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有鬼(一)

城市裏的夜,很喧嘩。即使到了午夜十二點,霓虹燈光依然比天上的星星還要璀璨光華。

酒的氣味在街道上漫延,夜的生活這時候正是精彩。

穿過酒一條街的主幹道,轉過幾個小彎,便是一個陳舊小區的大門。夜裏流傳出來的奢華靡費之氣到了這裏,便像是遇到一堵無形的牆,被隔絕了在外。這小區與酒街相距不遠,但因為是一個單位小區,管理甚嚴,外來人輕易無法進入,一入夜,到了晚上十點,小區裏便安靜一片,燈火凋零,多數人已經安然就寢。

小區的保安是一個六十歲的老頭,他一個人守在保安亭裏,頭沉沉的下墜,安靜的氣氛很容易讓人犯瞌睡,隻要不打開大鐵門的自動按扭,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也飛不進來,所以,他很安心的進入了夢鄉。

少女韋蕊琪穿著睡裙從16號裏衝了出來,她披頭散發,腳上的拖鞋也跑丟了一隻,不顧地上碎石硌腳,一路跌跌撞撞的來到保安亭外。

“有……有鬼……保安……我家裏……有鬼……”

韋蕊琪帶著哭腔撲向保安亭的窗口,驚魂未定的求助。可哭了半天,老保安依然坐在椅子上,頭一下一下的點著,睡得香甜,沒有半點醒來的跡象。

韋蕊琪覺得奇了,除了遠遠的街道外傳來酒隱隱的喧鬧聲,這個安靜的小區裏,哪怕是一丁點兒的音量,也會因為夜的純粹而被放大,她剛剛從裏衝出來一路哭喊,不說能驚動小區裏睡不安穩的人們,至少現在也該能吵醒這個上班睡覺的老頭。

她自己都覺得,剛才喊的那一嗓子“有鬼”,如果是換了別人來喊,自己也要被嚇一跳的。

如此驚天動地的嗓音,不隻是小區裏的燈沒有亮起,沒有人醒起,就連麵前的老頭也沒有醒來,她所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釋隻有一個

聯想到自己所尖叫的內容,越打量睡覺的老頭越是覺得他的臉上泛青,不是正常人的神色韋蕊琪失聲一叫,慌不擇路的離開了保安亭,仿佛背後會有什麽東西追上來一樣。

陳蘭最近的氣色很不好。這導致了她上班精神很不濟,總是感覺到晃晃忽忽的,在位子上一坐就是一天。也許別人也察覺出了她的狀態,都很少心的沒有用工作上的事來打擾她。隻有她最好的朋友桑月,偶爾會衝上一杯她最愛喝的奶茶,端到她的麵前,然後用極憂鬱的眼神打量她一會兒,沒說話,就走了。

陳蘭很想跟桑月說她沒事,可是她的頭實在太暈了,最後隻得勉強的衝著桑月笑一笑。

幸好,桑月沒有生她的氣。

這種總睡不足的狀態是從一個月前,她剛剛搬了臨近公司租住的房子後開始的。那個小區平時看起來很安靜,因為管製嚴,外住的人極少能夠進入。在小區裏,也沒有誰半夜喝酒喧鬧什麽的,她就是看上了這安靜的環境,才付了較高的租金,租下了一年。

可是,入夜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誰,一到半夜就在她的窗外尖叫,哭著喊著,吵得她不得安睡。幾度有起身往窗下丟酒瓶的衝動,可惜她不飲酒,躺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沒想到有什麽不用的東西可以砸下去。最後,由於實在太困,她就在伴著那個女人嘈雜聲下,渾渾噩噩的睡著了。

雖是睡著了,卻是一直睡不好,是以她的精神狀態很差。今天下班以後,她決定到物業那裏去投訴,看誰半夜三更還在鬼吼鬼叫的。

嶽雨搬了新居,是在酒街附近的一個小區裏。她是在夜場工作的一個服務,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包廂公主”,所做的內容無非就是專門侍候一個包廂裏的客人,給他們點東西,收盤子,最重要的內容是想辦法促使他們多消費。如果需要的話,還會進去陪他們吃吃喝喝,唱唱歌什麽的。

