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聯產承包首年）073 收糧新景
今年是農村全麵推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的第一年，江南早稻收割晚稻種植簡稱搶收搶種正在農村大地如火如荼地進行，我請假回家，走在田頭，沒有了往年生產隊集合眾幹活那種熱火朝天的景象，缺少了機械脫粒的轟鳴，聽不到男女之間相互嬉鬧的笑聲，田間全是單家獨戶圍著一隻手工脫粒的稻桶，多者四、五人，不乏放暑假的小學生；少者隻有夫妻兩人，陽光下的田頭撐起一把下麵繃著一段竹竿的傘，下麵坐著不懂事的小孩。男女老少傾家而出，隻聽到此起彼伏的手工打稻聲，節奏單調、沉悶，對比之下給人一種淒涼的感覺，但就在這單調、沉悶中孕育著巨大的能量，將逐漸改變農民的命運，走向一條通向富有的金光大道。
我家父母加奶奶也承包了五畝多田，父母先幫哥家收割種植完畢，回過頭，奶奶在家燒飯，在哥哥、兩姐姐、兩姐夫加我這個不曾下過田的兒子通力協作下，人多力量大，起早摸黑，連續作戰，短短四天時間金燦燦的早稻收獲進家，綠油油的晚稻秧苗全部插種結束。
休假後回到古鎮不幾天，立即就投入到收購早稻的工作中，全公社從原來的112個生產隊為交售單位，一下子變成近6千戶家庭為交售單位，給糧站的收購帶來了巨大的壓力，事前有所準備，開票員增加了四名臨時工，付款除梅姐外又增添一位大隊會計擔任付款，糧管所抽調來一名檢驗員幫助驗貨，朱所長親自坐陣在磅秤上秤重，但是廣大農民交售愛國糧熱情高漲，加上天氣連續晴好，第三天便掀起**，第七天到達了空前頂峰。
農民售糧的方式變了，距離近的有路上挑的、自行車駝的、兩輪板車拉的，距離遠的一船裝來就二、三十戶，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應有盡有，糧站裏一下人丁沸騰，賣糧的隊伍像兩條長龍排到了大門外，一條向東延伸，一條向西延伸。
“快點呀，我還要去上班。”
“快點呀，我回家要去燒飯。”
“快點呀，我還要到田裏施肥。”
“快點呀，我還要給孩子喂奶。”
……
叫的、喊的、嚷的、鬧的，五花八門，什麽理由都有，就是催促。
磅秤從原來的兩台，增加到四台，還是一遍忙亂，兩個驗貨員被拉來推起，自不由己，誰也想早點過關秤重。拿錯籮筐的、倒翻在地的、為搶奪糧站注有皮重籮筐吵架的等時有發生，農民與農民之間，農民與糧站之間的爭吵也是家常便飯，為了磅秤上扣皮的爭多爭少，糧站工作人員不用說一句話，排在後麵的農民自會勸說：“幾斤稻穀有啥好爭的，路上掉得還多一些，快讓開。”這農戶隻好罵罵咧咧挑著稻穀入倉。
倉庫內更是一遍狼籍，倒得遍地開花，兩個保管員無所適從，隻好目視無睹，放手不管，可後麵農民吃盡苦頭，總不能倒在倉外，肩挑一擔稻穀入倉，幾乎像爬過草地雪山一樣艱難。
隊伍還是有增無減，你想一船上岸就是二、三十戶人家，還為一戶排隊，同船的要排在一起，這與路上來的農戶使必發生爭吵，糧站裏已無閑人出麵維護秩序和調解，隻好讓他們自己解決，相互對麵已成小事，隻要不打得頭破血流就是萬幸，賣糧的船還在一隻接著一隻停靠河埠。
朱所長身臨其景，看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糧管所人員已全部分配到轄區四個五站，再無援兵，立即要求姚站長向公社匯報，請求派出公社幹部前來幫助維護秩序。
營業室裏也是一團糟，等候開票的、領錢的同樣排起了長隊，付款的好在還有一位編外人員，拉存款的信用社工作人員送來存單，見這個場麵自動留下來協助付款複核，原本付款前還谘詢一下農戶要現款還是要存折，後來為了節省時間就免掉了這一道尊重農民的手續，將十元以上的金額直接填寫存折，隻支付零錢的現款，最後來連零錢也不付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張發票來，按數將幾角幾分一過腦兒開入存單，用農民自嘲的話來說：“辛辛苦苦挑擔稻穀來換一張紙回去。”帶著小孩來的更糟，候天候地賣了稻穀等錢上街買冰棒，許下的承諾不能兌現，氣得小孩哇哇直哭。
我一人擔當統計工作，從開票到統計到付款是流水作業，每一張發票都要經我手登記入賬，也手忙腳亂，連上一趟廁所都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來回跑。無意之中聽到外麵明天是立秋，引起我猛然心跳，按照風俗訂婚之後的男女就可以公開住在一起，小玲就這樣離我而去成為別人的新娘，心中一陣絞心的痛，她的聲音、她的笑貌、她的哭泣、她的叫聲一幕幕在我眼前展映，回憶過去的一切真像是做了一場噩夢。懊惱自己、恨自己為什麽不竭盡全力籌借八千元錢將她爭取過來。她在怪我嗎？她在恨我嗎？她會錯誤地認為我對她是假心假意嗎？她還想我嗎？她會過得幸福嗎？
“李專管員、李專管員”把我發愣中叫醒，抬頭依聲尋去，發現是紅衛大隊紅旗小隊的孟隊長在叫我，隻見他朝我的桌子上指指點點，我低頭一看堆起來的發票，我明白孟隊長的意思，一一登記好，做了一件方便一人遭眾人怪的好事，把孟隊長的付款發票放在最上麵交給梅姐。
我還是忙裏偷閑走到孟隊長待的窗口跟他開玩笑：“我還沒上門來催，你就自動來賣了。”
“不瞞你說，今年糧食大豐收，我一次完成全年任務835斤，還賣了300多斤超購糧。”
“不愧為紅旗隊長。”
孟隊長喜不自禁地說：“靠得是鄧小平政策好，天老菩薩照應。”
梅姐將孟隊長的存折和發票傳給我，我遞給了孟隊長。
“謝謝，謝謝！你忙、你忙。”孟隊長喜氣洋洋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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