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重禮(上)
林晚看著徐錄文的背影,眼角的笑意溢了出來,靠在盧俊昭身上笑得直不起身。
“你說這徐大人也真是的!教你的時候不是挺有法子?什麽寫信啊,看戲文話本子啊,送東西啊,多好的法子。怎麽到他自個兒這兒反倒成縮頭烏龜了?”
盧俊昭眼裏也漫上些笑意,攬著林晚問道:“你給他看了哪些人家?”
“還能有哪些?不過是渭源城這幾家人。”林晚忙扶著盧俊昭的胳膊直起了身子,眼裏水盈盈的,眼角都笑出了淚。盧俊昭嘴角上揚,不自覺地放鬆了臉色,抬起手,指尖擦過林晚的眼角。未等林晚回過神,又低頭飛快地啄了啄林晚的眼眸。
林晚嗔了盧俊昭一眼,湊到盧俊昭低聲笑道:“別的都沒怎麽看好,我倒是中意何大姑娘,就是何展鵬的妹妹。人家也願意考慮考慮,今兒那棉衣也是何大姑娘搭了手做的。這會兒就看徐大人怎麽表現了。”
盧俊昭眉角動了動,眼裏掠過一絲詫異,隨即沉聲笑了出來,攬著林晚低低地嗯了一聲。
不同於渭源城的蕭瑟寥落,金安城這會兒還殘留著些秋日的影子,縣城內外金黃一片,涼風卷起樹葉飄飄蕩蕩地旋落到地上。街上人來人往,小販叫賣的生意此起彼伏,一片喧囂。
街角的秦家大宅內尤其熱鬧,秦老爺子十月份的壽辰,秦家幾位老爺少爺都提前趕了回來。院子裏丫鬟婆子四處奔忙著,小廝們在外院迎來迎往,殷勤地堆著笑意跟主子爺請安問好端茶送水。
三老爺秦如福笑眯眯地在院子裏踱著步子,見四老爺秦如山進了院子。腳下一轉,腆著肚子迎上去笑道:“今年四弟回來地比往年晚了兩天啊!”
秦如山瞥見秦如福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從鼻子裏嗤了一聲,扭頭吩咐了小廝趕緊將馬車裏的東西卸下來往正院裏送過去,這才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來,朝臉色已經冷下來的秦如福笑道:“三哥是不知道,渭源城今年入冬早,幾個掌櫃趕著交了賬冊上來,回來就晚了兩天。再加上一路上都結了冰,馬車走得慢。這才耽擱了幾天。三哥一直在連城。離得近。事兒又少,想來是不會留意這些的。”
秦如福臉上的橫肉抖了抖,眼睛眯起來覷著秦如山身上的貂皮襖子。摸著肚子笑了一聲,扭頭掃了眼在馬車前忙碌著搬運著東西的小廝們,搭著秦如山的肩膀歎道:“四弟比我會過日子,也比我有本事。我是個懶人,又不中用,就指望著老爺子能多活幾年。”
秦如山皮笑肉不笑地嗬了一聲,甩開秦如福的手,帶著龍四太太大步往內院走去。
秦如福盯著秦如山的背影略站了站,臉上看不清表情,輕哼了一聲。又邁著步子跟了上去。
幾人剛繞過走廊進了垂花門,迎麵走來一個身姿嫋娜,麵容嬌俏柔媚的年輕女子來。秦如山的目光滯了滯,腳步慢了下來,視線沿著秦如雲的嬌柔細嫩的麵頰一路往下,在那纖腰上又停留了片刻,眼裏泛起絲迷戀的笑意。
龍四太太瞥見秦如山眼裏的那抹貪念,心裏頓時堵了起來,看向秦如雲的目光不自覺地有了些恨意和妒忌,麵色也極其不善。手心拽著帕子捏成了團兒,又將那團兒使勁兒扯開,手指被勒得泛紅。
察覺到秦如山的目光,秦如雲不自覺地蹙了蹙眉,心裏一陣不舒服,卻隻是斂目垂首,不動聲色地往彩月身後靠了靠,躲開了秦如山的目光。
“阿雲怎麽也出來了?”秦如福在後頭眯起眼睛笑了起來,視線掃過秦如山眼裏還未收起來的貪念,暗自撇了撇嘴,聲音溫和地朝秦如雲笑道,“外麵天冷,你還是回屋裏待著吧。”說著又板了臉數落起彩月來,“你怎麽讓姑娘也出來了?”
彩月見秦如福臉色不好,臉上瞬間帶了幾分委屈,目光盈盈地看了秦如福一眼,低著頭認錯道:“是奴婢的不是,還請老爺責罰。”
“不關彩月的事,是我想出來走走。”秦如雲笑著出了聲,聲音柔軟細膩,這一笑竟似春日裏湖畔的綠柳一般輕搖慢漾,一直搖到了人心裏去。
秦如山的眼眸暗了暗,瞥了眼身後的秦如福,麵色不屑,語氣卻帶著幾分酸氣:“三哥何時帶了這麽個小姑娘回來?顏色倒是不錯。”
秦如雲臉上的笑意滯了片刻,低著頭斂去眼底的厭惡和鄙夷,心裏酸澀又自嘲地輕笑了一聲,朝秦如山屈了屈膝。“見過四哥。”
秦如山愣了愣神,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分,盯著笑得十分礙眼的秦如福冷哼了一聲,又將目光移向秦如雲。“你是哪家的?”
