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或許因為是星期日且天氣又出奇的好,路過的行人大多攜家帶眷,孩子一臉笑意,而每個父母卻都滿臉倦態。司徒甜拉著木村閑逛了一整天,兩個人坐在公園門口的長椅上吃著冰淇淋。司徒甜覺得今天的木村有點兒異樣,雖說木村算是個怪人,但今天他好像藏著心事,連吃冰淇淋都心不在焉的。
“喂,你在想什麽呢?”司徒甜用手指擦去木村嘴角溢出來的奶油,“你看你的冰激淩都吃到鼻子裏麵去了,怎麽今天神不守舍的啊?”
“沒……沒什麽,因為這個冰淇淋一點兒也不好吃,不但不甜也沒有奶油味。”木村隨口應付著說。
“沒有啊,挺好吃的嗎,你是不是味覺失靈了,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啊?”
“你餓了嗎?”木村問司徒甜。
“嗯,有一點點。”
“去吃東西吧,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很好的餐廳。”
“好吧。”司徒甜跟著木村站起來。
10分鍾後他們抵達一間日式料理屋,餐廳裏的人不多,木村跟身穿深藍和服的女侍者說了幾句什麽,好像是提前預約過包間,女侍者便帶他們來到一間精致小巧的包間內。
牆壁是實木拚接的,上麵掛著很多小巧的畫框,還布置了一些富有異國情調的擺設和裝飾物,包間不大卻很有浪漫情調。
侍者奉上菜單,木村隨意點了幾樣料理,司徒甜看得出來,用餐並不是木村真正的目的,她芳心亂跳,可以預料到一些什麽事將要發生。她既緊張又興奮,沒喝酒,臉卻熱起來了。
木村問:“你今天想喝點兒什麽,還要酒嗎?”
司徒甜擺擺手:“不,喝茶就好了。”
木村對侍者說:“好,就先點這些吧。”
女侍者出去後,木村轉過身端正了坐姿,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司徒甜也垂下頭,但她看到木村的右手始終都插在口袋裏。司徒甜在心裏說:你這個笨蛋,我知道你口袋裏裝著什麽,剛剛手牽手逛街的時候,我就已經感覺到了。
這時一個侍者走進來,她端來了幾樣精致的料理,以海鮮為主的料理每一道的分量都很少,裝在小小的碟子上。司徒甜真的是餓了,她一見到那些精美的菜肴就忍不住流口水,她沒等待木村說什麽,便舉起筷子夾起一個小壽司。菜肴不但精美味道也獨特,沒幾口小碟子就空空如也,司徒甜顯然沒有吃飽,在沒什麽可以分散注意力的情況下,她才抬起頭去看木村。
木村已是一頭大汗,司徒甜想笑,但憋住了,因為她回憶起與木村第一次見麵的場景,木村當時就是這副呆傻的模樣。
“喂?”司徒甜說,“我沒吃飽耶,你請人家吃飯不可以太小氣哦!”
“還有……還……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事情……”木村的手還在口袋中打轉。
“你有話就說唄!”司徒甜瞪了木村一眼。
“司徒小姐,”木村的口氣也很像是模擬約會當天的口氣,“請問,我們……我們的關係……能否可以……可以再進一步呢?”
“怎麽進一步呢?”
木村低下頭,抬起左手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隻見他的右手好似抽搐了一下,慢慢把右手從口袋裏拉出來,他的拳頭是握緊了的,拳頭大出了一圈,裏麵肯定攥著什麽東西。
司徒甜盯著木村的右手慢慢移動。然後,那隻右手落在了桌麵上,再然後,五根手指僵直地打開來,司徒甜再一次看見了那隻熟悉的深紅色天鵝絨的四方小盒子,隻不過盒子表麵的紅色更深了一些,那是被木村手心的汗水浸濕的。
“司徒小姐,請你……請你收下……”
木村雙手按在深紅色天鵝絨的小盒子上,慢慢推向司徒甜,司徒甜的心跳加速。不是恐懼而是興奮和期待。這一次她沒有拒絕,也用雙手按住了那隻小盒子,然後慢慢將之開啟。頓時,司徒甜的眼睛被晃了一下,那是因為從盒子裏麵閃出來的光彩。司徒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把手掩在嘴巴上,心髒跳得更猛烈了。她用拇指和食指捏出那個小東西,稍微一晃動,那一顆貴重的小石子就閃爍出耀眼的光彩來。不錯,此刻握在司徒甜手中的,正是一枚鑽戒,那一顆切割精巧的鑽石太完美了。
“天啊!”
司徒甜見過已婚的女士們向她炫耀過的鑽戒,但她們的都不如自己手上的鑽石大,司徒甜也不知道那顆鑽石有多少克拉,不過她知道,這枚鑽戒的價值極高。
“這就是你一直要送給我的禮物啊?”司徒甜看看鑽戒又看看木村。
“是啊,就是你三番兩次推辭的那份禮物。”
“太貴重了,木村,你哪有那麽多錢啊?你到底是做什麽的?你……你根本就不是一個補習班的數學老師,你……你一直都在騙我!”
“我就是個補習班老師,又有誰規定,數學老師買不起鑽戒呢?”
“你再狡辯,快說實話!”
“好像你忘記了重點,這個……這個……”木村大聲地咳嗽了一下,“現在,我……我現在是在向你求婚耶!”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司徒甜氣息都變得粗重了,“你怎麽能夠這麽有錢呢?”
“我跟你說過我很窮嗎?”木村反問。
“這……這太意外了!”司徒甜晃了晃頭,她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司徒小姐,那麽請問你……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
“怎麽,不願意嗎?”木村的眉毛都耷拉下來了。
“人家也沒說不願意啊!”
二十九
這個夜晚對於司徒甜來說就像是做了一場夢,在日式餐廳用餐之後,她跟木村一起來到了木村的家。這還是司徒甜第一次來木村家。木村一個人住,房子很大,三室一廳,足有200平方米。雖然這裏距離司徒甜租住的地方不太遠,但是地段要好很多,可以說是在繁華區。
司徒甜的頭枕在木村胸前,司徒甜把手舉在眼前,那枚大克拉的鑽戒已經戴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別看了,那隻是一顆小石頭而已。”木村深深吸了一口司徒甜身上的氣味,有些醋意地繼續說,“你到底是喜歡那石頭,還是喜歡我啊?”
