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後中專生的豔遇與仕途

過年回家前,我被糧管所推薦到了局裏,被評為局級的先進工作者,拿到30元的獎金。每包三角五分的大前門上等香煙我憑票隻能買到一包,無奈到黑市上出高價,每包五角化十元錢買了兩條,除分發給站裏每人一包,整條的香煙加另買了一些糕餅帶回家,餘下的幾包留在自己身邊,送梅姐半斤什錦糖給她女兒吃。

30元的額外獎金拿了也不能使我高興起來,1983年春節是我過得最憂鬱的一個春節。

大年初三按照風俗習慣是拜見丈母娘的日子,可我心中還在為與小玲的關係蒙上一層陰雲發愁、苦惱、傷感,一大早就往古鎮趕,目的是不得不與梅姐商量對策,求她上門提新、說情。

中午趕到糧站,值班的梅姐見我就問:“怎麽提前回來了?”

“待在家裏也沒事。”

“是這裏有吸引力吧。”

“梅姐,你還取笑我。”

梅姐見我愁眉苦臉,迷惑地問:“出了什麽事?”

“小玲沒有對你說?”

“年前年後我還沒有遇到過她,究經發生了什麽事?”梅姐顯得有點焦急。

“她媽不同意我倆找對象。”

“有這樣的事,你去過她家了?”梅姐睜大眼睛,充滿疑問。

“沒有去過。”

“哪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一五一十將年前小玲來說的情況扶盤托出。

“小玲媽太勢利了,銅錢眼裏看人,你別急,過完年我上門去說。”

梅姐休息期間的最後一天拎了禮品上小玲家。“雪梅,今天怎麽有空來看阿姨?”小玲媽見梅姐進門,臉色冷淡地打招呼。

梅姐套近乎:“好久不見姨,年都快過完了才來,真難為情。”

“你媽身體好嗎?我也長久沒碰到她了。”

“媽身體蠻好。”

“叫她來走動走動。”

“我回去對媽說。”梅姐看了一下四周“小玲不在家?”

“她初六就上班了。”

“怎麽早呀,她哥也上班去了?”

“不知野到哪裏去。你今天不是專門來看阿姨的吧?”

“看姨說的,不是來看你,來看誰呀?”

“你是為小玲的事來的吧?”小玲媽盯著梅姐的臉問,顯得不太高興。

梅姐正愁難易開口提小玲的事,現在機會來了,及時抓住話題:“我看他們兩個很相配的。”

“相配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情況,不能讓小玲以後再過苦日子。”

“過日子是小夫妻倆自己的事,隻要他們自願相愛就好。”

“這件事姨要怪你,怎麽事前不跟我說一聲,和我商量?”

“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長輩做主不一定能給子女帶來幸福。我是看小李人好才介紹給小玲認識,談得弄是他們自己的事。”

“小玲還小,急什麽?我現在急的是他哥,開年二十七了,以前幾次說媒都沒有成功,年前媒人來說到一家姑娘,我正在等回音,我想等小玲她哥的婚事定了再說。”

“對方是哪裏的?”

“是土絲廠裏的,誰讓兒子不爭氣,街上對不到,農村裏找個麽算了,事成之後也算我對她爸有個交代,也對起她黃家了。”小玲媽說得動了情,眼睛都紅了,又質備梅姐:“小玲不懂事,你也不懂?如果這次對方姑娘同意了,訂婚還要彩禮,順利的話年底我就想把婚禮辦了,可要一大把錢,她哥的婚事八字還缺一撇,我可在為錢犯愁。”

小玲媽見梅姐一時無話,接著不客地直言:“雪梅,小李我沒見過,不是我嫌他人不好,你想想小玲她哥要娶農村姑娘,她再嫁到農村去,我的臉往哪擱?我告訴你,不要再在小李和小玲之間添柴加油,都幫姨潑點冷水,起碼得等我把好哥的婚事辦妥後再說。”

梅姐看著姨一對眼框裏盈滿了淚水,布滿皺紋顯得蒼老與其年齡不相稱的臉,聽她發自內心的訴說,探測到了姨心靈深處的秘密。也使梅姐自己內心充滿了矛盾,一邊是為小玲不平、叫屈,一邊是對姨的理解和同情,無影之中似將自己處在拔河比賽的中間,不知倒向哪一方?

梅姐一來上班,我趁別人在外麵曬太陽的機會,急不可耐地詢問:“梅姐你去過小玲家嗎?”

“去過了。”

“她母親怎麽說?”

梅姐猶豫不決,臉露難色:“事情沒有我想象的那麽簡單。”

“原因是什麽?”我火急火燎想知道內情,梅姐卻有意避開我哀求的目光,思考良久,我再三催促:“你盡管說好了,我可以自己想辦法,我能承受一切。”

“事情也沒有到最壞的地步。”接下來梅姐把上門說情的經過和對話原原本本告訴了我,最後勸慰我:“現在是性急吃不出一個大胖子,否則失得其反,隻有耐心等待,等待小玲媽的思想轉變,等待小玲哥的婚事順利。另一個關鍵是你要作好各種準備應乎一些特殊情況,有些事我不明說你也知道,做母親的誰不希望女兒今後過得更好,我想你能理解。”

梅姐的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好再細問求個確認,其實我也清楚兩個關鍵的所在,一嫌我是農村出生,今後家庭負擔重,擔心小玲跟著我不能享受幸福生活;二是在小玲哥的婚事上我要助上一臂之力,不是一般的出力,而要在金錢上。

好好的戀愛怎麽與金錢劃上了等號?不是報上看來、廣播裏聽來,也不是道聽途說,而真真切切是擺在我麵前的一道檻,我從悲傷轉而憤怒,都是改革開放的八十年代了,竟然在我身上將要發生買賣婚姻,我難於接受,也不能按受,對小玲也是一種汙辱。那麽事情的發展又會怎樣?我該如何麵對?我想到了兩年前,在中專學校白色恐怖下,對李燕的抉擇,同樣的悲劇會在我身上再次發生嗎?我還會懦弱、膽怯地退卻嗎?那麽小玲又會怎麽想呢?我一遍又一遍地質問自己。

梅姐走出營業室去享受室外溫暖的陽光,我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迷失了方向,忽然墜入一個陰暗冰冷的萬丈深淵,欲哭無淚,又像喝了一大碗濃濃的中藥,一股不可名狀的苦味在心裏,上上下下翻滾折騰,五髒六腑都仿佛挪動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