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九)
吳斌的車子開到一半,才想起不知道那對狗男女現在在哪裏。
他掏出手機拔打了家裏的電話,沒有人接。又打電話到公司,詢問人事部離職助理的家庭地址,等了十來分鍾,才從電話裏慢騰騰的得知助理的詳細地址。
好像還是租房子住的。
吳斌冷嗤了一聲,沒想到結婚兩年來除了去菜市幾乎足不出戶的女人一**竟然馬上就搭上一個男人,但是再怎麽樣也是個窮小子,而且,比她自己還小。
比起自己來……
吳斌覺得,即使是要踢掉的女人,也一定要讓她後悔的跪在地上向自己痛哭,一通暴打之後,再狠狠的丟棄。要把她那張如花似玉的臉蛋給撕碎,把她的笑臉狠狠的踩在腳底下
吳斌想得出神,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妻子暗地裏向自己使了不知什麽鬼伎倆以至自己出現幻覺的事情上。
一陣寒冷從腳底下竄上來,吳斌猛的一下回頭,死死盯著車後座的位置。
上麵空無一物。
連曾經存在那糜爛肉塊的痕跡也無。
果然隻是幻覺。
知道了那隻是妻子暗下的伎倆,再可怕的東西,也就不可怕了。
吳斌深深的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恨得磨牙。
他拿起手機,翻到電話薄,以前裏麵存有小助理的電話,自己不經常用,所以號碼沒有記在腦中。
有了,還沒來得及刪除。
他摁下了綠色的拔號鍵。
看看那對狗男女會跟他說什麽。
吳斌一邊打著電話,一邊重新啟動了車子,車子駛向了助理家的方向。
拉長的拔通聲告訴他,電話通了。
吳斌耐心的等著。
哢嗒,有人拿起了電話。
吳斌等著對方說話,他知道對方一定熟悉自己的手機號碼。
可是等了半天,電話裏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似乎雙方進入了沉默的拉鋸戰,在互相比較著耐心。
這時候,車子已經駛向了熱鬧的市區。小助理的住處是在公司的附近,租房子住的人都不會離得太遠的。
吳斌等了大約有五分鍾之漫長,耐心告磐,他開了口,正準備說話。
“吱……嘎吱吱……”
一個細細微微的聲音鑽進了他的耳朵,似乎有隻帶著爪子的手探進了他的耳裏。
吳斌唬了一跳,將手機拉遠了距離。
“嘎吱吱。”聲音越來越大,不用放在耳邊也能聽見。
吳斌仔仔細細的盯著,他確信,沒有東西從裏麵爬出來,隻是聲音傳遞過來。
又是他們弄的把戲,果然是他們使的手段。
吳斌狠狠的將電話摔在車裏,正要加大油門衝的時候,忽然,前方碼路中央出現一個渾身漆黑的人形。
體形如女子,可看到腰,胸,臀的曲線。她站在馬路中央,似是剛從地上爬起來,兩腳分開,膝蓋並攏,雙手下垂,手腕和胳膊呈奇怪的扭曲狀,如同骨頭碎了。她彎著的腰慢慢的抬起來,抬起來。
吳斌看到了她的臉,沒有五官,隻有一雙眼睛的珠子在骨碌碌的轉動,瞳仁經過調整對焦後,對上了他——直直的,對上他的眼睛。
竟然是它又出現了,是幻覺嗎?