“我都喜歡。”
“住宅樓地下室的車庫裏還停著一輛40多萬塊的車,隻不過我很少開。”木村彎起手指計算著說,“房子、車子、存款……現在我哪一樣都不缺了,即便再苛刻的丈母娘也挑不出毛病來。甜甜,你嫁給我,你這輩子覺得吃虧嗎?”
“你不要這麽說好嗎?”司徒甜撅起嘴,“你這樣說好像我嫁給你就是為了圖你的錢,可是,我們相識的時候,我就沒認為你是個有錢人,我的虛榮心沒那麽嚴重,請你不要再說那樣的話,我會不高興的。”
“嗯,我的人生經曆和轉變似乎太快了,真的是太快了,像是做了一場夢。當我事業小成之後,我很想找一個真心愛我的女人做老婆,而不是那些目的性太強的女人,我厭惡那樣的女人。”
“我們的相識多虧了一個人,沒有她介紹情感輔導員的工作給我,我們也不會走到一起。”
“你是說沙悅?”
“是的。”
“是要感謝一下沙悅,但是我並不喜歡沙悅這個人。”
“沙悅是我從小最要好的朋友,你不可以不喜歡她。”
“嗯,好吧。”木村頓了頓說,“但是沙悅身上有一些毛病,你最好不要去學。”
“明天,我們請沙悅來這裏吃飯好嗎?”司徒甜擺弄著手上的戒指,她已經被幸福衝昏了頭腦,內心中產生了炫耀的欲望,“我想讓她看看這個。沙悅以前的男朋友,好像就是因為沙悅想要一枚鑽戒而男方舍不得給她買才告吹的。”
“就是因為這一點,我才討厭沙悅這個女人的。”
司徒甜沒有聽進木村的話,她用自己的手機對著手指拍了一張照片發送給了沙悅,而後發短信告訴沙悅這個新地址,並且邀請沙悅明天來共進午餐。做完這些之後,司徒甜隨手把手機放在了枕頭邊上。
木村被冷落了,他皺著眉拉住司徒甜那隻戴著戒指的手,說:“當初我想送你的可不是這枚戒指,隻是一個普通的小首飾,不過你足夠聰明,根本就沒有打開盒子去看,這說明你不是那種愛占小便宜的低俗女人,你的表現令我很滿意,所以我才會決定進一步追求你……”
“哼……你啊……你真夠老謀深算的!”司徒甜問,“你說過,你曾經被女人傷害過,那一年你才20多歲,這些年你都是怎麽奮鬥的,我很想聽一聽,你究竟受了多少苦。”
“10年的時間,吃苦是肯定的,尤其是最初那幾年,就是剛剛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做過很多不同的工作。印象最深的是,我曾經在大學門口擺攤子,給手機屏幕貼膜,幸運的話一天能賺100塊。當時最怕的就是冬天天氣涼,雙手凍得都麻木了,感覺都快不像是自己的手了,但還是眼巴巴盼著有人拿著手機來讓我貼膜……”
“真不容易,不過,年紀輕輕吃一點兒苦,對今後的發展是有利的。”
“後來,我進入了私立學校,因為數學成績好,還得過獎,我開始做數學老師,持續了很多年,一直做到今年的春天……”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誣陷你,真的……真的對不起!”
“別那麽說,假如沒發生那樣一件事情,很可能我會在那一家沒前途的私立學校教一輩書,到死也隻是個數學老師。既然那家私立學校容不下我,把我排擠了出去,正好給我製造了轉行的機會。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句話用在我身上再合適不過了,換了一種工作環境,我才真正嚐到如魚得水的滋味……”
“僅僅幾個月的時間,你就可以置辦出這麽一份家業,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呢?”
“從私立學校辭職後,我消沉了幾天,但時間很短,某一天有個大學同學找到我,他知道我的數學很好,就想請我去幫他,把他開辦的那家教育輔導中心做大做強,讓我擔任輔導中學生數學的工作。進入教育輔導中心我才知道,整個機構可以說是經營慘淡,隻能勉強維持,不做改變的話很快就要歇業倒閉了。既然同學重視我的能力,我當然不可以袖手旁觀。但我又不知道能做什麽,隻能下定決心把課教好。就因為我開辦了第一場奧林匹克數學速成班,才解了輔導中心經濟上的燃眉之急。”
“奧林匹克數學競賽,似乎在中學生家長心中始終都是一個熱點話題。”
“沒錯,如果從生意上說,這是一個可以獲利的點,奧數一向很熱門,因為奧數在社會上已經形成一個巨大的利益鏈。你應該知道,每個家長都希望孩子能考進一所好高中,一所好高中成為考入名牌大學的基礎,這幾乎是所有家長的正常心理。多年來奧數起起落落,有人把奧數比作一個球,打下去再彈起來,而且彈得往往會更高,至於業內的話題我也沒必要說得太清楚,點到為止才好……既然社會上有這個需求,我也確實對數學非常感興趣,而且我在讀中學的時候的的確確獲得過一個大獎,這個獎狀就是個招牌,所以我的奧數課堂節節課都爆滿。整個教育輔導中心因此起死回生,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裏,我就一下子得到了很多很多,也嚐到了成功的滋味。我的同學主管經營,教育方麵的事情都是我負責安排處理,可以說,我算是教育輔導中心的二把手……”
“你在說什麽?”司徒甜一驚之下掙紮著坐起身來,她拉過被子蓋住胸,後背靠在靠墊上,“你是說,你現在是我工作上的上司了?”
“是的,你也可以這麽認為,起初輔導中心是沒有幼兒班的,是我提議開設了幼兒班,然後我又暗示沙悅告訴你輔導中心那裏招人,因為你始終都聽沙悅的話。說實話,到那工作之後,你的工作令我很滿意,你的課程也為教育輔導中心盈利不少。”
“我的老天爺,我怎麽覺得我的生活一直都在被你操控著。”
“被你未來的老公操控,你又有什麽不甘心的呢?”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算計著我,從模擬約會的第一次見麵那時候就開始了?”
“是的。”
“嗬……你還真敢承認啊!”
“這有什麽不敢的,絞盡腦汁追求自己喜歡的女人,這不是很陽光的一件事情嗎?”
“那時候你總是暗中跟蹤我,也算很陽光的事情嗎?”
