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一波三折(上)

黑衣人很快就將手持長劍的趙政霖團團圍住,劍拔弩張。

柳明溪緊緊捉住慕容征的衣袖,哀求道:“公子,放他離開!”

趙政霖見狀,他的怒火霎時達到了一個新的頂點。

誰要她來替他求情,且還是向慕容征求情,莫非她真以為這些人能阻攔得了他?

趙政霖的寒眸危險地眯起,他的五官因為憤怒而猙獰扭曲。他幾乎從牙縫中擠出了“很──好──”兩個字,無比冷硬,好似挾裹著欲殺之而後快的強烈渴求。

柳明溪回眸,對上那雙已然陰森恐怖得如同噬人深淵的淩厲寒眸,還有那張猙獰駭人得恍若煞神的麵龐。

她硬著頭皮說道:“趙政霖,你走吧,你我的事早已結束,怪我沒和你說清楚。”

趙政霖冷冷地哼一聲,他知道柳明溪心中有顧慮,但他不知道柳明溪是在擔心他們傷了他,還是怕他傷了這些人。

他也知道慕容征吻她,隻是那廝激他現身的手段,可是他還沒有找到一諾,隻得一味克製再克製,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他也沒有想到,從來不近女色的慕容征竟會對她動真格的。

更沒想到,當他不顧一切地衝了出來,柳明溪還想著要與他撇清!

趙政霖的額際有青筋在狂跳,淩厲森寒的眼眸變成席卷暴風雨的噬人深淵,威嚴的煞氣與腥厲的殺氣在風雨中洶湧翻騰。

他抓握著劍柄的十根手指愈擰愈緊,根根指關節都泛出青白。

他的臉色陰沉無比,危險道:“我隻說最後一次,跟我走!”

柳明溪的身形微微一僵,她固然算不得多精明,可是真正到了危急關頭,她反而冷靜下來。她知道單論身手,趙政霖毫無疑問在慕容征之上,但慕容征人多勢眾,趙政霖則單槍匹馬。

倘若真動起手來,勝負尚且不好說,但一場苦戰在所難免。

倘若他獨自一人自然來去自如,若是帶上她就不同了。

柳明溪不希望趙政霖有事,但慕容征更不能有事,尤其不能讓慕容征因為他們二人的爭執而出什麽事,畢竟一諾就在杜鳴生手上。

所以她隻得表個態,讓趙政霖先離去,將危機化於無形,如此,一諾就安全了。

柳明溪幽幽歎一口氣,“殿下這是何必呢?”

趙政霖的暗眸惡狠狠地逼視著她,忽而哂道:“你答應我的事呢?我們的三年之約和一年之約,你說過,隻要我當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實則那些都隻是敷衍我的推托之辭?”他的聲音冰涼刺骨,讓人不寒而栗。

柳明溪置若罔聞,勸道:“殿下是做大事的人,望殿下大業為重。”

趙政霖胸口又是狠狠一滯,他陰冷一笑,意有所指道:“嗬,你不讓我如願的事,我也絕不會讓你如願。”說罷,他轉身離開了湖邊,沒有人阻攔。

趙政霖知道柳明溪留在慕容征身邊,絕不是因為慕容征,而是為了一諾,他們的孩子。他早就想通了這一點,否則也不會等到現在才出手,隻是當他親眼看到慕容征擁著她,肆無忌憚地吻上她的時候,他終究還是不顧一切地衝了出來。

趙政霖雖然明白前因後果,也明白柳明溪的心並未係於慕容征,但他還是會失落。

若是柳明溪願意相信他,早些時候將一切都和盤托出,他們的孩子也不至於一直落於他人之手。

若是柳明溪願意跟他走,他定會翻遍三國七城,誓將他們的一諾找回來。可惜她並不信任他,也不願意跟他走。

趙政霖並沒有忘記,他們在月城遇險時,柳明溪說過的話。

“我上有老下有小,多年來,他們受我拖累,你幫我還債,往後,你我就兩清了。”

“趙政霖!你答應我,幫我暗中照顧我的家人,但不要打擾他們的生活……”

以及他們在星火城外時,柳明溪的欲語還休。

或許她也曾經有過告訴他一切的念頭,隻是到了最後,她還是說不出口。

他也沒有忘記柳明溪將錦囊托付給翼的真正原因,以及她所提的要求是,在她身故後才交給他。

她說,他們的家早就沒了,她還說,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在她看來,誠王府隻是他和安如玉的家,誠王世子也是他和安如玉的孩子。

可她哪裏知道,他的女人就隻有她一個而已,他的孩子也隻有一諾,從前是,如今是,也許未來也是。他怎麽會為所謂的大業不管自己的妻兒?

說到底,她是真沒將自己當成他的妻了,也沒將一諾當成他的兒子。

翼局促不安地上前,問道:“殿下,還跟嗎?”

