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若顏聽到這句話不禁愣住,顧不得虛弱的身子便掙紮著坐了起來:“阿姐,你說阿姐托付了你什麽事?”
孟昭儀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吃不下什麽東西,你先把湯喝了,再喝小半碗粥。我叫人去拿些果子來,到時候慢慢同你說好不好?”
若顏聽了這話終於接過湯碗喝了起來。
孟昭儀向雪鶯點了點頭,雪鶯會意地出去告知李亦哲若顏肯用膳了,並按著孟昭儀的意思將人打發走了。
若顏聽話地吃完喝完握住孟昭儀的手急切地問道:“阿姐托付了孟姐姐什麽事?”
“雪鶯你用著可還好?”孟昭儀忽地問了一句。
若顏不明白孟昭儀的意思。
“雪鶯其實是你阿姐挑好的人,她走後一直由我照拂,等著有一日送到你身邊做個依仗。畢竟這宮裏頭想有個貼心的人不容易。”
“所以阿姐一開始就知道我會有入宮的一日?”
“是,她早就知道陛下娶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知道陛下真正想娶的人是你。可她還是費心費力為你籌謀。可見她從未怨過你。你阿姐很愛你,她常說最疼愛的就是你這個妹妹。她臨走前半月曾來過我這裏,她來求我。”
若顏瞪大了眼睛,阿姐有多驕傲她是知道的,她竟什麽都知道還為她做了那麽多。若顏攥緊了拳頭,指甲幾欲嵌進了肉裏。
“你阿姐說給你留了些東西,但那些東西可能會將你推向萬劫不複的境地,至於那些東西是什麽我也不想多問,隻是你阿姐要我叮囑你一句,那裏麵有東西能保住你的命。旁的那些阿堵物都不是要緊的。其餘的便是托我照拂好雪鶯,以便有一日能送到你身邊。還有杜嬤嬤,她也是你阿姐留給你的人。其餘的你都不必信。”孟昭儀看著若顏的眼睛,“若是到了生死關頭連我你也不必信。”
“孟姐姐……”
“這是你阿姐的意思,最後那句則是我的意思。你不知道這深宮裏有多可怕。”孟昭儀長歎了一口氣,“我大小就是家裏要培養出來送進宮裏的,受的那些教導都是極嚴苛的,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敢說在宮裏這麽些年一點虧沒吃過。”
“孟姐姐,你是個好人。”若顏握住孟昭儀的手,“你一定能夠平平安安的過完一生的。”
孟昭儀搖了搖頭:“我沒你想的那麽好,照顧你除了報答你阿姐的恩情,也有我的私心。”
“大是大非那一套的我可能不太懂,但誰對我好我還是心裏有數的。”若顏笑起來,慘淡的臉色稍微明亮了一些。
“今日天也已經晚了,你早些休息吧。”孟昭儀笑著摸了摸若顏的頭,“這些日子你好好休息,外麵那些髒東西我會幫你清理幹淨的。”
若顏點了點頭,心裏也約摸著有了個數。
孟昭儀回到自己的宮苑裏後看著自己**那隻數年未換過的枕頭撫了上去,她總覺得上麵還留有的那個人的體溫。仿佛她還在一般,她沒若顏想的那麽幹淨,或許,當年害死她阿姐的人裏,她也是推手中的一個。
一夜過去,看上去似乎這一夜和過往的每一夜都一樣,但又似乎全不一樣。
第二日早朝後,朝野上下莫不嘩然,沈氏一族全族獲罪,被滿門抄斬,而沈太妃因為謀害皇嗣,戕害妃嬪被判絞刑。人人都明白,沈氏一族氣數已盡。
本來眾人都想看一看洛寒笙會是如何一種反應,誰知洛寒笙告病竟然沒來。平白讓他們錯過了一出好戲。眾人皆是惋惜,不過也是,雲貴妃小產,想來洛寒笙最是心疼,身子本就沒好全,受此打擊怕是真的又病了。
可眾人都覺得真的病了的人此時正在相府的花顏院裏,坐在二層的小閣樓喝著茶看話本子。
小五站在一邊跟他匯報線人送進來的情報。洛寒笙淡笑著喝著茶邊看話本子邊聽小五的匯報。
小五匯報完了事情沒有退下去,咬著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洛寒笙瞄了他一眼喝了口茶笑道:“有什麽話,直說就是。”
“主子,您這次做事有些過了。”
“哦?”洛寒笙挑眉,“你說哪件事?”