“呃……”
“你說話啊!”司徒甜掐了木村一下。
“跟蹤的事情不是很陽光,不過,你也不能怪我,誰讓你不接受第四次模擬約會呢,我見不到你,我也隻能出此下策了。”木村突然詭異地一笑,“我跟著你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一種尾隨,而我在跟蹤你的同時始終都在思考,在計算、分析和策劃……”
“你不會把我這個人也當成了一道數學題,把我搞定就是這道數學題的答案,而你追求我的過程就當成了解題過程吧?”
“嗬嗬,差不多吧,你這樣去理解也是可以的,我無所謂了。”
“但願嫁給你之後你不要這麽對我,那樣我會很累的。”司徒甜摸了摸木村的頭,“以後要很乖很乖哦,不要這麽變態了。”
“更變態的你大概還不知道呢。”木村又笑了笑。
“你到底還有什麽瞞著我?”司徒甜杏眼圓睜地問。
“嗬嗬,你自己猜吧。”
“我從婚介所辭職之後,被沙悅介紹進入了你的教育輔導中心,”司徒甜思索著說,“後來在動物園我與你的那一次邂逅,是不是也是你的故意安排呢?”
“是的。”
“我現在還在好奇,你已經很有錢了,為什麽還要去動物園打工,難道你去那裏都是因為我?”司徒甜伸出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子。
“是的,因為你是我遇見的我覺得最適合做妻子的女人,所以我不能放棄和錯過你。假如把打動你的芳心比作破解一道數學難題,而我就是那個解題的人,並且自認為足夠聰明,我必須得到答案,無論題目有多難。你知道,這是我的個性,打動你的芳心就是這道難題的唯一一個答案,我必須得到答案,就像奧林匹克數學一樣,解題方法有無數種之多,答案卻隻有一個是正確的,這就是數學的魅力。”
“然後你就在我身上絞盡腦汁試驗了各種方法?”
“可以這麽說吧。”
“我很好奇,你能跟我講一講過程嗎?”
“過程瑣碎而複雜,不過這些困難我都不擔心,因為越是困難重重我就越感到興奮。”木村說著說著有一點兒得意了,他完全打開了話匣子,說個不停,“你說的沒錯,動物園的那一場奇妙的邂逅就是我故意安排的,因為我跟蹤過你很多次,已經無比熟悉你回家的路線和周遭的情況,我知道距離你住的地方不遠處有一座動物園……在這裏,我必須解釋一下我追求你的思路,雖然我把整個過程比喻成了破解一道數學題,數學題的解答方式是先有題目,然後選擇各種方法和公式去解題,然而我追求你的方法卻不是這樣,而是先有答案。你大概理解不了我說的,我解釋一下你就明白了……比如我了解了你生活,了解了你的生活圈子,以及你生活圈子周遭的環境,這些情況就可以看作數學題的某一階段的答案。我就根據這些線索和情況用邏輯的方法推理出一套解題的思路,最終完成整個解題過程,你懂了嗎?”
“大概能懂,也就是因地製宜隨機應變開展戰略戰術的意思吧?”
“聰明!”木村摸了摸司徒甜的頭繼續說,“根據現有的各個線索我就開始開動腦筋,但是所有的線索都是一個一個的點,很分散的點,要想把這許多點變成麵,就必須先在點與點之間連成線,每條線都是很好連接的,困難是哪一個點應該對應哪一個點,兩點連一線之後並不會造成錯亂的線和錯亂的麵,像幾何題一樣,這才是最難處理的問題,所以我必須很小心地去選擇兩個點去連線,隻有這樣,才能夠達到令人信服的作用,再能實現最後的目的。”
“你思考這個問題花費了你不少時間吧,以至於你從模擬約會到動物園的邂逅,這之間你似乎消失了幾個月的時間。”司徒甜說。
“對,用消失一段時間作比喻不準確,因為我始終都在你身邊,隻不過我掩飾得很好,沒有被你發現而已。”
“你為什麽不讓我發現?”
“時機尚不成熟。”
“天啊!”司徒甜感到後背一陣發涼。
“怎麽,你喊什麽呀?”
“木村,原來那些天你依然還在跟蹤我,雖然我看不見你,但你沒有消失,我居然半點兒都沒有察覺,你幹脆做偵探算了!”
“也不是每天都跟蹤,還有一個原因大概你還不知道,其實我前段時間租住的房子距離你家和沙悅家不是很遠,偶然跟蹤一下你,也算是調劑一下生活。因為我還要處理很多事情,比如輔導中心還有我的課……”
“夏天的時候你去了動物園上班,在培訓中心工作上的事情,你一定耽誤了不少吧?”
“動物園園長的兒子也是我的學生,其實那時候我根本不是動物園正式的員工,衣服也是園長借給我的。輔導班並不是每天都有課,我可以安排時間,賺錢和感情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對不對呀?再說我目前最需要解決的事還是人生大事,耽誤和浪費一些時間是必需的,況且當時你也加入了我的團隊,最初的一段時間我也不好在教學樓裏露麵,那樣會讓你懷疑和疑惑的。而且我的工作讓我很疲憊,我很想嚐試一些別的輕鬆的工作調解一下身心,去動物園假扮員工多有意思啊,我從小就喜歡看動物,每天看見的都是歡聲笑語的孩子們,我自己也感到快樂,就像是給自己放了個假……”
“你真厲害,連動物園的園長都幫你,你給自己一邊放假,順便還搞到了一個老婆,老謀深算的木村,真是佩服啊,佩服!”
“也不是隨隨便便,你這個女人也不是很好對付的,著實費了我不少心思……”
“哼!”
“當時我想,動物園距離你家很近,我去了動物園做臨時工,這就是一個點,而且還是重要的一個點,這個點可以連接很多其他的點,然後織成網,組成麵。但這隻是一個大大的構想,一個框架,如同作家構思小說的初始階段,還有很多細節我沒有想出來。但就像解題一樣,你不能完全想通了再動筆,那樣時間肯定不夠用,到了交卷子的時候你想得再好也晚了,必須邊做邊思考,邊做邊修正,這樣才最快最便捷最保險,不是嗎?”
“那麽到了暑假,你在培訓中心故意安排了一節去動物園參觀動物的課程,而且還是由我帶隊?”
“是啊,天氣熱了,我的心也躁動起來,就安排了一節親子戶外活動課,之所以要讓家長跟孩子一起去,那完全是為了當我和你見麵之後,可以有充足的時間聊上一會兒,倘若你一個人帶著好多孩子,你肯定會把精力完全集中在孩子身上,即便看見了我,也可能沒時間說話,匆匆見麵就沒什麽效果可言了。你看,我這樣的構想還很全麵吧?”