吳斌心髒縮,反射性的踩下刹車摯,與此同時他緊緊的抓著方向盤,拚命的大口呼氣,大口吸氣,不斷的告訴自己:“是幻覺,是幻覺,不怕,不怕,不要怕……”
然而懼怕的感覺並不是受理智所支配的。他的身體像是脫了韁的野馬一樣,迅速的做出恐懼的反應。
吳斌不受控製的感受到自己的身體發生了**。
他已經嚇傻了,除了發抖做不出別的反應,連叫喊聲也沒有力氣。
“滴滴”
“啵——”
吳斌的車子忽然停下,擋在了路中央,其餘的車子隻能猛按喇叭提醒。
一名司機等得不耐煩,罵罵咧咧的下了車,走向吳斌的副駕駛位上,敲著他的車窗,往裏叫:“喂,怎麽回事,怎麽不走了”
“啊——”
車子裏的吳斌扭頭看到趴在他車窗上的人,臉上迅速露出極度恐懼的表情,並且大叫出聲。
敲車的司機莫名其妙,但還不待他反應過來,車裏的吳斌已經打開了自己旁邊的車門,瘋一樣的衝出。
“碰”
“噗通。”
“吱——”
一輛重型的大貨車從吳斌的車旁駛過,將剛剛衝出車裏的吳斌撞上。
吳斌來不及發出慘叫,大貨車來不及刹車。
血已經飆濺四周,染紅了一方地麵。
“救命啊,撞人啦。”
“快打110。”
“120。”
“120也沒救了吧,撞得這麽狠。”
有路人驚恐的尖叫,也有不怕事的人迅速的上前查看。
大貨車司機將車緊急刹住,戰戰兢兢的走下車來:“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自己衝出來的……”
人群將當場瀕臨死亡的吳斌團團圍住。
倒在血泊中的吳斌側歪著頭,透過人群腳下的空隙,他看到馬路的對麵,一男一女正冷冷的遠望著他。
助理和妻子。
李助理和妻子攜手轉身,慢慢離去。
在妻子轉身的時候,吳斌看到妻子微微側頭,對著他嘴角一彎。
然後,他又看到,在妻子吊帶衣服**出來的右後肩部位上,一抹黑氣正在緩緩吸入,最後,吸處黑氣的地方成一個胎記一樣的片狀。而胎記中央,露出一張人臉的凹凸形狀,眼睛的部位特別的黑黝,眼珠子仿佛還在滾動。
很快,人臉消失,片狀的黑色胎記迅速的變小,最終形成一顆米粒大小的肉包,然後消失。
原來,她真的有朋友。
這就是,她的朋友,來為她出氣來了。
吳斌閉上了眼睛,斷氣。
“白……阮?”我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已經多久了?我不斷的出現在每一個世界,為便利店裏東西解去他們受困的牽掛,迎接每一個有緣進店的客人。
不是不曾想過,也許有一天,我能在其中一個未知的世界,遇上投入輪回的白阮。
但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遇上了,我還能認出他嗎?他的樣貌會改變嗎?他的聲音會改變嗎?他的名字,會改變嗎?
這一切,我都不知道。
我唯一知道的是,有關於過去的記憶,包括我,便利店與影,他必定全部忘記。
假設我們真的會處在同一個世界,也許,也終會擦肩而過吧。
當他與我已同路人,是否相逢,便不重要了。
於是我無數次的按捺下自己的心情,告誡自己,不要想太多。
也許多虧了便利店給我的身體帶來的改變,漸漸的,我思念他的次數漸少。不是忘了,而是深深的埋藏了。
已經多久了?我的心髒都不曾有過這麽激烈的跳動。
怦,怦,怦。
血液沸騰了。
便利店裏的東西為我確認了他的身份。
即使是我認錯,他們也不會認錯。
便利店的前主人,白阮,回來了。
“不好意思,是我太唐突了。”站在門口的他突然向我道歉。“不知道為什麽,我走過門口的時候,就覺得……這家店裏,應該有一個像你一樣的女孩,和一隻毛色黑亮的小貓。”
回答他的時候,我的小腿還在發抖,我的聲音也帶著顫音,連我自己都聽出來了。
“哦,是嗎?”
我沒有向他走過去,深怕動一動,他就會消失。
在我身後,一張椅子悄悄的靠了過來,碰到了我的小腿,我腳一軟,坐到了椅子上。
“是他,是他。”
“白阮,白阮。”
“回來了,白阮回來了。”
“主人回來了。”
無數細碎的聲音激動的在我耳邊回蕩。我看到白阮的臉上出現了遲疑,以及尷尬,為了聽清他在說什麽,我屏蔽了便利店裏所有東西的聲音,盡量讓自己的心智回神。
在便利店的體質改變下,我撐控自己的情緒與心神,是極為拿手的了。
“對不起,我……”白阮有些為難,似乎在思考著接下來的對話。
我笑了一笑,平靜了心緒後站起來,給他泡了一杯暖茶,用一隻杯耳的白色瓷杯裝著遞給他。
他接過手的那一瞬,怔了怔,神情有了變化。
“剛才我進門的時候,你叫我白阮?”他望著我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我笑而不語,望著他。一陣的靜默之後,才反問:“難道你進來的時候,沒有什麽感覺嗎?”
天知道那一陣靜默看起來是在故弄玄虛,實則是我在平息內心的波動。
白阮終歸是白阮,哪怕是入了輪回,重生為人,也仍舊帶著他特有的沉穩和專注。
他嘴唇一抿,便顯出一個柔柔的微笑。
他的目光灼灼生亮,一刹那間,剛進門時那謹慎和略為小心的遲疑便像是一副假麵具般,被他拋棄了出去。
“我知道,你這裏賣的東西,都很不一般吧。”
他抬起手,輕輕啜了一口。
“實不相瞞,從我在娘胎時起,我便覺得自己是叫做白阮。我出生後,我的父母親無論給我取了什麽名字,叫我的時候我都不作答。直到有一天,我父母親同時做了一個夢,夢中知道了我該取名白阮,他們才下定決心棄掉自己的姓氏,為我正為名白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