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慢慢來
“老和尚勸過我,生老病死是萬物更替輪回之道,強求不得。先前咱們去看他,他都老得不成樣子了,卻還是有精神。他跟我們不一樣,人死後是有魂魄的,或許老和尚真的還在,或許又去了別的地方……我就是覺得日後見不著人,心裏有點難受……”林晚頭埋在盧俊昭胸前,悶著聲音,語氣有些淩亂地安慰著自己。
盧俊昭愛憐地撫著林晚的後背,替林晚將散落的頭發攏了起來,低聲安慰道:“阿晚,你還有我。”
林晚聲音悶悶地嗯了一聲,將心裏那絲酸澀憂傷漸漸收了起來——老和尚一生淡泊,濟世救人,興許他真成了佛呢?
第二天一早,盧俊昭便去了渭源城的駐軍軍營裏。林晚一早起來送了盧俊昭出去,又抄了兩篇佛經,到後頭佛堂裏燒了,心裏平靜了許多,由小丫頭陪著到院子裏轉了大半圈,趁著太陽開始泛起熱度前便匆匆回了正院。
葛三娘一早就開了藥方子讓長壽到庫房裏開門撿了藥,盯著秋梓熬了一個時辰,端給林晚喝了,這才放心出了院子。
衛延亮一大早起來,還沒穿戴好,就聽小廝說了將軍已經出去了,心裏煩躁地吐了口悶氣,不耐煩地伸手拂開小廝,自己胡亂穿上外衫,腳步淩亂地在屋子裏踱來踱去。腳踩著地麵砰砰砰地聲音,聽得兩個小廝心裏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竟覺得這大早上的也讓人悶熱得受不住。
“將軍出去了。那夫人呢?”衛延亮煩躁不安地踱了半晌,突然頓住腳步,麵色嚴厲地朝兩個小廝問道。
“夫人才剛在院子裏,小的遠遠看見夫人似乎到佛堂去拜了佛。又在院子裏轉了轉,這會兒應該已經回了正院。”伺候的小廝趕忙堆出笑意上前回了話。
衛延亮眉頭皺起,咬著牙齒吸了口氣,整了整衣衫,拽起玉扇抬腳就往正院走去,頭也不回地吩咐道:“把爺收著的那個白玉紋竹淨瓶拿過來!”
兩個小廝錯愕片刻,忙答應著,踉蹌著腳步又折回了屋子,從箱子底下將那個放著白玉紋竹淨瓶的盒子雙手捧了出來,小心翼翼地護著送了上前去。
正院裏。小丫頭紅杏眼尖。在院子門口遠遠地看見衛延亮從走廊盡處走了過來。一臉憨厚地笑著打了聲招呼:“衛四爺好!”
林晚在屋子裏聽見紅杏喊,眉頭微挑,隨即笑著讓玉竹出去看看。連翹眼珠子一轉。提著裙子就跟在玉竹後頭跑了出去。
“夫人可在?”衛延亮被紅杏笑得胸口的煩躁也少了些,麵色柔和地笑著問道。
“回衛四爺的話,在。四爺要找夫人?您且等等,我這就去替您稟報一聲。”紅杏笑著屈了屈膝,扭過身飛快地奔進了院子。
衛延亮站在垂花門外搖了搖扇子,隻覺得這太陽照得是越來越熱了!
兩個小廝捧著紅木盒子小心翼翼地瞄著衛延亮的臉色,恭敬地站在二尺開外的地方,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出。
不多時,玉竹和紅杏小跑著出了門。一齊朝衛延亮屈了屈膝,玉竹笑著賠禮道:“讓四爺久等了。夫人在客廳裏,四爺請——”
衛延亮笑著說了聲多謝,從小廝手裏接過紅木盒子,大步進了院子,到客廳裏目不斜視地跟林晚行了禮。
秋梓奉了茶上來,林晚客氣地請衛延亮坐了,端起茶杯抿了口,不緊不慢地笑道:“衛四哥在這兒可住得習慣?爺和我先前不在,倒是怠慢了衛四哥!”
“不敢勞煩將軍和夫人,能住進來,已經是將軍和夫人體恤我了。”衛延亮笑得十分真誠,餘光瞥了林晚一眼,站起身來彎著腰將那紅木盒子呈了上去,帶著些歉意笑道,“聽說夫人信佛,我這兒正好收著個白玉淨瓶,想著將軍和夫人新婚,我都沒來得及送賀禮,今兒正好補上一份,還望夫人莫要嫌棄。”
林晚眼裏劃過一絲笑意,雙手接了盒子,打開看了眼盒子裏瑩潤光澤的白玉紋竹淨瓶,眼裏波瀾不興,將盒子放了下來,語氣裏帶了幾分戲謔地朝衛延亮笑道:“這可是千金難求的好東西,衛四哥就這麽給了我和爺?”
“就是份心意,還請夫人笑納。”衛延亮心裏沒底,麵上卻是笑容依舊。
“那就多謝衛四哥了。”林晚笑著站起來朝衛延亮屈了屈膝,十分客氣地道了謝。
衛延亮忙拱手作揖還了禮,連道了幾聲“不敢當”。見林晚坐下了,緊接著便笑著告了辭:“夫人一路勞頓,那我就不再打擾了。”
林晚點了點頭,揚聲讓玉竹送了衛延亮出去。
兩個小廝在外頭正低頭候著,沒一會兒就見自家爺出來了,彼此對視一眼,忙跟上去喊了聲“爺”。
“爺去街上轉轉。”衛延亮抬手讓兩個小廝回去,自己則繞過走廊出了院子。
林晚坐在屋子裏,打量著那紅木盒子,笑著搖了搖頭,吩咐玉竹收了。衛延亮這是投石問路來了!俊昭既然說了要用衛家的人,她也不能不給麵子不是?