“嗯,這一點我不得不承認你做得很好。”
“接下來我們就見麵了,孩子跟各自的家長自由活動,我們就有了足夠的時間敘舊。這時,選擇一個話題仍然很重要,選擇的話題必須把你盡可能地吸引住,而且話題也不要過多地圍繞在以前的事情上,因為那樣隻能讓你感到反感甚至離開……”
“因為你被派出所誤抓的這件事情導致了你被原來的單位開除,這個消息是否也是你悄悄透露給沙悅,然後通過沙悅的嘴轉達給我的?”
“這倒沒有,因為當時女朋友沒搞定,工作也丟了,我情緒低落,我也想不了那麽多,不過後來想想,這也是一個點,很重要的一個點,這一個點的重要性是,可以讓你在內心之中對我感到一絲愧疚。因為女人一般心腸都很軟對吧,這樣一來就會令我更容易……”
“更容易博得我的同情心?”
“對。”
“之後在動物園的談話中,你再一次提起了色狼那件舊事,而且你還選擇了那一起命案作為切入點從而切入主題,這不是偶然的談話對吧?你肯定也費過一番心思,談話的內容都是你精心挑選的對不對?可是你為什麽要提起那件案子呢?”
“選擇那起案子是很重要的一個點,一個可以長時間控製一個人好奇欲望的一個點。每個人都有好奇心,規律是,越膽小的人好奇心越強,這就是很多女生害怕卻喜歡看恐怖片的原因。”
“控製我好奇的欲望?”司徒甜皺皺眉,“我還是不太明白你是什麽意思。”
“那晚你跟陳健他們去抓色狼,之後發現了一具男屍,這個案子見報紙了,我當然一清二楚。因為你親眼見到屍體,你肯定對案情的細節和進展相當好奇。這是一般人都會有的正常心理,破案的欲望,或者說是好奇心,每個人都有,你肯定也有。一個人的好奇心一旦被煽動起來,其實是很難壓抑和控製得住的。”
“你就利用了我這一點,還有之後你的無數次推理以及無數次的推翻原有的推理,你編的那些環環相套的推理故事,根本不是為了幫助警察破案,完全是為了刺激我的好奇心,從而讓我陷進這起案件之中。這樣一來,你就可以一步一步地接近我,約我出來跟我見麵也有了借口對不對?”
“嗯,應該就是你說的這樣子。”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究竟是你太聰明還是進行得太順利,怎麽我感覺有很多事情都非常湊巧,似乎有某種力量一直都在幫你……”
“甜甜,你是在誇我嗎?我……我其實沒那麽神奇。”
“比如老鄭,在動物園我和你邂逅時,你最先把案子的話題指向老鄭,然而接下去的調查,老鄭果然有問題,這一點我想不通,當時你是怎麽猜到老鄭有嫌疑的呢?”
“老鄭也是一個點,要知道,為了創造見麵的機會,我設想了好幾套方案,但最後我選擇了從那起離奇的拋屍案件入手,一來你知道這一案件的部分真實情況,二來,懸疑和推理都很吸引人,無論男女老少,幾乎大多數人都很喜歡懸念迭起的疑惑之後撥雲見日得到真相的快感,而我就是利用了這兩點。”
“給我製造懸念是手段?”司徒甜依然很疑惑,繼續問,“我完全相信你有能力和手段製造足夠多的懸念,但是你沒有能力讓別人也配合你一起給我製造懸念,這話你懂我意思嗎?比如老鄭和阿東還有小桐,這三個人怎麽會那麽聽你的話,而且他們說出來的話還都對案件的進一步推理有所幫助,即便他們提供的線索不是正確無誤的,但起碼符合你的推理走勢。你們不會是故意串通好了蒙騙我一個人吧?”
“不,你想多了,我再聰明也沒有那麽大的力量去控製別人的大腦。”
“我覺得也是,那麽現在請你告訴我,你是怎麽做到的?”司徒甜一個勁兒問個不停,很執著的樣子。
木村撓撓頭,回憶著說:“先從哪兒說起好呢?”
司徒甜提醒道:“先從老鄭說起吧。”
“當我決定利用案件製造懸念的方法引誘你上鉤時,也就是要啟動這個方案之初,我很認真地進行了一係列謀劃和計算,也就是說,我對該案的案情必須提前做好充足的了解。報紙報道得不多,我隻好在附近到處打聽情況,不過得到的很多都是很誇張和沒有用的信息。那一片老平房區域,在沒拆之前我是去過的,在裏麵繞了一大圈,不過那時候裏麵已經沒有人住了,連老鄭都搬走了。老鄭是我在動物園裏熟悉的第一個人,因為我知道他原來就住在平房區,距離動物園很近,聊天時,我就故意聊起拋屍這個話題。結果我發現,老鄭談論起這個話題時總是遮遮掩掩,好似有什麽隱瞞在心底。但我沒有細加追問,即便我再聰明,當時也絕想不到老鄭與那起案子真的有聯係。後來過了一段時間,我們在動物園成功邂逅了。我當時為了製造一個我們雙方都感興趣的話題,必須找一個興趣切入的點,為的是邂逅之後我可以成功第一次約你,我必須找一個最為合理的看似很正常的借口。選擇與老鄭談話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是老鄭在夜裏才上班,我擔心你會不敢來,好在動物園距離你家不太遠,你真的來了,是好奇心起的作用吧。不管怎麽說,我覺得我們的第一次正式約會是相當成功的。”
“是很成功,以至於我第一次就陷進去了。”
“嗬嗬,也不能這麽說,大概你當時已經對我產生情感了,算是萌芽狀態吧。”
司徒甜吐出了一口氣,說:“老鄭這個人心中掩蓋了秘密,加之他又不是一個內心強大的人,我相信他會露出馬腳,因為與老鄭那幾次見麵,連我都能看出一些端倪來。好吧,老鄭露出的馬腳我相信,那麽阿東以及阿東的兒子小桐又是如何配合你接下來的推理的呢?”
“阿東在案件中並沒做過什麽,他很無辜的,我承認,在我整個推理過程中,阿東是被我強行拉進來的,可以說是我當時靈機一動,如同解題時的靈機一動一樣。無論是做題還是偵探破案子,都需要靈感不是嗎?”
