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聖櫻高校

聖櫻高校,我不想去。雖然收到這封貌似“正規”的錄取通知書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而詭異的事情通常都是與白阮沾邊的。

但現在,白阮已經不在了,便利店關門了,長長一個畢業假期裏我無數次在夜半時分走出小區,守在陽光100連鎖便利店的門口,皆沒有一絲收獲。

連影,也失去消息了。

直到此舉驚得父母們夜裏再不敢安睡,一個個如門神一樣的守在家門口,也驚得小區的門衛老伯看到我就眼睛發光,神經緊張之後,漸漸的我放棄了此舉。

也放棄了對生活中的激情,化成一灘死水。

如今,再是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打動我了。

“不,我不去聖櫻。W市裏我無親無朋,你們忍心把我一個人扔去那裏嗎?”

“寄宿?你們知道在聖櫻學校裏的消費水平有多高嗎?比外宿生整整高出三倍以上!我們家付得起這個錢嗎?恐怕就連學費,也難出手吧?”

“我知道你們會為我向親戚們借錢湊足學費,可我不想這樣!”

“爸爸,媽媽,你們的女兒隻是很普通的一個女孩,隻有普通的學校土壤才適合女兒成長,聖櫻高校太高貴了,盲目把我送去會導致我提早夭折的……”

“媽媽,女兒下輩子隻想能每天吃到您的菜就滿足了……糊了也不要緊……把鹽當成糖也不要緊……”

從嚴詞措句,道理分析,立誓表態,到循循善誘,撒嬌哀求,我無一不足。

爸爸媽媽難得的見到我對一件事情如此執著,雖然覺得惋惜,但比之麵子上的虛榮來說更疼愛我的他們還是選擇了尊重我的決定。

我欲將聖櫻的錄取通知書扔了,心痛的媽媽搶著說不去也可以留作紀念,小心翼翼的將通知書收進了臥室,萬分珍惜的鎖在重重抽屜裏麵。

“這是我女兒的驕傲。”她猶帶最後一絲勸導的口吻說。我表示直接無視。

在平凡而索然無味的日子裏,我隻需要像一顆塵埃一樣,平凡而索然無味的落在角落即可。

事情就這樣平靜的過去了幾天,直到臨去新學校報到的前一天夜裏,突然起了新的變化。

這一天晚上,我本已經睡著了,臥室的房門被我從裏麵鎖上,窗也關掩著,隻留一條細縫供空氣流通。

時鍾滴滴答答的走到淩晨0點,睡得正沉的我不知為何突覺一陣陰寒撲麵而來,然後四肢仿佛不是我的一般,毫不顧及我的意念徑自**般的彈跳。

我就是這樣被自己的手腳給驚醒的,清醒過來後四肢的主控權才漸漸的回歸我自己。

我睜著大大的眼睛,定定的注視著將對折過來的紙頁撲扇得像小鳥一樣飛舞在半空中的聖櫻學校錄取通知書。我非常確定,臨睡之前媽媽的確是將它鎖在房間衣櫃的抽屜裏了。

錄取通知書似乎能夠感應到情況,一直在撲扇著翅膀的它在看到我徹底的清醒之後,驀然停止了扇動的紙頁,迅速的平展開來,靜止的浮在半空中。

一縷黑煙從通知書的中心噝噝噝冒出,仿佛有個無形的人拿著打火機在底下燒灼著一般,黑煙的範圍越漸擴大,最後,當整張通知書的頁麵全部變成燒焦的黑色時,那濃濁的黑煙在半空中圍繞而形成一隻動物的形狀。

黑色的煙霧狀動物四肢直立的站在錄取通知書上,兩個泛著幽幽藍光的光點浮現其中,光點間的間距恰如其分,正是一雙眼睛間的距離。倏地,這雙眼睛的正下方裂開一道白色的口中,一個冷酷傲慢又很尖銳的動物鳴叫聲從裏麵一竄而出:

“喵——你這個笨女人!我要撐不住了,快來,快——喵——”

這聲音突出其來,我還未反應過來,那叫聲已然消彌無蹤,就連黑煙所現出的形體也像被狂風刮過般,毫無蹤跡。

“影?你是影嗎?”

我激動的跳下床,衝下床後發現臥室中央的地麵上靜靜的躺著一張展開的錄取通知,上麵白紙黑字,幹淨整潔,除了金色的櫻花圖案外沒有一絲多餘的雜色,被燒過的痕跡半點皆無。

聖櫻高校錄取通知書——

我將通知書撿起來,手指逐一撫過上麵凹凸的圖案印記。

次日,我宣布改變了主意,要去聖櫻高校報道。

爸爸媽媽喜極而泣,整個家庭洋溢在幸福光榮的氣氛中。而我則則默默的收拾行李,想到昨夜那一聲短促的呼喚,我的心就萬分沉重,恨不得下一秒鍾就踏進聖櫻的大門。

那是影所施的法術吧——它怎麽了?為何必須要依附著聖櫻的錄取通知書才能與我聯係?為何不自己前來?