傍晚,太陽落了坡,地上的餘熱還未散盡,林晚正同玉竹幾個理著廂房裏的書冊子,卻見長壽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林晚詫異地出了屋,讓秋梓招過站在院子門口喘著粗氣的長壽問道:“你慌慌張張的,這是怎麽了?”
長壽咽了口口水,跟林晚行了禮,聲音斷斷續續地回道:“夫人,盧平盧大管事過來了,抬了個大箱子,像是賬冊,非要見夫人。我跟他繞了半天,繞不清楚。他又跟我老子是一輩的……哎……”
“來了就來了,你急什麽急?”連翹嫌棄地瞪了長壽一眼。
玉竹在後頭沒好氣地拽了連翹一把。將連翹拉到了後頭。連翹一撇嘴就要往前頭擠,被玉竹不著痕跡地踩了一腳,隻得吸著氣撅起嘴恨恨地瞪著玉竹的後腦勺。
“既然來了,你請他進來就是。領他們到外頭院子的客廳等著。”林晚臉上是清冷的笑意,聲音溫和中透著股讓人心靜的力量。
長壽聞言舒了口氣,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汗,笑嘿嘿地應了。
“給我換身衣裳,出去見人吧。”林晚看著長壽的背影,眼裏的笑意越來越濃,卻隱隱透出些銳氣。
秋梓幾個無聲無息地對視了一眼,有條不紊地伺候林晚回屋換了衣裳,跟著林晚一道去了外頭客廳。
外頭客廳裏,盧平麵容平靜地站在屋子裏。吩咐人將箱子抬了進去。又遣散了小廝。挺直了脊背低著頭,遠遠地跟林晚作揖行了禮。
“小的盧平,見過二少夫人。”
“大管事怎麽過來了?”林晚臉上一片清淺的笑意。趁著瑩潤粉嫩的臉頰,更顯出幾分可愛和柔順來。
盧平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林晚一眼,心裏微微蹙起了眉頭,就是這麽個小姑娘,王爺和二爺居然要把北邊的生意交給她打理?
“回夫人的話,小的本該前幾天就過來,奈何王爺來信來得及,這各處的賬冊都還沒收上來,是以今兒才收好了一並給夫人送過來。小的辦事不利,還請二少夫人責罰!”盧平麵色平靜地又朝林晚長揖著行了一禮。
“這有什麽罰不罰的?”林晚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看著盧平笑著感歎道,“大管事手裏管著這麽些產業,必定也忙。何況王爺確實說得及。我若是真罰了大管事,那就是不講道理也不通人情了!”
林晚說到此,目光觸及到屋裏那滿滿的一箱子賬冊,有些驚訝地張大了眼睛,隨即苦惱地歎了口氣,看著盧平皺眉無奈道:“先前王爺也就在爺和我麵前提了一句,我這也沒什麽準備。今兒爺也不在,那些馬場啊礦山的我也不大懂,這麽大一箱子賬冊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完。這麽著吧,我回頭問問爺,看爺怎麽安排。至於這些賬冊,大管事暫且先帶回去,等年底結了賬再一齊交上來,也省些功夫。正好我也不認得那些掌櫃們,年底交賬的時候也好見見人。隻是日後大管事恐怕要辛苦些,要到各處去收攏賬冊。哎,王爺發了話,爺又不在,我也沒法子……隻能勞累大管事了。”
盧平的目光滯了滯,先前準備了滿肚子的話此刻卻沒了用處,隻麵色古怪地盯了林晚一眼,拱手應道:“小的任憑二少夫人安排。”
這位二少夫人是真不懂?還是想等二爺來撐腰?不管是哪種,都太過小孩子了些……果然還是個小丫頭麽。
這麽一想,盧平心裏那點諷刺和不屑又漸漸變成了放心,這麽個小姑娘也好,她要打理北邊的生意,也總得用人!
林晚聞言,臉上笑意流動,鬆了口氣般笑道:“這大熱天的,大管事老遠跑過來也辛苦了。大管事先歇一歇,晚上就在這院子裏用飯?看這時辰,爺也該回來了。”
“使不得!”盧平臉色一變,忙拱手回絕道,“小的跑慣了,談不上什麽辛苦,多謝二少夫人體恤,隻是這賬冊今兒還得連夜送回去。小的粗鄙,也不敢擾了二爺和二少夫人……這就先告辭了。”
“既然大管事有事,那我也不多留你了,大管事慢走。”林晚客氣地笑著,目送盧平帶著小廝將那一箱子賬冊搬走了,眼裏的笑意漸漸浸出絲冷意來。
“嬤嬤看看,那麽大一箱子賬冊,這北邊的生意可真是不好做!”林晚攤開手掌看著身旁的曹嬤嬤和邢嬤嬤無奈地笑著挑了挑眉,似感歎又似自嘲。
“盧大管事這些年在北邊,連基本的禮數都忘了!”邢嬤嬤眉頭緊皺,極不客氣地怨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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