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娘子收到影二的傳信說指令已經送到了的時候正坐在軍營的帳子裏和洛寒笙還有秦子淮喝酒。

洛寒笙的傷是複雜,可玖娘子在,又怎麽會讓洛寒笙有事?洛寒笙和秦子淮這幾戰連連告捷,已經在軍營裏建立了不小的威望。恐怕楚長溪也沒算到洛寒笙這裏還有玖娘子這麽一手。洛寒笙在發現楚長溪連連出手卻都沒有造成士兵大批的死亡,受傷的人卻十分多的時候便猜到了楚長溪的意圖。

周邊送來的糧草雖然夠,但士兵卻隻是勉強吃飽而已,洛寒笙知道,他重病這事傳到長安城的話李亦哲定會加強補給的運送。這些年他勞心勞力才使之充盈起來,總該讓他用一些才是。這都是李亦哲欠他的,也該還給他。他算準了這個時候李亦哲不敢失去他。畢竟天底下能同楚長溪抗衡的人除了他也沒幾個人了。

“相爺可想好下一步的對策了?”玖娘子倒了一杯酒端到唇邊笑了起來。

外頭天已經黑了,星子撒在空中傍著月亮撒進帳子裏些許微弱的光。帳子裏頭隻點了兩支蠟燭,被三扇屏風將光攏在中間。玖娘子清秀又帶著幾分嫵媚的臉上被燭光映得愈發動人。秦子淮在一邊難得的安靜的喝著酒一邊偷偷瞄著她。

“楚長溪的性格你我都知道些許,封殷能拿到的攻防圖怕是半真半假的。如何將拿到的圖裏有用的信息摘出來怕不容易。”洛寒笙修長的指節一下一下的扣著桌案。

“相爺為何不殺了那妖婦?”秦子淮嘴快放下酒杯一拍桌子問道。

玖娘子白了一眼秦子淮:“楚長溪怎麽就是妖婦了?你這話可有失偏頗。”

“天……天底下哪有女子當皇帝的?”秦子淮看玖娘子臉色不好,說話有些磕巴。

“為何女子不能當皇帝?前頭武周朝的時候則天女皇上承貞觀之治下啟開元盛世。可見女人臨朝當政做皇帝是不比男人差的。楚長溪雖說心機吊詭,用了毒辣手腕當了皇帝,可那也是人家自己個的本事。”玖娘子冷哼一聲,“再者,楚長溪甫一上位,用了月餘整治了上下貪官汙吏,如今打仗的銀子可一分沒花國庫,全是查抄的貪官的腰包。一名女子要動這麽些根深蒂固的毒瘡,談何容易?可人家還不是做了?還做的漂漂亮亮。我看放了男人,也沒哪幾個皇帝能做得到吧?”

秦子淮被噎得說不出話,隻盯著杯子裏頭的酒喝。

“罷了,你們兩個的嘴巴一個不饒過一個的。這會天也晚了,玖娘子留著不方便。她估計也該走了。”洛寒笙笑他倆。

玖娘子站起身拍了拍衣擺上的塵土:“我還有事,走了。”

“玖姐,你……你這就要走啊?”秦子淮慌慌張張地站起來,一張臉借著酒勁有些紅了。

“呆子。”玖娘子瞪他,“仔細著點,在戰場斷胳膊斷腿我可不養著你。”

“我……我……”秦子淮撓了撓頭,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正恍神的時候玖娘子已經走的沒影了,他一臉失落地歎了口氣,跟洛寒笙再坐在一起隻覺得有些尷尬,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臉憋得更紅了:“我……我出去看看夥夫今天燒了什麽菜……”

洛寒笙隻點了點頭笑著回了一句去吧。如今雖是夏日,夜晚的江水附近還是很涼的,洛寒笙披著一條薄毯翻閱著一本已經被磨得老舊不堪的兵書。

秦子淮出去沒一會便端了一個碩大的木盤子進來,裏頭放著一隻烤豬腿,還有一個不小的泥土疙瘩:“相爺相爺,附近村子裏的人聽聞你受了傷直說您是他們的大恩人,這回也算是為了保護他們村子才受了傷,這些年全托您的福稅負不高,才過上了好日子。這不,一整個村子送了一隻荷葉雞和三頭豬來。豬他們有大理的夥夫已經埋了稻草烤了,專門給您留了一隻烤的最好的豬腿,又切了點生皮。嚐嚐不?”

“你切好放那吧。”洛寒笙點了點頭。

“嘿,瞧我這記性。”秦子淮一拍腦袋,“我去給你取蘸水去。”

洛寒笙抬起頭看了一眼那個木盤子上的那隻豬腿和荷葉雞,他好像是有點餓了。

荷葉雞外頭的土被扒開後裏麵的荷葉足足裹了五六層。雞皮被烤的油亮,裏頭放了些辣椒醬,這地界的人似乎都愛吃辣口的。洛寒笙切開荷葉雞的外層,裏麵包了些糯米飯,裏頭還有幾顆蓮子。看上去像是用了心的。

小五手臂上端著一隻鴿子,手裏捏著一個小竹筒撩開帳子進來:“相爺,娘娘的信。”

小紙條上隻容得下若顏問了幾句是否安好的話。洛寒笙心裏不由得暖暖的。隻是如今這個時局有些事情還不能告訴若顏。斟酌了幾番提筆隻寫了兩個字“念卿”,許是身體還沒有好全,字跡看著有幾分虛浮無力。

信鴿在夜空裏很快飛得沒了影子,洛寒笙撕了一隻雞腿吃著。小五在一旁一邊自己切點豬肉吃,一邊撿好的豬肉切好放到一邊。

秦子淮嚷嚷著端了一碗蘸水進來:“相爺?相爺!這蘸水真他娘的好吃,你試試!”