為何……

去W市的車程為半日,早上七點爸爸媽媽在車站給我送別,中午12點時,班車已經駛入了W市的班車站。

16歲的女孩獨自離家求學是很危險的,爸爸媽媽不放心,多次表示要送我到校,皆被我執拗拒絕了。

“有事我會打110。”我這樣說。“下了班車我會打計程車,直接到校門口。”“你們倆就放心吧,丟不了。”

“學費打在卡上,卡你們拿著,到了學校再轉帳到戶,我身上隻帶著打車的錢,也不怕被劫……放心吧,有車匪也會先劫別人的,一車的大款,人家還會看上我這顆小蔥?”

再次見識到我的固執,爸爸媽媽隻能選擇尊重我的決定。

其實,作為一個從小到大沒有出過一趟遠門(沒有獨自出過遠門)的人來說,我並非完全不害怕,或者,至少也是有一點忐忑的。但是因為心念著白阮和影的事情,再加上此出門前我又收到了影的呼喚,因此我認為,即使路上會有什麽事,冥冥中影也一定會護著我的。

影會護著我,但我身邊的人就不一定了。所以如果爸爸或媽媽同行的話,假若真的出現什麽,反而成為拖累。

“我家的妮子長大了。”目送我上車的背影,媽媽無限的感慨,“要是時間走得慢些就好了,好舍不得她這麽快離開我……”

爸爸攬緊她的肩,兩人依偎著站在月台上,身影在初升的朝陽中漸漸清晰,拉長。

到W市時,我獨自提著行李下車。

這時候,恰逢各個學校新開學,每個學校都組織派了一輛迎接新生的專車候在車站。我粗略的掃描了一下,沒有聖櫻高校的旗幟。

走出車站口,伸手攔了一輛黃色的計程車。司機見我年紀幼小,又提著遠行的行李,忙不迭的從駕駛室下來,替我將行李扛上,塞進後備車箱。

“小姑娘,你是要去學校報到嗎?”司機大叔眼神關切的問道。

“嗯,是的。”

“要去哪個學校?怎麽沒有大人陪送呢?”司機望了一眼車站內的各色新生接送車,提醒道:“你看過那裏的車沒有?有沒有你們學校的車?”

“看過了。”我怯怯的道,為司機的熱情感到有些無所適從,這個城市的計程車司機都是這麽親切的嗎?“沒有我們學校的車。”

“哦?沒有啊,那是哪座學校?一高?二高?還是職業學校……”司機開始啟動車子,一邊倒退出站口一邊隨口詢問。

“是聖櫻高校。”

“哈?”車子猛然一動,抽搐一樣橫在路邊。“你……你說什麽?什麽學校?”

“聖櫻高校,叔叔,在W市江淮路上的……”

“我當然知道聖櫻高校在江淮路!但是你……你是聖櫻高校的學生?是真的嗎?你是那裏的學生嗎?騙人的吧!”司機大叔不敢置信的瞪著我,眼睛大大的仿佛要掉出來一般。但是短暫的吃驚過後,他原本的憐愛關切之情驟然全無,取而代之的是對小孩子說謊的鄙夷之色。

我很無奈的垂下頭,癟了癟嘴角。這種鄙視和不屑的眼神我從小就見得多了,雖然說見得多了就習慣成自然,但是心底的某一角還是很容易被觸動,委屈的感覺說來就來,即使我學會用麻木來偽裝,但在第一時間內,我還是掩飾不住最真實的表情。

“你……哎,是去找熟人的吧……”司機大叔自行圓場,他摸了摸後腦,自覺自己的反應過度了,客人嘛,想去哪是人家的事,隻要付錢就好了,犯不著把人家小姑娘給弄哭了。

話說……“你自己出來,帶錢了嗎?”

我點點頭,無聲的掏出隨身包包裏的零錢袋,從裏麵抽出兩張紅色的百元鈔票,可憐兮兮的遞給他。

“不用……不用這麽多,到了再給吧,看表,看表……”司機大叔的表情變得拘束起來,他擺了擺手,專心的啟動車子,慢慢的行駛出車站車道。

一路上,司機再也沒有跟我搭話,幾次轉頭欲言又止,終是沉默的一路駛到聖櫻高校門口,在江淮路112號停了下來。

“你……真的是這裏的學生?”臨下車時,司機探出頭來最後問道。

我輕輕點頭,在他的注目之下,拖著行李箱,一步步走進聖櫻高校大門。

“第一次載送聖櫻高校的學生啊……”司機大叔的語調莫名的飄忽,說不清是出自什麽心理,在我下車走進大門之後,他仍然久久的沒有啟動車子離去。直到另一輛車子的鳴響聲頻頻在他身後響起,他才慌忙調頭,一看,後麵那一輛銀灰色的寶馬跑車,駕駛人是比自己小一圈的年輕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