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向刁晨看齊

打了個車就直奔學校,董拙早就等在那裏了,這麽算的話,豈不是在學校給我打的電話,要是我沒回家,那果真就是驚喜了,現在卻著實殺了個措手不及。

暮色濃濃,董拙背靠大樹站在樹蔭裏,旁邊還支著他的新吉他,可惜裝在盒子裏,看不到全貌,不過以他珍惜的態度來看,應該是個不錯的物件。

“你親自跑一趟幹嘛,給我打個電話,我上門取貨都行。”仰著臉對他笑,其實是想去看看他的老窩,這樣才能深入了解嘛。轉念一想,今天真是塞翁失馬,前腳才被刁晨捉弄了,後腳就補償個董拙給我,看樣子也算是小小的一次人品爆發。

董拙拾起吉他背在背上,提議道:“走走唄。”

咱們學校雖然大,可就是規劃得有點坑爹,好風景沒幾處,時常被那些想要花前月下的男男女女吐槽,以前也不覺得有什麽,今天身臨其境才發現真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一路走一路想,好不容易到了湖邊上,卻發現遍地是鴛鴦,人家倒還淡定,我先不好意思了。

“咱換個地方吧。”本想領著董拙上別地兒去,董拙卻來了興趣,說道:“這裏多好啊,柳梢頭,黃昏後。”

“沒看出來你還挺有文采的。”原先還以為董拙除了憂鬱就是悶悶的性格,沒想到偶然來一句到還挺讓人吃驚的。

“怎麽著,想跟我賽詩?”

他拱拱手:“不敢不敢,你是李白附體,我是望塵莫及。”

被他這麽一恭維,從頭到腳都挺舒服,誰知道他卻歎氣了:“還是上學好啊。”

我玩笑起來:“你又憂鬱什麽?”

“沒什麽,要是我當年好好學習,今天也還在學校裏晃悠,不至於上個專科之後就到處飄。”董拙有點神傷,不過看上去更帥氣了,之前雖然知道他沒在上學,這些倒還是頭一次聽說。

“嗨,別以為上了大學就像是買了保險,多少人畢業不照樣沒工作,大學生也有賣豬肉的,多半還沒人家小學畢業的會算賬,用老話說就是辱沒斯文,可能怎麽辦?總不能捧著個輕飄飄的文憑活活餓死吧。”

他苦笑起來:“你倒是看的挺開。”

是沒必要跟自己鑽牛角尖,我問:“那你當初怎麽就荒廢了?”

“因為它。”董拙低頭撫著心愛的吉他,奇了,難道它會說話,然後深情款款地勸他‘你快回來,我一琴承受不來’,董拙沉思半晌,才又說,“以前叛逆,父母越是讓我好好上學,我越是覺得反感,為了賭口氣,也是真的喜歡玩音樂,其實那也不怪別人,我的確像他們說的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難道隻有規規矩矩上學才是正道?我一本正經地問:“那你覺得值嗎?”

“什麽?”他有點懵,反應過來才說:“音樂對於我,就像最親密的朋友,最知己的情人。”他這話說的多讓人忍不住拍案叫好,可在我聽了,卻有點難受,敢情我一個大活人還比不上塊木頭,實在憋屈。不過礙於自身形象,還是懨懨地說:“既然覺得值,別人說什麽有關係嗎?”

他苦笑著搖搖頭:“那是因為沒人用那樣的眼光看過你。”

其實上大學又不是我自願的,要不是刁晨珠玉在前,我們全得向前看齊,才不會把青春全都淹死在索然無味的書本裏。說來我的人生好像一直都在被刁晨引導著,仿佛他做什麽,我就非得跟著做什麽。

刁晨比我早兩年高考,他心氣高,拒絕了學校的保送名額,愣是硬著頭皮和千軍萬馬擠獨木橋,在正常發揮之下成績喜人,拔得頭籌當了全省狀元,國內數一數二的學府紛紛伸出橄欖枝,學校更是當他活招牌似的,連下一年的招生廣告都想好了,貌似是什麽‘人人是刁晨,成績蹭蹭蹭’,頗有點街邊賣狗皮膏藥的範兒。

成績出來之後,學校為了造勢,還專門拉上友校給他弄了場告別賽,全校歡騰不已,莘莘學子們早早就去體育館站了座位。鑒於我對球沒什麽覺悟,也就不願去湊熱鬧,刁晨卻引誘我說:“比賽之後有聚餐,你要是去看,我就帶你去吃。”一語中的,這才是我關心的事情,於是腆著臉屁顛屁顛地去了。

事實上到了今天,每每想起那場比賽,還是深有感觸的,並不是有多激烈,畢竟隻是友誼賽,大家出來溜溜而已,主要目的還是給刁晨踐行。那天整個體育館不管男男女女,打了無數條橫幅,上書‘刁晨,不要走!’氣氛營造得很是煽情。開賽之後所有人不是給校隊加油,而是扯著嗓子喊‘刁晨加油!’,按理說這樣的人氣難免讓人嫉妒,可刁晨不同,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麽神秘的個人魅力,連對方球員都在他進球之後高呼‘刁晨,好樣的!’,看得我那叫一個瞠目結舌,連男人都喜歡的男人,真心讓我們女人怎麽活!比賽結果我已經忘了,隻記得賽後刁晨站在場中間,萬眾矚目之下笑得很燦爛,給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當時就有不少人抱頭痛哭,那一刻,那氛圍,連我都有點莫名其妙的難受,好像有東西堵在嗓子眼裏,咳不出來又咽不下去,沒著沒落的。

聚光燈裏他直起身子,額頭的汗珠泛著盈盈光暈,眉眼裏是戀戀不舍的神情。他猛地舉起右手,伸出食指緩緩原地轉圈,所有人在被他指到的霎那起身尖叫不已,頓時形成鋪天蓋地的人浪。興許是巧合,一周之後正好落在我身上,那眼神裏的東西被我解讀為堅定,他忽然把右手握成拳,放在嘴邊輕輕一吻,全場靜悄悄等著他的下文,他卻輕輕閉上眼,用吻過的右拳在心口的位置用力地敲了三下,臉上是心滿意足的淺笑。

不清楚別人是什麽感受,隻知道那時候我怔忡極了,簡直能聽到他砰砰的心跳聲。緊接著全場沸騰,隊友們衝上前將他高高拋舉起來,所有人都隻為他歡呼,隻要他在哪裏,哪裏便是他的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