“靈機一動是什麽意思?”司徒甜困惑地問。
“那一天夜裏去動物園,我們在等待老鄭巡夜的時候不是很巧合地看見了阿東躺在長凳上睡覺嗎?”
“沒錯,那又怎麽樣呢?”
“說實話,我當時還不認識阿東,也沒敢去打擾他,等到老鄭回來,我們才談起案件以及阿東的事情,然後我們就離開動物園。走在送你回家的路上,那個時候,我就開動腦筋開始了關於阿東的第一次推理……”
“你是說,把阿東拉入案子,是你當時突然來的靈感?”
“沒錯,就是突然的靈感。做題的時候需要套用一些公式對不對?”木村看了司徒甜一眼,“那些數學公式就好比各種工具,或是一個一個的點,思維和解題過程就是一條一條的線,好比廚師做菜,也是先有蔬菜肉類等食材,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點……為了讓你認為我的推理不空虛,我必須找到一些已經被你熟悉的點去發揮,必須是熟悉的點,太陌生的點我擔心你會提不起興趣來。這就好比一個人給你講鬼故事,當那個人說這件事是他親身經曆過的,而且故事裏的主人公都是你曾經認識的同學和朋友,發生的地點恰恰還是你熟悉的地方,這樣的傾聽效果才會更真實,讓你更加身臨其境不是嗎?”
“哦,我懂了,你是利用我當晚隨機見到的兩個人,一個是老鄭,另一個是阿東,你用這兩個點,或者說兩個角色,用這兩個人編出了一個推理故事讓我有身臨其境的感覺,然後我就被很容易地帶入進了情節之中。隨著你把我的好奇心煽動起來,盲目放大的好奇心就讓我特別想知道案子之後的真相,同時你也把我整個人牽製住了,牢牢地牽製住了,對嗎?”
“為了讓你真正地參與進來,我還暗示你去找沙悅的男朋友問問關於案子的情況,當然我十分希望你能從陳健那裏問出一些我打聽不到的線索,這些就是新的點,有了新的點,我就能編織出更加離奇和更加吸引你的故事來,讓你陷得越來越深,越來越無法自拔……”
“陳健不負你的期望,真的告訴了我很多你打聽不到的東西,有了這些新的點,這下子你有的放矢了,接下去又編織了一個更大更懸疑的故事,同時,你還把色狼這個與我有過親身接觸的壞人帶入案中。這樣一來,我就更加好奇更加不知所措更加期待你接下去的推理了?”
“你說得很對,嗬嗬。”木村幹笑了兩聲,“你不覺得你現在的推理能力也長進了不少嗎,都是跟我學的吧。你自己進步了還不知道呢!”
“你幾次三番地推翻原有的推理,又創造出新的推理,把我搞得團團轉,尤其是把我的腦子搞得非常混亂,從而降低了我對你這個人的抵觸心理。你啊,真的是太厲害了!”
“過獎了。”
司徒甜停頓了一下,她又產生了新的疑問,於是又問道:“阿東是你的突發靈感我現在理解了,那麽小桐呢?”
“小桐是最容易解釋的,因為你從始至終都沒有見過真正的小桐……”
“什麽?這話是什麽意思?”司徒甜睜大眼睛,“小桐這個人不會是假的,是你特意編造出來的一個角色吧?”
“當然不是啦,阿東是小桐的爸爸,我們和阿東都談論過小桐,小桐又怎麽會是我編造的一個角色呢,沒理由阿東跟著我一起撒謊騙你的。”
“這倒是。”司徒甜點點頭。
“因為我對阿東舉牌的疑惑,我確實上到了後麵那棟老樓裏,在樓裏的經過我沒有對你撒謊,我是真的遇到了小桐的外婆。要知道,我的奧數課程在中學生眼中是很有名氣的,小桐的家長認識我那也很正常。也不隻是小桐外婆,幾乎所有喜歡理科的孩子的家長都上過我的課。我這個奧數老師,也是家長們經常談論的焦點,因為我時常會利用節假日舉辦一些免費的講座,當然講座的目的主要是拉學生加入學習班。”
“嗯,這點我信你。”
“當我被小桐外婆請進家門見到了小桐之後,我就覺得小桐這個孩子很像小時候的我,也很內向很踏實,我也很願意輔導他功課。或許你會問我,小桐對我說過的那些話是否都是我借著小桐的嘴編出來然後告訴你的,也許你還會認為,畢竟小桐隻是個孩子,他不可能懂得那麽多……”
“都是你借著小桐的口編的對嗎?”
“不,不完全是,當然也有我編造的成分,但小桐真的有一個單筒望遠鏡,小桐也有用望遠鏡朝外觀瞧的習慣。正因為他有這個習慣,阿東才會趁著暑假的時候到樓下去舉牌子,父子之間進行某種交流,舉牌子的阿東你也看見了,這些我並沒有撒謊,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司徒甜追問。
“隻不過從小桐的身上,以及小桐用望遠鏡窺視窗外的這種行為,我產生了新的靈感。我想起了一部名叫《後窗》的懸念故事,希區柯克的作品,大概你也看過。”
“你從小桐嘴裏得到了一些內容,你又故意編造了大部分,借用小桐的嘴把事情說出來,說給我聽。從小桐嘴裏得到的一些線索或是你稱之為點的東西,並不會特別多,畢竟小桐隻是個孩子,你也肯定結合利用了這些點,又故意編造了一些,要不然你怎麽能把你的推理編得那麽完整呢?”
