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
便利店空蕩蕩的,雖然貨架上擺滿了商品,店裏的燈光也全打開了,可是仍然讓人感覺像是站在孤寂的荒原,什麽都沒有。沒有了白阮,光不再是光,暗不再是暗,世界沒有了形狀,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虛無。
我連黑暗都失去了,遑論是光?
“你知道靈異便利店管理者的第一條守則是什麽嗎?”影幽幽的望著我,大而圓的眼睛碧藍碧藍的,本應像天一樣澄澈,現在卻透出死一樣的冷酷。死亡,原來是藍色的?
“是什麽?”我強抑著情緒,命令自己不要激動,更不要哭,哪怕是不祥的預感已經傳遍了我的全身,我仍然要直挺的站著,因為我還不知道白阮的下落,他究竟去了哪裏?為什麽連店也不看?
“便利店管理者的第一守則:不能插手事件主人的命運。”影冷酷的說。“沒有想到你居然會參與到相機事件中去,更沒有想到白阮會為了你,打破了這條守則。”
“白阮……”
仿如被雷擊中,影嚴厲的口吻讓我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我雖然不清楚什麽管理者守則,亦不清楚守則被破壞後會有怎樣的後果,但影的表現好像在說……好像在說……
“白阮,已經受到了懲罰。”
懲罰,什麽樣的懲罰?
我心痛如絞,難受窒息。相機事件並不是我主動參與進去的,被吸納進去的我也是受害者,可是麵對影冷冷的責難,我辯解不出一字一詞,無言以對。
“那麽,白阮……白阮他到底怎麽了?他在哪……求求你告訴我,影……求求你告訴我,如果是因為我,我願意代他受罰,求你……求你!”
我隻能苦苦的哀求,終於控製不住的情緒崩潰。
那一個清俊儒雅的男子,永遠站在收銀台後溫柔微笑的男子,有生以來第一個永遠不會罵我笨反而讚我特別會鼓勵我信任我的男子,不知從何時起,他已成為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太陽。沒有他,大氣層還會存在嗎?沒有他,地球還會運轉嗎?沒有他,明天我還能呼吸嗎?
再多的絕望,也如此。
再痛的哭泣,也如此。
“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了。”影無視於我的悲傷與淚水,轉過背不看我:“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那天我衝出去想阻止他,可還是晚了一步……天地之大,輪回之多,卻沒有一個地方是合適他去的,也許他是回去了曾經的某一世,但以他非人非魂非妖非魔的脆弱身體,他根本經受不起轉世的痛苦……我嗅不到他的氣息,所有的世界都尋過了,也沒有他曾到過的蹤跡……沒有管理人的鎮壓,便利店要關門了,否則誰也鎮不住這裏的東西……此地必須封印。”
影說完,便利店漸漸變得模糊,實影變成虛影,實線變成虛線,店內的燈光一盞接一盞的熄滅,最終在店門完全關閉時,燈光全暗,便利店徹底消失。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從便利店內出來的,總之當我回過神時,我發現自己蹲在小區的大馬路中央,麵朝著陽光100便利店的大門哭了一整夜。
哭泣中的分割線
夢遊的傳言再度驚動小區。
爸爸媽媽惶恐不安的帶我去了一家又一家醫院,試想一下,一個黃花般的姑娘半夜遊出小區,要是碰上車碰上匪碰上壞叔叔怎麽辦?連反鎖的大門都困不住夢遊中的病人,那是多危險的事情。
可惜夢遊這種病無藥可解,否則世界上也不會有那麽多人遊出了門不知道回來了。醫院精神科的醫生給我開了兩副藥,一是安神補腦的,一是安眠的。晚上睡死了,不就出不去了嗎?
但夢遊本就是發生在睡眠中的啊。老媽得了藥仍不安心,天天晚上在旁邊伴我睡眠,可結果卻發現我自那天蹲在大馬路傷心之後,不隻是晚上睡不安穩了,連白天也是恍恍惚惚,不思飲食,動不動就掉眼淚。
“這丫頭究竟是怎麽了,整個就是失戀了似的。”老媽看著我神形憔悴的樣子撫臉自語。“怎麽這麽像我當年和你鬧分手的時候啊?孩子她爸。”
“經你這麽一說,還真有幾分失戀的樣子。”老爸撫摸著下巴的手改為推了推眼鏡,脖子像烏龜一樣探過來,確認道:“噝越看越不像夢遊了,哎,孩子她媽,你說我家妮子這……是什麽時候戀上的啊?這不是早戀嘛?這還了得!”
老爸老媽一人一旁坐在早餐桌上拿我當小動物般研究,老媽聽到老爸這麽說,忙啐了他一口:“嘿!現在什麽年代了,早戀算個啥,隻要不偷吃,早作溫習也是好的,像卓遠遠這麽優秀的男孩,以後打了燈籠都找不到……哎?難道是卓遠遠甩了我家妮子?這混帳小子,妮子你放心,老媽幫你找他去,我家妮子長大了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
“喂,孩她媽,你上哪去,你不會真的找上門吧……哎你等等啊,別鬧得全小區都知道了喂……”
爸爸和媽媽什麽時候走的我不知道,我隻是低著頭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杯中的牛奶,抿著抿著,禁不住又一滴晶瑩的**落入了杯中,在杯中泛起一圈小小的漣漪。
開門的聲音,脫鞋的聲音,腳步聲紛紛走來,又靜靜離去。
有人靠近我,發現我保持著早晨喝牛奶的姿勢,那半杯牛奶飲了一早上,仍然還剩半杯。
“他怎麽了?”
一個聲音忽然撞進我的心裏,我身子一顫,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如我一般,皆認識“他”……
找到同誌的感覺瞬間湧上,我還未看清來者是誰便不管不顧的撲到他的懷中,毫無形象的放聲大嚎。
“他不見了,他不見了……他真的不見了……便利店也關了,影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他是為了我消失的……他為了救我……嗚嗚……”
“我怎麽辦?再也看不到他了……我怎麽辦?嗚……嗚……”
怎麽辦呢,怎麽辦呢……沒有他我怎麽辦呢……
摟在我肩膀上的手漸漸用力,一個下巴擱在我頭頂上緩緩摩擦著,猶豫了許久,那人開口說道:
“沒事,他會回來的……妮子,他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
“真的?”
“真的,他會回來,一定!”
溫暖的懷抱,安慰的語言匯聚成一股異樣的暖流,神奇的撫平了我窒息般的心痛。
由於抽噎的太久,我伏在來人的懷中,不知不覺的沉沉睡去,好似要睡足一百年的份量般的深沉。本打算在哭泣完後跟來人道謝的,沒想到這一睡,便與他錯開了。
他走了,和白阮一樣,不告而別。繼白阮之後,又一個離開我的夥伴。
卓遠遠,出國了。
這事我是在新學校即將開學前一周才得知的。
而這一天,我收到了一封意想不到的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