同直接分配在局財務會計股的袁敏,我們同屆畢業的三位同鄉校友兩年後在縣局匯聚,從校友變成了同事,還有一位在其它學校讀糧食加工,去年畢業分配在米廠的中專生小洪也調到了局裏,安排在工業管理股。進縣城機關工作是萬眾所向,對我們在企業工作的人來說是一件高不可攀,極為奢侈的事,這次局裏一下子調三名農村出生,農村長大的中專生進局級機關,不知他倆是否在背後做過攻關的動作,反正我沒有任何後台、沒有請客送禮、沒有走過任何關係,也沒有任何關係可走,全憑時來運轉。
我提前一天到局裏報到,被安排在計劃購銷股任辦事員,股裏一共四人在一間辦公室,四十多歲的股長趙長發臨門依南窗單桌辦公,五十多歲的統計員姓蔡與姓三十多歲的證票員姓朱靠北窗東西對坐,我的辦公桌緊靠他倆呈品字形按放,麵北背門而坐,一室中四個人的年齡從大排到小,每人之間正好差一個年代,一部電話機放在與隔壁總務後勤股相通的牆洞中。
上班,除了每天早上自覺提前十五分鍾到辦公室打掃衛生、去食堂打滿四瓶開水,中途為來股裏辦事的倒倒茶,閑下來看看報,喝喝茶,進了機關把上班時間看小說的習慣自然戒了,每天將辦公室裏僅有的兩份報紙翻來覆去,連中逢的廣告也不落下。好在四人都不抽煙,下班倒煙灰缸一項省了,除非有外人來,再拖一下地板結束一天的工作。剛開始同股的三位前輩還跟我聊聊天,了解我一些基本情況,後來相互之間除工作上的事之外,聊天越來越少,隻有隨著時間來慢慢適應這機關工作的環境。
不久,連著幾天隨趙股長跑遍全縣四個糧食主產區的糧管所,使我明顯感覺到在別人的眼裏,我的身份變了。
一走進娘家三橋糧管所所長辦公室,老施就跟我開玩笑:“局領導來了。”使我鬧了個大紅臉。
朱所長幫我解圍:“我們還是仍叫他小李。”
相繼坐下,我從黑色雙環人造革提包中拿出筆記本和鋼筆,這包還是為了下鄉特地買的,歎!才幾天,不得不改口,剛從基層上來,再走基層成了下鄉。一走神,趙股長與朱所長的交流已經開始。
朱所長反映的也是倉庫緊張的問題:“年初還擔心今年是第一年土地承包到戶糧食收不上來,想不到全所收了近2000萬斤,超過統購任務1500萬斤的三分之一。現在糧站的棚下、過道裏都塞滿了,趙股長,聽說省裏有一筆搭建露天囤的資金要撥下來,到時你可要幫我們三橋爭取、爭取。”
“不愧為朱大所長,耳朵大,消息靈,我在局裏還沒有聽周大局長貫徹過。”趙股長說罷先“哈、哈”大笑起來。
“唐僧肉都想吃一口,誰不知你趙股長是出了名的‘滴水不漏’。”金書記接著趙股長的玩笑說。
趙股長似真似假道:“有資金也輪不到我計劃購銷股,我下的是收購、銷售計劃,不是基建計劃,你們是燒錯香,拜錯菩薩了,抓緊向儲運基建股和財務會計股掛上號,關鍵還得周大局長說了算。”
“正中的菩薩要拜,旁邊的菩薩也要拜,大菩薩要燒香,小菩薩也要燒。誰不知道你是周大局長的高參,我們三橋的倉庫條件不是寺廟就是地主老房,今年收購量全縣增幅第一,隻求你高參在大菩薩麵前多幫三橋所吹吹風,勝過我們澆高香。”朱所長也嘴上不讓人,看來他們之間平時關係不錯,說話隨便。
“這是下步的事,輪得到我說話,我自然如實匯報。根據局黨組擴大會議精神,我們來是了解晚稻收購準備情況的,倉庫最緊也要做好晚稻的收購準備,老頭子連續發了兩個一號文件,肯定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是社會主義生產責任製,不同於合作化前的小私有的個體經濟,而是社會主義農業經濟的組成部分,是在共產黨的領導下,中國農民的偉大創舉。你們對新生事物可要作好充分調查、預測,摸清今年晚稻生產情況、農民售糧意向,打擊小商小販收糧販糧的投機倒把行為,做好資金、倉庫、人員等各項準備。否則,可是大是大非的大問題,不要說申請建露天囤的資金你朱大所長開不了口,還得打重板子。”
朱所長道:“放心、放心,趙股長把老頭子的話都扛出來了,我們哪敢不聽、不抓落實。”
趙股長說:“我是傳達會議精神,今天我們來的主要任務也算完成了。”
“趙股長,工作我們肯定會做好,不拖全縣的後腿。有一件事我想靈一下市麵,聽說去年城關所趁建露天囤買了些磚瓦存放在窯廠裏,準備建職工宿舍用?”金書記笑嘻嘻、神秘地問。
“你們三橋所真是個個順風耳、千裏眼,建囤資金八字還缺一撇,先打起小九九來了,我隻管做好統購統銷計劃,執行國家糧食政策,兩耳不聞窗外事。”趙股長先說笑後嚴肅道,又轉過頭來對我說:“小李,我們聊天,不要記了。”
朱所長倒開水,走到我身邊,拍拍我的肩膀說:“趙股長身上一舉一動、一句話都是寶,小李你可要多學著點。”
我又一陣臉、脖發熱,套上鋼筆、合上筆記本。
“時間差不多了,昨天聽說趙股長要來,小李回娘家,我特地叫食堂裏改善夥食,你知道燒什麽給你吃?”
趙股長打斷朱所長的話:“你不說我也知道,走過食堂時我就聞出羊騷味了。”
“知道你喜歡吃三橋的紅燒羊肉,還叫炊事員放開一杯子,讓你帶回去給弟妹吃。”金書記連忙插嘴
“吃了還要拿,我可吃不了這受賄的罪名,我掏錢。”
“看你趙大股長說到哪裏去了,三橋最窮,一杯子紅燒羊肉還是吃得起,現在不比早兩年,食堂裏吃頓飯還要你們自己掏錢掏糧票。”金書記連忙解釋。
趙股長道:“看來三橋附營業務搞得不錯,發大財了,新開店也不邀請我來幫助放炮仗。”
朱所長道:“你趙股長又要取笑我,開兩間小店才幾天,能發什麽財,還不是被局裏逼的。”
趙股長道:“現在糧管所開店、辦廠不發財,就沒有人可以發財了,人工工資、櫃台等低值易耗品、固定資產、連運費、差旅費、水電費都在大鍋飯中開支,一盒火柴進來一分半賣二分,就是半分的淨利潤。三橋鎮上的供銷社、百貨公司哪家做得過你朱所長,還說是局裏逼的,你朱所長真得要好好學學老頭子改革開放了。”
說話間跨進食堂,朱所長搶先一步去灶台拿飯盒,我跟在後麵幫忙,回到桌邊聽金書記說:“趙股長,明年你來三橋就不用再擠輪船了。”
趙股長問:“公路通了。”
金書記道:“開始鋪石子了,鎮裏在爭取春節前通公共汽車,其實你們今天就可以四個輪子自己來。”
趙股長道:“沒有通車的公路,我是不敢要車來的。”
每人一盒飯和一碗紅燒羊肉,各占一邊在小四方桌上繼續邊吃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