“我承認,小桐的話在我轉述的時候加入了不少我的主觀意識在裏麵,不過那個男青年和中年男人之間發生的事情,也就是丁先生和小丁一對父子出現在平房區,他們之間的事情確實是小桐告訴我的,小桐確實用望遠鏡看見過。”
“看來小桐在案件之中真的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尤其是他的單筒望遠鏡……”
“這段時間,我覺得自己很怪,因為我是一個喜歡解題的人,一方麵我用各種推理故事把你帶入案件之中,從而可以讓你經常出現在我身邊,另一方麵我自己也陷進了案子中去,著了魔般渴望通過推理得到真相,這也是懸疑推理遊戲最大的樂趣所在。”
“隨著推理一步步接近真相,膽小的老鄭害怕了,他暗中通知了丁先生,丁先生派來四個大漢想要威脅你,你的處境變得越來越危險,但幕後隱藏的真相卻越來越清晰了。”
“這就叫做賊心虛啊,很多犯罪嫌疑人都是因為自己過分小心而露出馬腳的,丁先生就是這麽暴露的。”
“當局者迷,再精明的人也有犯糊塗的時候。”
“能夠破案,民警陳健也有功勞。陳健也的確是一個非常聰明的民警,他帶你去了鄭大嫂家裏。鄭大嫂是個沒有什麽文化的女人,很容易就能從她嘴裏打聽出一些什麽來。其實我也想到去找鄭大嫂探口風,但我的身份沒能力打聽出鄭大嫂的居住地點,我也不可以向老鄭直接詢問。因為這樣一來必然會激怒老鄭,就更不好查出真相了。陳健作為一個民警,用民警的身份去調查這件事情,要比我們這樣的普通人合理得多。”
“還好你當初沒有找過鄭大嫂,”司徒甜說,“假如你一時衝動帶著我去了老鄭的新家,老鄭肯定跟老婆串通口供,即便以後陳健再以警察的身份去盤問,鄭大嫂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那麽整個案件也就永遠找不到真相了。”
“是啊,現在終於結束了,案子破了,而我得到了一個好老婆也沒有白費了那麽多精力,各有所需各有所求,一個大團圓的完美結局不是嗎?”
木村說完,他抬起胳膊去抱司徒甜,司徒甜假意閃躲,卻被木村抱得更緊。司徒甜感到皮膚上麵一涼,那是木村手腕上的腕表的表盤挨近了她的皮膚,她嬌嗔道:“你為什麽總是戴著那塊表,你現在都一絲不掛了還戴著一塊腕表幹什麽啊?”
但是很快,司徒甜就忘記了腕表的事情。
第二天清晨,暖暖的陽光從落地窗外灑進來,司徒甜睜開了眼,木村的左手緊緊地摟著她還在熟睡中。司徒甜很快發現了木村手腕上的表,她覺得好奇,為什麽這塊表連睡覺的時候他都不願意摘掉呢?難道這塊表對木村有什麽重要的紀念意義?
司徒甜看了看木村,他緊閉著雙眼,司徒甜輕輕地抬起他戴著腕表的那隻手,慢慢把皮質表帶摘下來,然後她把表舉起來湊近眼睛看了看。這是一塊表盤很大的時裝表,肯定不是古董表,應該就是地攤上隨處可見的便宜貨。司徒甜更加不解,即便是一塊貴重的瑞士名表也不至於白天黑夜都戴著,何況隻是一件地攤貨?
看了半天也沒看出端倪來,司徒甜把腕表放在枕邊,她去看木村的手腕,那裏的皮膚好似比手臂表麵的皮膚要略白一些,不知是因為勒得太緊還是因為長時間戴表沒有曬到陽光所致。
司徒甜用手指去摸那段白皙的皮膚,手指接觸了皮膚之後,她感覺那一圈皮膚並不平滑,好像是有一處疤痕在手腕內側上。司徒甜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木村的手腕上有一道傷疤,所以木村才會一直戴著手表掩蓋那塊傷疤。但是,木村畢竟是個男人,而且傷疤又不是在多麽明顯的位置上,他何必要掩飾呢,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司徒甜慢慢把木村的手腕翻轉過來,接下去的十幾秒鍾是如此漫長,因為司徒甜在木村的手腕處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塊傷疤,傷疤是兩片月牙形組成的,看起來就像是被人類的牙齒咬破後留下的疤痕。
究竟是誰咬了木村的手腕呢?
這個傷口不由得她不去想,不去回憶,不去推理,她先是全身一震,頭腦中嗡的一響,呼吸都要停止了。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分秒過得如此漫長,但她的思維卻高速運轉著,由不得她去慢慢呼吸。
司徒甜想起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情節,一個點,也就是貫穿整個案件的一個最為重要的點,那就是色狼,真正的色狼,究竟誰才是真正的色狼呢?
是小丁?是另一個依然潛藏著沒有露麵的男人?還是——木村?
司徒甜有種感覺,女性的直覺,她認為那個真正的色狼始終圍繞在她身邊,近在咫尺,抑或是就在自己身邊躺著,赤身**地躺著的……
天啊!這不能用可怕去形容,司徒甜壓抑住緊張無比的心情,終於緩緩呼出了一口氣。她無比清晰地感覺出,皮膚上的雞皮疙瘩一個連著一個地豎立了起來。
司徒甜不敢輕易地移動,她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麽,她就是不敢動,擔心驚醒了身後的男人。她更不敢回頭去看,她擔心自己回頭一看,看到的木村並不是一張人臉,而是一張毛茸茸的餓狼般的嘴臉,因為那才是一隻色狼的真實麵目。對,木村就是一隻披著人皮的餓狼,而自己,自己則是一隻被詭計牽引著進入餓狼懷抱的可憐又可悲的小綿羊。
司徒甜想,木村之所以在案子水落石出之後卻還要求見一見丁先生,現在想來這根本就沒有什麽必要,可木村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他這樣做,是否就是為了轉移,為了嫁禍,對,就是嫁禍,嫁禍給小丁,把色狼的罪名嫁禍給小丁,因為小丁似乎是符合色狼要求的最佳人選。這太陰險了,丁先生說他看見過小丁有一身黑色衣服,這根本不能說明問題,不過可以把色狼的頭銜扣在小丁頭上,隻要有小丁這麽一麵擋箭牌,木村的色狼嫌疑便沒有了,他在女人麵前也變得堂堂正正了。
司徒甜想,平常時候,木村是一個文質彬彬的男人,一到了黑夜就變成了惡性十足攻擊性很強的色狼,或許這樣的轉變連木村自己也不清楚,就像外國電影裏的狼人看見了滿月就變身一樣。木村遇到某種情況之後就會變成色狼,尤其可能是受到女性的打擊之後。木村自從成為婚介所的會員,他的確受到了不少女性會員的打擊,結果,色狼才出現了。真的是她想象的那樣嗎?
司徒甜想,不對不對,好像還有一些細節不對頭。那一天夜裏,她第一次被色狼襲擊,色狼從身後抱住了自己,她聞到過一股子味道,類似於嗆鼻的煙草味道,而木村從來不吸煙,即便昨夜親熱時,她也沒有從他身上聞到任何類似的嗆鼻味道。那麽木村究竟是不是色狼呢,會不會是自己錯怪了木村?