進來看到小五也在,他也不避忌,大大咧咧的坐下來:“當地人釀的梅子醋配上辣子醬和醬油,點點紅油,太好吃了!”

說著從豬腿上割下一塊蘸著吃了。一邊吃一邊讚歎好吃。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多少年沒吃飯了。”洛寒笙搖了搖頭。

“從前在長安城裏拘著規矩,可吃得倒好。如今在戰場上除了你也沒誰能給我立規矩。可成天吃著粗飯嘴裏頭能淡出鳥來。好容易吃上頓好的,還不得多吃點?也是他們懂規矩,知道東西是村民給您送的專門留了這麽多給相爺,不然我哪有口福一個人吃這麽多啊?”秦子淮嘴裏嚼著肉說話含含糊糊的。

洛寒笙知道,看著秦子淮這整日裏沒個正形,甚至有些傻氣,可帶兵打仗調兵譴將那可是一把好手。如今周唐與南楚對戰能稍微占了上風也虧了秦子淮這號人物。

“你打算何時同玖娘子坦白心意?”洛寒笙冷不丁地問了他一句。

秦子淮也被問得愣住了。小五眼觀鼻鼻觀心,切著肉隻當沒聽到。

“什麽……什麽心意?”秦子淮支支吾吾的。

“你喜歡玖姐怎麽還沒同她說嗎?”洛寒笙切了一塊被稻草灰燒的酥脆的生皮蘸了醬汁一口咬下去。

“她……她是風月天的天主,放到江湖上也是響當當的人物。我如今功不成名不就的,也得有那個臉開口才是。我尋思著等這場仗打完了,我便跟她提親。”秦子淮抿了抿唇。

“恐罷遲遲語,素心空相許。期君知我意,鳳兮凰為曲。”洛寒笙吟道,“你不怕說太遲了,趕不上了嗎?”

“有什麽趕不上的?我如今這身份還想娶她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玖姐那樣好的一個人。”秦子淮低下頭。

“你們自個兒感情上的事情自個兒心裏有數就是了,我也懶得管那麽多。倒是你,這些天把東西置辦下來了嗎?”

“置辦倒是置辦下來了,不過相爺,你要蘆葦做什麽?”

“你一向聰明,怎麽會猜不到?”洛寒笙看著秦子淮眼睛裏滿滿都是笑意。

“相爺打算讓會鳧水的也去燒了南楚的糧倉?”秦子淮早就猜到了,隻是一直不敢確定而已,如今看著洛寒笙這樣的態度才算坐實了自己的猜想。

“是也不是。”洛寒笙抿了一口解酒的茶。

“哦?相爺的意思是?”秦子淮來了興致。

“我挑了兩個會鳧水的死侍,讓他們夜半潛水去益陽城裏,燒了玉文館對麵那家食肆,也算是對楚長溪的一個小小的報複。我也想看看楚長溪能有多沉得住氣。”洛寒笙笑起來,“如今封殷在她身邊,關心則亂的道理你也明白。我還是想試試封殷在她心裏的分量。”

“相爺是覺得這樣她也會覺得封殷同我們沒有什麽聯係,拿到的攻防圖也會更偏真實一點是不是?好個一石二鳥。”秦子淮把那隻可憐的雞的翅膀拽下來塞進了嘴裏啃。

“對了,宮裏頭的動向我也有些日子沒聽你們說起了,最近可有什麽新鮮事?”洛寒笙問道。

“能有什麽新鮮事啊?”秦子淮回避了他的問題,“左不過一群女人爭風吃醋而已。”

“你有事瞞著我。”洛寒笙危險的眯起了眼睛。

“好吧好吧……”秦子淮歎了口氣,“就知道瞞不住你。貴妃娘娘有孕了。”

洛寒笙像是被雷擊中了一半怔住了。一時間空氣靜默的可怕。

什麽?若顏……懷孕了?

一想到若顏懷上了李亦哲的孩子,洛寒笙恨得牙癢癢,陰沉著臉說道:“這孩子絕對不能留。他必須得死。”

“可這是皇嗣,又是宮裏頭的第一個孩子,就連貴妃娘娘自己,也決定生下來了。你何苦非要和一個無辜的孩子置氣呢?”秦子淮勸他。

“他是李亦哲的孩子,他必須得死。便是顏兒自己決定了也沒用。我絕不允許顏兒生下那個男人的孩子。李亦哲他不配!”洛寒笙的眼睛都泛起了紅。如果是知道那些不堪的真相之前,他也許還能勸自己冷靜下來。可如今,他恨不得李亦哲馬上死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