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冬至(下)
進了十一月,很快便是冬至日,京城裏有些冷清的街道漸漸熱鬧起來,各種張燈結彩準備迎接冬日特有的熱鬧。
林晚跟劉氏一直在慈壽寺住到了十一月末,中途又去了慈壽寺兩趟,可寂悟仍舊是“訪客未歸”。劉氏連著幾天都是苦著臉歎氣,被林晚勸著止住了,但到底心裏憂慮,又留了幾天,最後隻得先帶了林晚回府。
崇安侯府府內一片忙碌,馮夫人同錢大奶奶都在歸總各處的賬務,要趕在臘八前理順了,好安排各處的人回家過年,這事情就多了不少,兩人都是忙得腳不沾地。
楊二太太自從被接回來,先前兩天還沉默著,後頭就越來越坐不住了。沒出十天,楊二太太便去找林致青鬧了一場,夫妻兩個打成一團,還好被婆子們拉住了。二老爺林致青一氣之下住到城外莊子上躲清閑去了。
崇安侯林致遠更是忙,根本顧不上家裏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隻讓林大管家減了林致青的月銀,由著二房鬧去!
“回太太,三姑娘過來了。”逸梅院中,劉氏正愁眉苦臉地同魏嬤嬤說著話,苗兒掀開簾子進來回了話。
劉氏眉頭皺得更甚,隨即無奈地歎著氣,聲音疲憊地吩咐道:“請三姑娘進來吧。”
林芝一路進了劉氏屋裏,先朝劉氏屈膝問了好,臉上帶著些關切和憂慮,遲疑著問道:“有些日子沒見三嬸和六妹妹了?三嬸在外頭住著可還好?”
劉氏對林芝勉強笑了笑,“都好!虧得你惦記。”言罷便轉了話頭,“你母親怎麽樣?”
林芝怔了怔,原本準備好的一肚子話卻沒了說處,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明白劉氏是問的馮夫人。這段日子她根本就見不著嫡母的人影兒,想著便麵色蒼白地笑道:“母親也好,就是快年底了,有些忙。別的事兒,也顧不上了……”說著眼圈便漸漸紅了。林芝輕輕揉著帕子,低著頭,說不出地柔順。
劉氏卻無暇顧及她,三兩句岔開了話,又問起林芝的繡活來。
林芝待了一陣,心裏越來越沒底,眼裏的笑意也漸漸裝不住。她也知道外頭有些傳言,六妹妹跟三嬸必定有些心焦,可她沒辦法!她都十七了,過了年就是十八,她的親事嫡母半點沒過問,她也隻能抓著三房這根救命稻草了!再怎麽樣,林晚總比她好!她的事於三房不過也就多說句話,嫡母到底會給三嬸和六妹妹麵子!再者,她要求也不高。上回在袁家,她真沒想到能見到那樣出色的兒郎。王家五郎那樣的,她也不敢奢望,可那袁三郎……
林芝想著,便止住話頭,朝劉氏笑道:“多謝三嬸教導。六妹妹在家做什麽?正好我前兒得了副白玉棋子,想著六妹妹喜歡便一直留著。六妹妹若是得空,我今兒就給她送過去。”
劉氏笑得和善溫婉,拉著林芝感概道:“這是你疼你六妹妹。她閑著呢,你去吧,姐妹倆也說說話。”
林芝忙笑著告了辭,出了屋門便吩咐隨行的小丫頭回屋找管事大丫頭拿了東西,這才往林晚屋子去了。
屋子內,林晚正同玉竹對著各家鋪子的賬冊,小丫頭進屋回了話,說三姑娘來了。林晚詫異地挑了挑眉,隨即吩咐玉竹簡單收拾了,自己穿上鞋子迎了出去笑道:“三姐姐怎麽得空過來了?快進來坐!——連翹倒茶!”
林芝被林晚滿臉溫和地笑容笑得鬆了口氣,忙笑著拉了林晚的手。“我一直都閑著,倒是六妹妹忙!”
兩人說著進了屋,林芝將小丫頭手裏的匣子拿過來遞給林晚道:“我前兒得了副棋子,想著六妹妹喜歡這些東西,便留下了。六妹妹可別嫌棄,比不得漱玉齋的東西!”
“三姐姐的東西自然都是好的!我得了大便宜了,哪敢嫌棄啊!”林晚笑著打開匣子,手裏輕輕摩挲著瑩潤光澤的白玉棋子,讚歎道,“這可是真正的好東西!我都不敢收了!”
林芝心裏一慌,忙擺手笑道:“六妹妹喜歡就好!不過是一些小玩意兒,不值什麽,就算是我做姐姐的一點心意。”
林晚不著痕跡地看了林芝一眼,眼裏的笑意更深了一分,也不再推遲,將盒子交給玉竹收了。
林芝順著林晚身後看過去,目光觸及到炕上的一遝賬冊,眼神暗了暗,心裏閃過一絲酸楚和自嘲。回過神來才發現林晚一直笑著盯著自己,林芝臉上一熱,心裏慌了神,忙扯出笑容勉強道:“原以為六妹妹沒事兒,沒成想妹妹還要看這些東西。”
林晚順著林芝的目光往後瞥了一眼,笑道:“不過是母親讓我學著理事,用來打發時間的東西!哪裏就輪得到我忙了!三姐姐上次說的那扇小插屏繡得如何了?”
見林晚轉了話題,林芝勉強壓下心裏那股莫名而起的嫉妒,同林晚說了會兒閑話,最後自己也坐不住,帶著丫頭告了辭。
她原本想著外頭那些傳言到底傷人,林晚日子必定過得憂心,她想了一肚子的安慰話,可最終見著的卻是林晚心平氣和地學著管家理事。管家,嗬,林芝自嘲地笑了笑,林晚比她小了近三歲,她卻從未能跟著嫡母學管家理事!
林芝一路心緒複雜地出了逸梅院,茫然地在雪地裏呆愣了半晌。
二房裏,楊二太太正滿心煩躁地在屋子裏轉著圈,轉來轉去卻突然頓住了腳步指著林敏皺眉道:“你說,她從來沒給你和你哥看過親事?”
林敏諷刺地冷聲一聲,盯著翠竹喝道:“你聾了?沒聽到我的話?趕緊去拿盆銀炭過來!”
翠竹瞥著林敏的臉色,木著臉往後縮了縮身子,迅速退到了門口,又抬眼瞥了眼屋內的兩人,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沉默著往大房處去了。各房的銀炭都有份例,二房非得多要,大奶奶必定不會給,翠竹想到此,手裏捏緊了帕子,長長地歎了口氣。
“銀炭?怎麽了?是你們屋裏婆子比咱們府上其他婆子金貴呢,還是你們屋的丫頭要比其他人金貴?都是一樣的份例,別的地方好好的,偏偏你們屋裏就嫌少了?真是不當家不知米貴!那銀炭可是按銀子論價,咱們家幾代清貴,可比不得那些個豪富!”錢大奶**聽了翠竹呆板的回話,頭也不抬地冷笑了一聲,一邊指揮者婆子一邊諷刺道。
翠竹木然地站著,良久才朝錢大奶奶行了禮出屋。錢大奶奶看著翠竹的背影,輕輕哼了一聲,轉而看起了賬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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