司徒甜想,一直戴在木村手腕上的表,似乎他以前沒有佩戴過,尤其是模擬約會期間木村絕對沒有佩戴過腕表。因為木村曾經好幾次用雙手把天鵝絨小盒子展示給她看,要是木村戴著一塊腕表的話,她不可能一點兒印象都沒留下。這說明什麽?這說明木村戴這塊表而且還把皮表帶勒得緊緊的,這些目的就是為了掩蓋手腕上的傷口。
司徒甜想,木村為了達到自己的愛情目的,為了擺脫色狼的罪名,可以說他是為了永遠地擺脫色狼的嫌疑,才一直把精力用在可憐的小丁身上,最後木村終於在小丁身上發現了蛛絲馬跡也可以說是一些漏洞,結果就把色狼的嫌疑丟給了小丁,由於小丁的父親不怎麽了解小丁,丁先生居然就接受了木村帶有的惡意性的暗示。其實丁先生接不接受都無所謂,木村隻需要在她麵前澄清自己不是色狼就足夠了。
司徒甜想,可是……如果木村就是色狼,色狼身上的刺鼻味道如何解釋呢?難道在木村想要扮演色狼之前,吸了大量的煙?
司徒甜想,味道這個細節,想要找個合理的解釋也不難,木村很可能以前吸煙,而現在把煙戒了。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木村在平常時候,也就是正常的時候不吸煙,木村在轉變成色狼之前需要吸大量的煙壯膽。
司徒甜想,天啊,那麽木村是否就是傳說中的雙重人格?
司徒甜想,可那是煙味嗎?木村的經濟條件不錯,他要是真吸煙也會買高級一些的煙草,眾所周知,高級的香煙味道都很淡,不可能會是那麽難聞的嗆鼻的劣質煙草的味道。
司徒甜想,昨天晚上進入木村家房門的時候,她好像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煙味,那味道其實不是香煙的味道,而是類似於香煙,似乎跟某種木頭發出的味道很像。對了,好像木村家門口的鞋櫃上麵擺著一個木頭箱子,看起來挺舊的,那個木頭箱子應該是樟木做的,樟木多用於做箱子放皮質衣服和皮褥子,因為樟木的味道很重,有很強的驅蟲防潮效果。那一套黑衣服和黑色毛線帽子,或者說是木村變成色狼後的基本道具,會不會就被木村藏在樟木箱子裏呢?平時鎖起來不示人,等到該用那套道具的時候才從樟木箱子裏拿出來穿戴在身上,因為衣服總是放在箱子裏,當然會殘留很重的味道。
司徒甜想,如此推理下來,木村果真就是色狼。可長時間相處,她覺得木村這個人不壞啊,而且她已經對木村這個男人產生了極其深厚的情感。這下她犯愁了,該怎麽辦才好呢?
司徒甜想,倘若她從今往後對木村好一些,木村會不會忘掉自己曾經是色狼這一往事呢?而且他很用心地愛她,木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可見木村對自己的一片真心,而且……
但是司徒甜轉念又一想,這些都是木村正常的時候表現出來的,萬一哪一天機緣巧合,木村人格又分裂了,又變成了一個可怕的色狼那可怎麽辦?她一個小女人能夠應付得來嗎?發狂的木村力氣很大,會不會真的對她做出什麽無法想象的事情來?
想來想去都沒有想出對策來,司徒甜的全身卻出了一層濕膩膩的冷汗,但她還在想:結婚戒指都戴在了無名指上還能反悔嗎?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司徒甜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一顆鑽石,要是硬生生擼下來,是真心的舍不得啊!拒絕了木村,也許這輩子也遇不到如此花心思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了。可是木村不正常,生活在他身邊,誰知道他哪一天發作,變成一隻會吃人的狼?
就在這時,司徒甜感到後脖頸一涼,那好像是背後有人對她呼出了一口氣。司徒甜全身的汗毛豎了起來,她不敢動一動,連呼吸都很小心,她在心中對自己說:不可以坐以待斃,必須把握最後的機會,不能用自己的幸福做賭注。可是怎麽辦呢?
司徒甜的眼珠飛快地轉動著,或許隻有眼珠轉動才不會被身後的人發覺。這時,她看見了她的手機,慶幸的是手機就放在枕邊,輕輕地挪動一條胳膊就可以夠到那救命的手機。為了不驚動木村,司徒甜的動作相當慢,她覺得自己的手指都快**了。
終於,司徒甜順利地拿到了手機,但是她又開始遲疑,握著手機的那五根手指上,一顆價值不菲的小石頭發出了耀眼的光。她突然感到作為一個女人很可悲,什麽才是幸福?或者說,怎麽才能夠令一個女人感到幸福?是物質,還是一個可靠的男人?
起初每一個女人的思想都很單純,對幸福的標準都很純潔,怪隻怪一些不好的信息影響了她們的判斷力,從而讓幸福的標準變質了,該選擇物質還是選擇一個靠譜的男人?
司徒甜的手指已經按出了“110”三個數字,但是她猶豫著沒有撥出去。她又找到了陳健的電話號碼,也沒有撥出去。最後她給閨密沙悅發出了一條短信,短信上寫著:木村就是色狼,可是我愛他,我該怎麽辦呀?
司徒甜放下手機,她必須先離開這個房子,這是保證自己安全的唯一方法。毫無預料的是,就在此刻,手機鈴聲大作,正是沙悅打過來的。司徒甜被鈴聲嚇得不輕,她慌忙關閉鈴聲的時候,驚動了沉睡的木村。驚慌失措的司徒甜很容易被木村看穿了心思,接著,司徒甜聽見了木村睡醒之後的第一句話:“甜甜,請聽我跟你解釋……”
“我不想聽你解釋了!”司徒甜用最快的速度往身上穿衣服。
“甜甜,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木村從**起身,他伸出雙手去抱司徒甜。
“你別碰我!”司徒甜越是想把衣服穿上,手腳卻越是抖得厲害。
“結婚戒指都戴了,你已經是我的老婆了,”木村也有些生氣,“我為什麽不能碰你?”
司徒甜想得到最後的證實,於是大聲問:“現在你老實地告訴我,在動物園附近趁黑出沒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你?”
木村頓了頓,他點了點頭,承認了,他真的承認了。
司徒甜最後那一點兒希望也破滅了,她試圖掙開木村的雙臂,聲嘶力竭地喊:“你這個色狼,你放開我,你快放開我啊……”
木村用力將手機丟到牆上,手機後蓋開了,落地的時候,電池也掉了出來。
“我不想嫁給你了。”司徒甜嚇得快要哭出聲來,“你還是讓我走吧!”