秦如福見狀忙擠過來咳道:“阿雲是北安城那邊過來的,跟咱們一輩的人。老爺子說了,讓她在這兒住著。”秦如福說到此頓了頓,想起老父先前劈頭蓋臉訓自己不知長幼尊卑的,連輩分都能亂了,老爺子還差點氣得掄拐杖敲了自己一棍。
秦如山這才收了目光,冷哼著朝正院走去。
原來不過是個落魄親戚!龍四太太臉上的恨意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鄙夷又嫌棄地神情,手掌鬆開,湊到嘴邊輕輕吹了吹染紅的指甲,朝秦如雲冷笑一聲,跟著秦如山進了院子。
“今兒人多,這院子裏鬧得很,你也別站在這風口吹了,回屋裏暖和些。”秦如福朝秦如雲笑了笑,又吩咐了彩月,“送姑娘回去吧。對了,爺院子裏那盆紅梅回頭你給姑娘拿過去。”
彩月張了張口,聲音呐呐地應了,秦如雲忙笑著道了謝,站在遠處看著秦如福進了院子,這才轉身回去。
院子裏的小丫頭正領了炭,臉上都是汙黑的,見秦如雲回了了,眼睛一亮,笑著迎了上來,剛伸開手又猛地縮了回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聲音清脆地跟秦如雲說著話:“姑娘回來了?您快去屋裏暖暖,奴婢剛去領了炭回來——彩月姐姐也來了?”
秦如雲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溫暖,衝小丫頭點了點頭,柔聲笑道:“我知道,辛苦你了,快去洗洗臉吧。”說著又扭頭朝彩月歉然地笑了笑,“今兒是我的不是,倒連累彩月姑娘受委屈了。”
“姑娘說的什麽話?您是主子,我是奴婢,哪有主子連累奴婢一說?姑娘這話說得奴婢可當不起,回頭主子們聽了,又該說奴婢的不是了。”彩月臉上帶著笑意,語氣卻有些氣不平,話說完,跟秦如雲屈了屈膝,“姑娘且回去吧,奴婢還要去跟姑娘搬花盆呢。”
秦如雲臉上的笑意不減,忙伸手拉了拉彩月,陪著笑道:“彩月姑娘莫不是惱了我?這回卻是我的不是,我給你陪個罪。你是三哥身邊的大丫頭,哪能讓人去做這些,還是讓豆兒去吧,這丫頭力氣大。”說著揚聲叫了先前的小丫頭吩咐道,“你跟著彩月姑娘去搬盆梅花吧。”
彩月輕哼了一聲,甩開秦如雲的手,扭著腰出了院子,小丫頭豆子手忙腳亂地將水盆放下跟著追了上去。
秦如雲站在院子門口,冷風似刀片一般吹得臉上生疼,眼裏的笑意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自嘲和諷刺。
正院裏,秦家四位老爺和當家老爺子坐了一桌,秦老爺子掃了一圈兒桌前的人,點著秦如山蹙眉道:“渭源城建書院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你幹什麽去了?”
秦老爺子的聲音不大,麵色也不怎麽嚴厲,但語氣裏大的不滿卻是顯而易見,秦如山微微挪了挪腳,麵上僵了僵,有些不服氣地辯解道:“父親這是說的什麽話?渭源城是盧家的地方,那書院也是盧二讓建的,我就是想插手也插不上。再說,即便插手了,那對我秦家也沒多大好處……”
“蠢貨!”秦老爺子砰地一聲跺了跺腳,麵色冷了下來,目光如利劍一般射向秦如山,“沒好處?沒好處韓家那小子能往前頭湊?”
秦如山一梗脖子想要辯解,被一旁的秦如壽摁住了腿,秦如壽抿著嘴,目光關切地搖了搖頭,張了張口,無聲無息地勸秦如山稍安勿躁。
“永安城也建了個書院,平梁府的世家都出了銀子,要不是老大消息來得快,隻怕是要唯獨落下我秦家!”秦老爺子麵色鐵青,胡子抖動著氣得一把拍在桌子上,點著幾個兒子訓斥道,“他韓四一個後生還沒那麽大單子擅作主張!這是二爺對秦家不滿!”
“父親消消氣,”秦如福瞄著秦老爺子的臉色,忙倒了杯茶碰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勸道,“先前秦家也是遭了池魚之禍,何中山道韓家鬧了一場,韓家那小子沒事兒,倒讓咱們家二郎背了罪。哎,可二爺也不至於為了這點事對秦家翻臉。”
秦如福的話音剛落,秦如山的臉色變了變,麵色陰冷地盯著秦如福。他這是什麽意思?二郎是他的嫡子,他是說他們四房拖了秦家的後腿?
見秦如山額上青筋直冒,秦如海眉頭微微皺了皺眉,一腳踹了秦如山一把,秦如山悶哼一聲,瞥見秦如海眼底的不滿,咽了口口水,將胸口那點怒火壓了下去,冷冷地別開了頭。
卻聽秦如福繼續笑道:“想是先前二爺來平梁府,咱們秦家沒什麽表示,這才落了後。父親您想,平梁府的世家幾乎都遣人去了徐家給二爺送禮,咱們家那時候也沒趕上……哎,要我說,咱們不如補上一份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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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來了。
再次祝大家情人節、元宵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