“主子明知道二小姐有多看重那個孩子,還設計讓二小姐……二小姐恐怕會難受很久。若是她知道是主子您,您該如何同她交代。”
“顏兒那個孩子本就不能留。長痛不如短痛,我這是為她好。”
“可孩子已經成型,二小姐此次小產本就凶險,雖說如今是沒什麽事,但當時萬一有一分差錯二小姐可以後都不會有孩子了。主子這樣做實在是有些過了。”小五爭道。
“你以為我會容忍那一絲差錯?再者,便是不能有孩子又如何?我想要的是她,不是她的肚子。養她一輩子我也養得起。”
“可是蕭二小姐那邊……”
“七出之罪無子為先,我不碰她,她便不會有孩子,等之後我自會與她和離。”洛寒笙喝著茶,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般雲淡風輕。小五看著這樣的洛寒笙隻覺得陌生。
“主子……”
“你是覺得我做錯了?”洛寒笙瞥了小五一眼。
那個眼神讓小五覺得仿佛墜進了冰窖一般,他連忙跪下認罪:“屬下不敢。”
洛寒笙又倒了一杯茶,也沒說讓他起來,淡然地又翻了一頁。
小五跪的腿開始發麻,汗水從額頭上滴落,他咬著唇大氣都不敢出。
過了許久,洛寒笙合上話本子遞給他:“拿去放好,換一本來。”
小五連忙拿著話本子下去了。
洛寒笙看著窗外掛起來的紅燈籠,攏了攏身上的大氅,今年不是個好年啊。他歎了口氣,過了嗎?
他的顏兒若是知道這個孩子是他借了沈太妃的手除了鍾離才人又暗中安排了死士扮作沈家人給她下藥才沒有的,怕是會恨死他吧。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做的,堪稱天衣無縫。甚至那個死士都不知道自己在為誰賣命。
他勾了勾唇角,將手裏的茶杯向後一甩,直直地砸向了他在牆上掛著的李亦哲的畫像,茶杯碎開,茶漬染髒了畫,瓷片深深地紮進了牆上。洛寒笙走過去,伸出手一片片地將瓷片拔出來,全然不顧自己被劃傷的手。他將染了血的瓷片扔到地上,摘下了那副畫,扔進了煮茶的炭爐裏,看著他最憎惡的那張臉一點點變成灰燼。
“李亦哲。”他咬著牙輕笑了一聲,“欠的債總是要還的。這隻是個開始。”
蕭綺在府裏頭整日都見不上洛寒笙一麵,早就急壞了。聽”哥哥說今日早朝洛寒笙告了病沒去,便燉了燕窩巴巴地往花顏院跑。明明這裏是她在整個相府裏最不想踏足的地方。
門口守著的蓮兒和另外三個丫鬟見是她忙上前攔住:“蕭二小姐,相爺今日誰也不見。”
蕭綺看見蓮兒就想起雲若顏來,這會又被她攔了,登時便來了脾氣,上去就是一耳光:“賤蹄子,如今我是國相夫人,是笙哥哥明媒正娶的妻。我看望我自己的夫君你也敢攔?”
蓮兒捂著臉有些害怕,忙跪了下來:“蕭二小姐,相爺說了不見,您別為難我們這些做奴婢的了。”
蕭綺氣極:“若今日我非要見到相爺不可呢?”
“我在呢。”洛寒笙從樓上下來,瞥了一眼蕭綺,“現在你見過了。可以走了。”
“笙哥哥……”蕭綺看見洛寒笙臉上泛上喜色,示意丫鬟端過那盞燕窩。正想說什麽就看到洛寒笙手上滴著的血,她驚呼一聲:“笙哥哥,你的手受傷了。”
“我知道。”洛寒笙還是一副平靜無波的樣子,“隻是我怕是受不起蕭二小姐這樣一個隨意打罵羞辱下人的悍婦關心。蕭二小姐還是請回吧,這個院子向來清淨雅致。蕭二小姐和這個地方不搭。”
“笙哥哥……我……”蕭綺幾乎要哭出來了,洛寒笙這是在嫌棄她了。他說她是悍婦,他在嫌她沒教養了。
“蕭二小姐不必解釋什麽,我都看見了。”洛寒笙止住了她的話,“我明日便請個教養嬤嬤到府上,教一教蕭二小姐禮儀規矩。”
蕭綺聽到這話臉都白了,出嫁的姑娘被請了教養嬤嬤教規矩,這不是在打她的臉嗎。如此一來,她怕是要成了整個長安城的笑柄。蕭家也要成為整個長安城的笑柄了。禮部尚書家的女兒不識禮數,傳出去整個蕭家的臉都沒了。她急得就想衝上去求洛寒笙。
可洛寒笙已經上了樓,下頭四個丫鬟攔著她不讓她進,又有家丁也來攔她。她根本進不去。
蕭綺咬著唇委屈的眼淚登時就下來了。她嫁進相府這麽久,別說圓房了,連洛寒笙麵都沒見上幾次。洛寒笙原先還經常在書房處理公文。後來幹脆把書房都搬到了花顏院來。整個院子戒備森嚴,倒像是專防著她似的。她心裏清楚洛寒笙不愛她,但從沒想過洛寒笙會對她這個妻子生疏至此。
她還是比不上雲若顏一絲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