趙政霖的胸口有些悶堵,他當然知道,若是他繼續跟著,慕容征隻會更加提防,他與柳明溪都不會有機會見到一諾,若是離開,卻又一萬個不放心。

趙政霖從來就不是大肚的人,就算慕容征再安份,他都不放心柳明溪這樣跟著他。

更何況,慕容征並不是那麽安份,今日,他吻了她,倘若來日,他真將她壓在榻上……

趙政霖並沒有錯過,慕容征今晚落腳的屋子是按照女子的閨房來布置的,若說他無所圖,趙政霖是不信的。

可是,事到如今,就算他再不放心又能如何?

趙政霖冷冷地覷他一眼,反問道:“那個孩子,有消息了嗎?”

翼立時噤了聲,他沒有想到柳氏,一無是處的柳氏,居然真的為殿下生了個孩子。若不是當年那件事,那個孩子就是殿下的嫡子兼長子,毫無疑問是他的小主子。

他若是親手殺了小主子的母親,那小主子還能原諒他嗎?

翼心中七上八下,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不過……翼轉念一想,柳氏就是個糊塗的女人,想必她所生的兒子也不堪大用,必定無法與安氏的所生的小世子相提並論。

但那也是殿下的骨肉,總不能讓他流落在外。

月,被天際薄薄的雲層遮住,整個夜色呈現出一種迷離的美態。

慕容征與柳明溪並肩而行。

柳明溪不禁回想起了他們相遇至今的點點滴滴。

當初慕容征收留她,說是需要一個人冒充他的未婚妻,而事實上……一言難盡。

當初她曾想憑一技之長得到慕容征的另眼相看,以期有一朝一日能得到他的許諾,幫她解救一諾,他們母子便可攜手恣意山水。

可是,柳明溪沒有想過,她什麽都不會,養活自己都難,如何養活得了一諾?

何況她什麽都不會,難道說讓一諾和她一樣,做一個廢物?不行,她已經成了所有人口中的廢物,她不願一諾和她一樣。

她作為一諾的廢物母親,已經連個完整的家都給不了他,不能再拖累他了,可是一諾是她的孩子啊。

柳明溪隻顧著想著心事,未曾留意去往何處,待恍過神來,才驚覺他們並未回到前院,而是繞著湖,沿著園中小路,漫步在霧氣氤氳的後院。

夜色中看不太分明的園子,仿佛雲遮霧繞、仙氣飄渺的仙境。

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清冷而又帶著一絲的沙啞,“明溪,往事已不可追,但你我應當活在當下,而非一味活在從前。何況,從前他就未曾帶給你幸福。”

柳明溪福了福身,她幽幽道了句,“多謝公子的開解。”

她的行舉疏離而規矩,語氣更是冷靜得可怕,她淡淡分析道:“公子身份尊貴,定會娶一個稱心如意的美嬌娘,今日之事,不如當作什麽都不曾發生,如何?”

不得不說,慕容征被她冷峻異常的神情震驚了,他閉了閉眼,試圖掩去眼中掠過的黯然之色。

在他心目中,柳明溪無疑是嬌豔的,是明媚的。她頗有些習武的天份,在危急時刻,她也有些孤注一擲的勇氣,但她從來不是有城府的女子,更談不上深謀遠慮。

骨子裏,她隻是個怯懦天真的後宅女子。但凡她有些城府,有些頭腦,又怎會離了那個男人的庇護就顛沛流離至今?可是如今看來,她似乎又不是那麽無知。

慕容征甚至暗暗想著,她若真像看起來那麽怯懦,那麽天真,那麽無知,或許就好辦了。

他微微勾起唇角,虛張聲勢道:“你,是不是還需要我再次用行動來證明?”

柳明溪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她扯起唇角,似笑非笑道:“那就當公子是真心的。”

什麽叫就當是真心的?

慕容征俊秀的眉宇幾不可察地蹙起,他無奈地喚了聲,“明溪……”

柳明溪麵上的容色沉靜而淡漠,她的話中卻仿佛帶著刺,“公子至今都未查清當初殺死紅衣聖女的幕後之手,以及數月前在月朧山伏擊你我的那些刺客的來曆。”

事實上,慕容征並非毫無頭緒,卻也並未查到水落石出的地步。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及其內幕,眼下他尚且無法與柳明溪細細說明。

柳明溪眼中的神色依舊沒有絲毫的起伏,隻是在唇角勾起了一抹不無譏誚之意的笑。“公子難道不知道,若是公子先前所言之事當真,我可能,活不過今晚。”

這話……有些誇大其辭,卻也不是全無根據。當初有多少人不想讓他們走到一起,如今隻會更多。若是他們真有一天結為連理,難保那些人不會再次出手。

所以說,她的顧慮確實有幾分道理。

可他怎會讓她再涉險?若是毫無把握,他怎麽敢輕易開這個口?隻是這一切他還不能說出來罷了。

柳明溪朱唇輕啟,她的聲音微涼,語氣淡淡,仿佛隻是在說與她全然無關的身外之事,“公子理應不會為了一己私欲而掀起腥風血雨。”

“這世上的好女子那麽多。”

“公子,放手吧。”

慕容征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