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婚禮,霧(五)

147:婚禮,霧(五)

從劉柳的請柬上看不出什麽異樣了,除了知道它的來曆之外。

那麽,就隻有去參加婚禮才能知道了。

我費盡唇舌,又暗示了三哥此行凶險,有可能是劉柳的畜意報複,三哥也怕唐母在婚禮上受到刺激出什麽意外,兩人合力遊說,才使得唐父和唐母終於同意不出席此次婚禮,不過,其餘大哥們則必須作為代表全體出席。

大哥和二哥均有了媳婦,大嫂二嫂都是極穩妥的賢內助,送給劉家的賀禮等,均是兩人做主籌備。

四哥和五哥尚在求學階段,四哥的性格很活躍,平時回家也常與三哥做伴,但關於三哥的往事他知的也不多,因此此次三哥仍是與我走得最近,倒常常將他撇下了。

五哥則比較內向,沉默時候較多,但是不說話不代表木訥,我常常在不經意間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而他說出的話,亦是一語中的。

看到劉柳的請柬時,他拿著研究了許久,就曾說了一句:“反常。”

婚禮是在一個新建的教堂舉行,教堂位置偏僻,竟是在城外的一個荒木森林裏,附近也沒有任何像樣的酒家,即使是按洋人的習俗舉辦完了儀式,也需得回到市內,才能參加晚上的飯席。

來來回回的,辛苦自不必說,還很是浪費時間。

一支長長的黃包車隊浩浩蕩蕩的停在教堂外的小樹蔭下,間或夾著幾輛各種樣式的洋車,我問了下三哥,他說,來的都是與劉柳相熟的同學,隻有少部分是劉家生意場上的夥伴。

劉家也是做生意的,按說劉家千金大婚,劉家名下的員工也是一大把的,卻不見有幾個在教堂露麵。大家當是劉家看不起自己的員工,所以沒有請來,我卻知道這其中的含義,怕是連劉柳自己的父母,也沒有來吧。

這樣的婚禮方式在當時,是非常另類的。前去參加婚禮的人多有不滿,看到暗沉沉的樹枝壓得低低的,沒有任何裝飾,一絲喜慶的氣氛都沒有,反而讓人心底瘮得慌,好似來參加的不是婚禮是葬禮,有些人已經憋不住,絮絮叨叨的在後麵小聲抱怨起來了。

一直等到傍晚,日落時分,當最後的一絲光明被山林間的陰影吞沒時,一輛黑色的,宛如棺材一樣的長形漆黑洋車才緩緩的駛入視線。車頭是一圈白色的鮮花,中間一個鮮紅的喜字,車門和車頂都用紗帶輕挽著,本是極新穎的裝扮,可惜紗和花都是白色的,隻有車頭的喜字是鮮紅色,襯著黑色的車身,一種不祥的感覺頓時令在場的人人皆心髒一抽,有種血液逆流的冰涼感覺。

“這是什麽婚禮啊我說過,應該早些回去的。”聚攏在教堂門口的觀禮者中,有人傳出不算小的音量。

這裏的人都是與新娘熟識的,有關新娘的“出色”傳聞,皆已耳熟能詳,甚至有很多人,來的時候都抱著一副看笑話的表情。

他們很想知道,是什麽樣的洋鬼子,會娶這樣名聲敗壞的中國女。

他們想看看劉柳的父母,來主持壞敗門風女兒的婚禮時是什麽表情。也想看看,當劉柳看見三哥時,會是什麽樣的態度。

因為早已熟識,所以他們知道劉柳一心要嫁的人是三哥,也知道三哥一心要避的人是劉柳。懂得更深的,還有人知道在三哥與劉柳之間曾經有一個別人的影子。

這場戲,實在是太吸引人了,比小說八褂雜誌編的還要精彩。

為了將戲看完,從中午到達教堂的時候,沒有見到新娘子,很多人心中不快,卻仍舊忍著,直到傍晚見到新娘子的車。

為了看戲,一個下午無所事事不算什麽;為了看戲,一群人等在一個不甚舒服的教堂裏也不算什麽。但是,為了看戲,如果把命豁出去了,就真是不值了。

做生意的人裏,難免有幾個迷信的。

有人一見到新娘子的車駛來,立刻站不穩了。連和教堂裏的牧師招呼也不打一聲,顫顫驚驚的往停在樹蔭下的黃包車隊跑去,邊走邊大叫“晦氣”

剩下的人麵麵相覷,有人想走,有人搖擺不定,新娘都來了,等了這麽久,不就是這一刻嗎?

新人的車門打開,穿著白色婚紗的新娘慢慢探出頭來。一隻精致閃亮的白色高跟鞋首先映入眼簾,踩在枯枝的地麵上,高雅時尚的氣息與大自然的夜幕氣息衝擊,頓時令人有種豔羨至極的感覺。

難怪她要選擇在這種地方舉行婚禮,新潮的婚紗新潮的儀式竟然將她襯托得有如純然出世的處子。比起大紅的傳統儀式來說,這種將舊習徹底拋棄的方法便像是在宣布,你們所有人都是老土的,過氣的。

頭發高高的挽起,三枝香水百合綴飾頂上,白色的麵紗一直罩至胸前,低胸的禮服中若隱若現的風情,耳墜上頻頻閃亮的星鑽,頸間的一片繁星耀世,細細的凸顯著迷人的線條,價值上萬的裙子毫不憐惜的鋪灑在地麵上,後麵拖著長長的裙擺。

兩個麵生的小花童隨著新娘下車,雙手拖起她的裙尾。

車的另一邊,新郎終於露麵,是一個高大的,擁有一雙藍色眼睛的外國男子。他四肢修長,穿著黑色的燕尾禮服,牽起新娘的左手,那恭敬小心的態度將劉柳捧得猶如一位公主。

看到這一幕,眾人說不出的滋味泛至口腔,有人將目光轉向三哥,那眼神明白的寫著:你後悔嗎?

三哥淡定自若,目光卻不是看著新娘,而是一直盯著那個藍眼白膚的新郎。

“婚禮應該開始了吧?”有人問牧師。“這裏離市區遠,還得趕著回去的飯席呢”

牧師笑笑,沒有回答。

中午眾人無聊的時候,牧師還曾出現給眾人解悶聊天,這會兒他的嘴巴卻閉得緊緊的,撬不開的蚌殼一般。

“咦?怎麽沒看到劉父劉母?”

有人驚疑。

“劉柳,你的父母呢?他們不來,誰給你主持婚禮啊。”

這時候,新娘新郎恰好走進教堂,眾人圍了上去。

麵紗下的新娘子嘴角一彎,笑了笑。

“很抱歉,讓各位久等了。婚禮是在夜間午時舉行,各位現在可以先進入內廳用餐。”

“什麽?半夜舉行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