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年紀了，好不好也就那樣了。過得了今天誰知道還有沒有明天。”杜嬤嬤笑了笑，臉色卻還是有些差。她身子差了，若顏一直讓她養病，可她卻總覺得閑著的時候心安不下來，“老奴在後殿住著也就是盯著小廚房的管管下頭丫鬟，別的也沒什麽事可做。成日悶著也不好。”
“嬤嬤別說這喪氣話，嬤嬤是覺得在後殿住著不好？隻是前頭成日這來來往往的人嬤嬤也知道，若是有什麽事再把嬤嬤氣病了可怎麽好？嬤嬤要嫌無趣，不如我叫人尋些消磨時間的物件來？”
“不必這麽折騰了，淩音那丫頭獲罪的事老奴也知道了。雪鶯這幾日忙得團團轉，二小姐近前沒幾個可用的人也不方便。老奴這身子也就這樣了，在二小姐跟前頂幾天用處還是可以的。”杜嬤嬤歎了口氣，忽然問了句，“方才雲美人來了？”
“嗯。嬤嬤是覺得有什麽不妥嗎？”
“雲美人……是個刻薄脾氣沒錯，可其實小時候對二小姐那樣也是因為她在家裏頭確實處境不好。小孩子嫉妒心重。老奴覺著二小姐入宮後雲美人到底就算說話難聽些也沒起過害二小姐的心思。”杜嬤嬤思量了片刻，“左右如今宮裏你們二人還算是正兒八經的姐妹，若能互相扶持未嚐不好。”
“嬤嬤是覺得姑且可以相信她？”
“到底她這些年在宮裏沒什麽地位，若是想得勢想在宮裏立足還是要二小姐盛寵不衰才有生機。宮裏別的妃嬪都有母家勢力傍身，她卻是沒有。這些年怕也受了委屈。如今對二小姐好對她自己也有利，隻是若有一日二小姐對她沒什麽用處了，還是要防一防的。”杜嬤嬤到底是在宮裏的日子久了，對這些彎彎繞繞的關係看得還是透徹些，忽地她問了句，“說起來大少爺回來了是不是？”
“嬤嬤是想見哥哥了？”若顏笑起來，“到底哥哥也是您帶到七歲的，您是想了？”
“不！”杜嬤嬤忽地嚴肅地斥了一聲，又小聲道，“不能見！雲家私產的事二小姐忘了？那筆財產老國公隻告訴了大小姐，並不可能落到大少爺手裏去。二小姐若是辦宴會有旁人在倒還罷了，若是私下安排大少爺進宮怕是要壞事。大少爺一直不見二小姐二小姐以為是因為什麽？”
若顏忽然想起來那日雪鶯帶回了消息說洛寒笙讓她不要見雲霆的話來。原來洛寒笙已經知道那線索在她手上了。如今若想把這事圓過去似乎隻能她避哥哥不見，到時候也好說那筆私產隻有阿姐知曉在哪。這樣她才能洗脫幹係，不至於陷入險境。
“可若對哥哥一直避著不見豈不又顯得太過刻意。”若顏蹙了蹙眉。
“雲美人說沒說要辦家宴的話？”杜嬤嬤似乎想起來什麽似的，“如今這情形她若是不想攀附大少爺的話也沒人相信。她若說了這話便好辦了。到時候年關跟前娘娘隻叫人辦家宴的時候把大少爺請來就是。老奴覺著這樣倒不失為一種妥當的做法。二小姐覺得呢？”
“這倒是，隻是這家宴我總怕若是辦了會出什麽事。”若顏隻覺得似乎有什麽事會發生似的。她無論如何也安不下心來。
“可若不辦又哪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呢？”杜嬤嬤搖搖頭，“大小姐生前一直籌謀該如何打消陛下對雲家的猜疑。隻是無論她怎麽努力到底還是出了滅族的慘禍。老奴覺得，與其避禍不如解禍。大小姐籌謀到最後也是放棄了原本的計劃，隻想著如何為二小姐留條好走的活路。二小姐可別辜負了大小姐為您留下的這一手好牌。”
“阿姐早知道我不會死。”若顏有些不解，“那為何阿姐還要自戕？她何不為了我活下來？她到底還是皇後，如此照顧我豈不更好？
“因為——”杜嬤嬤歎了口氣，“大小姐不得不死啊。若她不死，雲家的私產便無法落到你手上而不被發現。”
“嬤嬤，我不明白。”若顏總覺得這一切背後好像還有著什麽她不知道的龐大的一個局。
“盯著雲家和雲家私產的人太多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若是他們都知道這線索在你手上，豈不都來抓你？若是有一天你到了絕路上又可用這些保命。大小姐的用心可謂良苦啊！”
“那為何不留給哥哥？”
杜嬤嬤臉色微微變了變，隻笑了起來：“二小姐又不是不知道，大小姐從小與你一起長大，你又是她幫著一塊帶大的，自然偏向你了。”
