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語的人生

今天是父親節。

在外地的我一大早起來便有了給父親打個電話問好的衝動，但是手機那個撥打鍵我卻沒用勇氣按下去。

發現長大後跟父親的隔膜越來越大，我倆之間的話也就越來越少。母親仿佛成為了家裏的一個紐帶，總是忙於在我和父親之間傳達著相互之間的想法。當母親不在家，我和父親在一個飯桌吃飯的時候，這個時候是家裏最安靜的時刻。這也是我最難以忍受的時刻，在飯桌上那無邊無際的沉默讓我感受到了無窮無盡的壓抑。在以後很多這樣的情況時，電視機前往往會出現我們倆父子端著飯碗的身影，而飯廳那張飯桌上依舊冷冷清清。

從初中以後，我似乎已經不再被任何人誇過是個好學生了。年少的那些叛逆讓我離父親所期待的那個聽話懂事成績優秀的兒子越來越遠，而父親不時的責備也變得越來越少。

我一心去追求著那些我自認為是自由的快樂，放任不羈。我也為此而得到了許多的教訓。父親對我的一遍遍訓導我卻沒有將一句話留在心上，甚至還不如那些搖滾歌曲的歌詞在我心中地位。慢慢地父親和年少無知的我便開始爭吵，每一次爭吵總是我的滿臉不在乎麵對著父親眼神中的失望。

父親是個很固執的人，這一點也深深地影響著我。兩個固執的人在一起總是各執一見沒有妥協。所以我們之間的爭吵也沒有了休止，一直到現在······

我也為我自己的放任不羈付出了沉痛的代價，而我很清楚的知道比我更痛苦的，是我的父親。我身上的打擊總會加倍地附加在他那日益老去的身軀上，和那顆依舊無私關愛著我的心裏······

我跟我的父親真的很像，總是死要麵子。不願意去承認自己犯下的那些難以回頭的錯誤，從而一錯再錯。

而父親也總是假裝保持著他一貫嚴肅的樣子，不會像母親一樣來到我的房間跟我談心交流。我知道父親一直在猶豫著自己是該做個嚴父還是做一個慈父。他也很像跟我拉近我們父子之間的距離，但是不善言語的他總是開不了口，而他的兒子也如此。

記得上一次被父親教訓了一頓是在我小學四年級，背著父母跑到江邊去抓小魚。父親怕那條小江將我的小命吞沒，於是狠狠地給了我幾巴掌。父親是為了我的生命而發怒。再後來父親在也沒有打過我，即使我將一份份連我自己都不好意思看的成績單帶回家，即使我整天在外麵惹事。即使我在酒吧舞廳裏醉生夢死。

我很想父親能狠狠地把我揍上一頓，這樣或許我的心裏會好受一點，我也能在那火辣辣的巴掌印子裏反省我自己的錯。但是現在父親已經不再這樣訓導他這個屢教不改的兒子了······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已經沒有辦法去將我這個叛逆的兒子教好了呢？對此我很痛苦。

我現在正為我年少時的錯誤慢慢地還債，在一所上重點率很高的中學裏廝混了三年，考了間垃圾大學，這與我父親所希望的大學差了好幾個級別，我自己也在把自己的前途一步步地扼殺，這是我自作自受的後果。並沒有做錯什麽的父親也要同樣為我的錯而痛苦著。或許有我這樣的兒子是父親這輩子最大的痛苦，盡管這樣他還依然疼愛著我。

到了外地上大學的日子，爸爸很少給我打電話。我也很少打電話回家，即使我要打電話回家我也會選擇打母親的手機。我跟母親總能在電話裏聊上一個小時，盡管這裏麵多數是母親在一遍又一遍的嘮叨。身在他鄉的我此時再聽見母親的嘮叨總能體會到以前所未能感觸到的溫暖。

而在跟父親的幾次電話裏，沒有一次的通話時間能夠超過兩分鍾的。而在這短短的兩分鍾不到的時間裏我兩總會在電話的兩端習慣性的沉默，這種沉默寂靜得可怕······

“你哪邊的天氣怎樣？”

“吃飯沒有？”

“錢還夠麽？”

即使總是重複著一些無相關的問話，我們兩父子之間也沒有超過一次兩分鍾的通話。父親很少問我的大學生活，因為他知道他即使問了，我也總能找很多理由去敷衍他，他知道自己的兒子的頑固和任性。他總是讓母親給我打電話叮囑我要努力，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少抽點煙，少喝點酒。這些話他說不出口，也正如我托母親叫他注意身體的話一樣。

我和父親的這種隔膜依然在我倆之間滋長著，讓我們都有點透不過氣的感覺。我很懷念小時候拖著父親的手開心地在大街上遊逛著，懷念父親用絡腮的胡子紮著我的小臉，懷念父親和我下棋時故意輸給我的無奈樣子，懷念······

父親的白發已經出現在了兩鬢，歲月賦予了他滄桑。而我除了給他帶來惋惜和難過，似乎我再也沒能給他什麽，在今天這個父親節的日子，我在這篇父親不肯能看得到的文章裏虔誠地懺悔著我對父親造出的所有傷害，我並沒有請求父親的原諒，因為我知道在內心疼愛著我的父親從來沒有恨過我這個不爭氣的兒子······

在電腦前，在我胸口呼出的彌漫煙霧中，我依稀看到了父親那張有了皺紋的臉龐，我想起了我高中的時候為他寫過的一首小詩，這首詩我也沒有給他看過······

今天是您的生日

給您準備的生日禮物

是那

書桌上的這張白紙

昨夜在月光灑在床前的時候

手裏的筆便停在這白紙的上空

許久?許久

這時間在我已經過去的十六年生命裏

隻是一聲歎息

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卻無法在紙上表達我對你的

感激

晨曦剝奪了月光在天空的位置

紙上還是沒有出現一點墨跡

這張白紙就是我送你的禮物

也許

你看不見紙上幹了的淚滴

但那卻是

我要對你說的

千言萬語

這首詩沒有題目，或許這樣的詩並沒有什麽文學價值，但是卻是我一直對父親的愧疚和愛。總有一天我要鼓起勇氣給父親念一遍這首詩。跟父親兩人大醉一場，將我心中所有壓抑的話向他傾述。

這篇文章是寫給自己看的，把它貼了出來是因為我想把心裏無處傾述的話說出來。就讓這篇文章如一個信紙折成的小船，被我放入了網絡這個茫茫的海洋中飄曳吧······

衷心地希望天下所有的父親都快樂。所有為人子女的人永遠不會忘記他們對我們所付出的如巍巍大山一樣無言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