由於工作時間特殊,嶽雨經常是晝夜顛倒,白天在家裏睡覺,晚上才出來工作。

這天早上,剛一開門,就感覺到心情很不爽。

不知道是誰,在她家的門口前燒了一堆紙灰,門一開,風就把東西都吹進了她的屋子裏。

“這是誰呀,這麽缺德,在人家家門口亂燒東西”嶽雨惱火的一腳踢飛出去,灰飛的紙怎麽能踢得著?隻憑白的粘在她白色的褲子上,讓她的怒火又更增添了一層。

要不是她出門倒垃圾,還不知道有人背著她在她的家門前燒紙呢。晦氣得很。

嶽雨想到這燒東西的人一定是住在隔壁的看不慣她這種在夜場裏工作的女生,所以特別做來整她的。於是她站在道口,沒有指名道姓的亂罵一通。

罵了好久之後,才有一個躲在鐵閘門後麵的老太婆吱呀一聲的開了裏麵的木門,朝外探出臉來:“一大清早的,小姑娘的火氣怎麽這麽大呀。”

嶽雨看了這老太婆一眼,知道她是這家人裏的長輩,因為她見過這家人的長子,長相眉宇間與老太婆極為神似。

嶽雨深吸了口氣,吐出來,換一種語氣道:“不知道是誰,大清早的在別人家的門口處亂燒紙,燒紙是給死人的東西,這樣做不是給人晦氣嘛”

老太婆探著臉,定定的望著她,突然說道:“雖然不是給你的,但是亂踢掉別人的東西也不好。小姑娘,你家裏出入的人太多了,還是注意點。”

嶽雨聽不懂老太婆的話,但是她聽出了老太婆話裏的鄙視,聽到她說她家裏出入的人太多,心裏一下子就火起來,朝老太婆吼了一句:“少管閑事老太婆”

語畢,砰一聲狠狠的關上了房門。

見門關上,老太婆搖了搖頭,“唉,小姑娘脾氣太火,遲早會出事的。”說著也關上了自己家的木門。

道裏,又恢複了平靜。一陣風吹過,卷起被嶽雨踢得粉碎的紙灰末,打著卷兒,吹得更散更遠了。

劉風是F班時我的一個同學,因為低調,他不太與班上的其他同學走得近。但是也因為他的家庭背影不錯,父母都是有實權的官兒,所以在班上雖無人與其特別親近,但也無人與其對抗。在聖櫻,背景就是一張王牌,劉風的王牌與其他人比起來,並不遜色。

我與劉風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一是他坐的位置離我的挺遠,在教室裏進進出出也沒有交叉而過的時候。二是我們實在沒有交集,我一開始是被欺負的主,後來又變成被巴結的主,無論哪一種,都與劉風這種中中庸庸,無功無過,無悲無喜的人有交集。

所以,我真沒想到,有一天,劉風會約我在學校的餐廳裏吃中飯,並且,他買單。

知道劉風不似其他F班的人,找我都是為了走後台,或是另有目的的巴結,是以,我欣然前往。

進入餐廳裏,第一眼沒掃到劉風的影兒。根據他平時的為人低調性格,我換個方式再掃視一遍,專門挑角角落落無人注意的位子看。終於,在通往衛生間走道的拐角處,看到他一個人低頭用餐的背影。

“嗨,劉風。”

選這麽個位置,符合他的性格了,可我不知道,聞著衛生間裏的專屬味兒,他是不是吃得特別香?

唉,這世上,要找到另一個與我一樣,擅聞廁所氣味的人,絕無僅有,他算一個了。

“潘……妮子同學,請坐。”

劉風見我來了,嘴上停頓一下,似乎無法適應對我的稱號,結巴了一會。

“對不起,選了這個位置。你還沒點餐,你想吃什麽,我替你去點,順便再換個位置。”待我坐下來後,劉風反而想要站起來,一邊收拾盤子裏的東西一邊說。

我按住了他。

“沒事,就坐這裏。難得你請我一次客,可是我的中餐有人包了。”我側頭指了指身後,餐廳中央的一桌,小美蘇晴卓遠遠和張藝,每一次的休息時間都是我們幾個人相聚的時候,他們怎麽會錯過?早早便已霸好了位置,吃完還有下一個據點。“他們還在等著我。”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知道你找我一定是有什麽事,你,能幫你我一定幫。”

我真摯而誠懇的望著他道。

劉風頓了一頓,站起來的身子重又坐了下來。

“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這事沒有人能幫我……其實也不算什麽大事啦,或許是因為你是學生會的,以前又是我們F班的人,所以……我心裏麵有一種感覺,如果要找人幫助,這件事就隻能找你一個……”

劉風斟酌著詞語,一邊無意識的攪著盤子裏的飯粒,一邊眼珠子四處巡梭著。他這樣的行為表現著的是一種不安和緊張,甚至有一點點的恐懼在裏麵。

我身子微微前傾,伸手按住了他攪動飯粒的右手,嘴角一彎,朝他露出一個安靜平和的笑容。

“是的,我們是同學,有什麽事情,你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的。”我微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