若顏還是覺得有什麽怪怪的，是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隻是如今去思索那些似乎並沒有什麽用處，旁人不願告訴她自然有旁人的道理，她問也是不會問出個什麽結果的。她皺著眉想了想，她還是得去找一趟李亦哲。
“雪鶯。”她喚了一聲。
雪鶯從外頭進來，笑著道：“娘娘和嬤嬤聊完了？今兒外頭飄了點小雪，這會剛積住，可好看了。娘娘要不要看看？”
“那便看看吧。宮裏頭的事以後有嬤嬤幫著管，你陪我去趟禦書房吧。”
“嬤嬤身子好些了？”雪鶯臉上泛起了一絲喜色，笑起來，“那奴婢以後可以躲些懶了。”
“你這丫頭。”若顏笑著嗔罵道，“去把我的衣裳拿來，陪我走一趟。”
“誒。”
雪鶯雖然不知道若顏去禦書房是有什麽事，但覺得雲美人早上勸了，若顏定是又有了什麽打算。橫豎在這宮裏，還是要有恩寵才活得下去。
若顏披上狐皮大氅，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雪鶯帶了幾個小宮女和太監陪著她一起去了禦書房。
禦書房裏，李亦哲不知道為了什麽事正在大發脾氣，裏頭的宮女太監跪了足足一地。連帶著年邁的鍾離大人也跪著。
林公公小聲同李亦哲說了一句若顏來了，李亦哲頭疼得揉了揉額角，硬是緩和了臉色，叫人把鍾離大人請出去。
末了還不忘問林公公一句：“朕這臉色還凶不凶？不會嚇著阿顏吧？”
林公公了然地笑了笑：“不會，陛下可就寬心吧，娘娘又不是外頭那些文文弱弱的小姑娘，膽子可大著呢。”
“那朕也不能擺這個臭臉見她啊。行了行了，你趕緊去把她請進來。”
林公公帶著若顏剛進來，李亦哲卻又慌了神，前些日子才出了那樣的事，他是不是該和若顏擺擺架子，不顯得那麽熱絡才是？
誰知道他還沒糾結出個結果呢若顏便開了金口了：“陛下這火氣還真是大，鍾離大人剛出來的時候腿還打了個趔趄。怕是和陛下吵完架還沒消氣，還瞪了臣妾一眼。”
李亦哲預備挽出的笑臉一下子僵在了臉上：“他瞪你了？他怎麽敢瞪你？！”
“那就得問陛下跟人家吵得有多凶了。”若顏心裏知道大概這事情又同她有那麽些許關係。但她也不願深究了。
“早上雲美人過來同臣妾說明日臘八陛下除了要設粥之外還要去溫泉行宮？”若顏挑了挑眉，“怎麽這等好事臣妾卻不知道？陛下別不是偷偷備了臣妾的行裝到時候直接跟臣妾說一句就把臣妾拉上馬車。”
李亦哲楞了一下，他這好不容易偷偷安排下的事情怎麽就走漏了風聲呢？雲美人真是個多嘴的，沒事跑過去和若顏瞎說些什麽呢！
“阿顏怎麽？”李亦哲話還沒說完呢便被若顏打斷了。
“臣妾怎麽知道的是不是？陛下做得出還怕臣妾不知道？”若顏笑了一聲，“不過是覺得以陛下的性子做得出這事罷了。”
“阿顏深解朕心。”李亦哲像是十分受用這個說法。
“那陛下這是願意帶臣妾去了？”若顏自顧自坐下來，“怎麽臣妾來了連杯茶都沒有？”
林公公回過神來連忙叫底下人把茶端了上來。
若顏抿了一口：“倒是上好的雨前龍井。陛下這兒的茶不錯。”
李亦哲有些茫然，之前不是還怕他惡心他麽？知道了那些事鬧了這麽幾天怎麽就和沒事發生過似的了。若顏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說起來，臣妾有一事想求陛下。”若顏抬起頭看向李亦哲，“也就三個來月臣妾便也到了產期，臣妾身邊總沒個伴兒無聊得很。不如陛下從底下官眷家裏挑幾個曉事的孩子來陪陪臣妾。”
“哦？”李亦哲來了興趣，“阿顏看中了哪家的孩子？”
“臣妾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兒認得誰家的孩子？陛下先前不是說瑜王府上的小世子年歲差不多嗎？不如臣妾鬥個膽，陛下把小世子接進宮裏來吧。剛好也能請個老師教教小世子功課。瑜王夫婦那個性子臣妾見著都覺得悶得慌，也好讓小世子換換環境是不是？若顏微微笑了起來。她知道，李亦哲其實一直也對瑜王心有芥蒂。小世子入宮來於他也是好事。
李亦哲沉吟了片刻後道：“既如此也好，隻是怕男孩子不好管，衝撞了你也是個麻煩。不如接到我這裏，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