“甜甜,你說什麽?”
“你放過我吧?”
“你反悔了?”
“我……”
“你說過你愛我,難道都是在騙我?”
“不是的……”
“那你為什麽不願意嫁給我了?”木村把司徒甜的上衣奪過去,“告訴我理由!”
“放開我啊!”
木村又抱住了司徒甜,這一次兩個人倒在了**,木村壓住了司徒甜,司徒甜開始還在掙紮,但在危難之時,聰明的司徒甜想到了昆蟲常用的伎倆,那就是裝死。
木村發覺身下的司徒甜全身抽搐了一下,然後就一動不動了,她暈倒了。木村腦袋立刻清醒,他從司徒甜的身上下來,用力地搖晃司徒甜,司徒甜仍舊一動不動。
“甜甜,你快醒一醒,我不能沒有你,你快醒一醒……”木村想到了找醫生求救,他從**跳下來,打電話叫救護車。
司徒甜睜開一隻眼睛,暫時脫離了危險,她抱著自己的衣服就朝門口跑去,剛剛打開大門的門鎖,木村又從身後將她抱住,並且使足了力氣把她拖到了臥室裏。
“你騙我,你這個騙子,為什麽你們女人總是騙我?”木村惡狠狠地說。
“木村,你冷靜一些,讓我們都冷靜一下好嗎?”
“我很冷靜,不冷靜的是你才對!”
“木村,你替我考慮一下好嗎,我……我總不能嫁給……像你這樣的人……”
“你為什麽要答應我?答應了又反悔,女人為什麽總是那麽善變?”木村拉著司徒甜回到了**,“你剛才說什麽,像我這樣的人怎麽了,你必須把話說清楚!”
“木村,你原諒我吧,我總不能嫁給一個色狼!”
“你真的把我當成色狼了?”木村的眼睛都紅了,他大概是真的被激怒了,從**一躍而起,借助**彈簧的力量,他把司徒甜重重地壓在了身子底下。
司徒甜大叫起來,木村有了剛剛被咬的經曆,他用一件衣服堵住司徒甜的嘴。就在這緊要關頭,臥室的門被踢開了,陳健和沙悅一起闖進臥室裏,司徒甜像是看到救星般奮力掙紮,她把木村掀翻在了**。陳健一個箭步撲向木村,很麻利扭著木村的胳膊把他死死地按在了**。
陳健放開癱軟了的木村,他問木村說:“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木村喘著氣咳嗽了一聲,才說:“我沒想幹什麽,都是她,她要反悔,她還裝暈欺騙我!”
陳健以嚴厲的口氣鄭重其事地問木村道:“你告訴我,多次在夜間出現的色狼究竟是不是你?”
木村靠在床沿上,他點點頭又搖搖頭,沙悅指著木村說:“你還不承認嗎?”
“我承認那個人是我,”木村吸了一口氣,“但是我不承認我是色狼,我承認我的行為有些過激,但是我並沒有做出任何色狼的行為……”
“完全是狡辯,夜深人靜,你還曾經抱住過我,我就是當事人。”沙悅指著木村手指微微發顫,“還說你不是色狼的行為?”
“請你仔細回憶一些,當時我對你說過一些什麽。”木村辯解說,“那是因為你不聽我的勸告,還一個勁兒地想要逃跑,所以我才不得不抱住你。其實,我隻是想留住你,讓你聽我把話說完而已。”
沙悅閉上眼睛回憶了一會兒,似乎真的是這樣,當時的情況是,黑暗中突然跳出了一個一身黑衣服的男人,沙悅嚇都嚇壞了,哪還記得男人對她說了一些什麽,至於男人說過什麽,沙悅早就完全忘掉了。
“他說過什麽話?”陳健問沙悅。
沙悅搖著頭說不清楚,木村苦笑了一下,他看著陳健,低聲說道:“陳警官,有些事情我本來不該說的,但是我不說,你根本不會相信我。我隻是擔心,說出那些話會影響你和沙悅之間的感情。”
陳健看了看沙悅,他有些迷惑,根本料想不到這裏麵還會有自己的事情,他更感興趣了,問木村:“你有話快說,我們之間的感情,用不到你來關心。”
“陳警官,在你還沒有跟沙悅相戀之前,沙悅有一個男朋友,應該算是未婚夫,總之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隻是因為一枚結婚戒指產生了一些矛盾,男方希望節儉一些,而女方希望多花錢,結果,兩個人就因為這小小的分歧,導致最終分了手。於是,有一天夜裏,我就喬裝打扮了一番,跟蹤了沙悅小姐,我隻是想勸說她一下,婚姻還是要多一些情感少一些物質,我希望我的話可以挽救他們之間的戀情。就是這樣簡單,我之所以喬裝打扮,是借鑒了蝙蝠俠的裝束,總之,那些漫畫中的正義大俠都不願意讓別人看見自己的真實麵目,我也是一樣。”
陳健盯著沙悅,他內心也是相當複雜,他問沙悅:“悅悅,木村說的都是真的嗎?”
沙悅垂下頭,一看就知道被木村說中了。但是陳健立刻想到了自己的警察身份,他恢複了正確的意識和判斷力。木村的話裏,陳健還有重要的一點不能理解,於是問道:“木村,你怎麽會知道沙悅和她前男友分手的事情?”
木村又說:“我不隻是偶然聽到了沙悅和前男友的吵架,我還聽到並且觀察到了很多對男女之間的矛盾衝突,然後我從聽來的隻言片語中,用奧數解題的方法進行了推理,還精心地策劃出許多令情人之間破鏡重圓的方法。某一天,我把持不住,就化裝成了正義大俠,去攔阻當事人。當事人多半都是女性,我發自肺腑地勸說她們要珍惜當前的情感,可大多數女性都不聽我的勸說,而且還很排斥我。也許她們被我嚇壞了,逃跑是經常發生的事。我承認我的這種行為是不恰當的,可不知為什麽,看到那些女人驚慌失措的樣子,在我心裏卻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快感……”
木村最後說:“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說的話,我真的不是你們認為的那種求色心切的色狼,我隻是出於善意,我的做法也許偏激了一些,但我是出於善意的。”
“好了,”陳健拍了拍木村的肩膀,“不管你是出於善意還是惡意,你還是跟我到派出所走一趟吧。現在,你最需要一位心理醫生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