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明白,這宮裏真正真心來致哀的能有幾個人?來的姐妹一個個都不忘說上華婕妤幾嘴。其實大都不是顧著情分關心臣妾,是怕哪一日這厄運也到了自個兒頭上罷了。”孟婕妤涼涼的笑了笑:“倒是貴妃娘娘,那日派淩音姑娘送東西時還帶了食盒給臣妾送飯,說是貴妃娘娘怕臣妾光顧著忙碌餓壞了身子特意叮囑的。”

“貴妃有心了。”李亦哲眯了眯眼,“孟婕妤倒一貫會說貴妃的好話。”

孟婕妤知道李亦哲多疑,說這話怕不是在疑心什麽,反倒笑起來回道:“臣妾家裏沒有妹妹,隻得臣妾這麽一個女兒。臣妾幼時曾去過護國公府,見著皇後抱著當時還小的貴妃娘娘給貴妃娘娘剝鬆子吃,貴妃娘娘小心的把鬆子皮剝下來吃掉又把仁塞回皇後嘴裏。臣妾看著她二人姐妹情深的樣子心底下豔羨極了。臣妾要是也有個像貴妃娘娘那麽漂亮懂事的妹妹該有多好。不過這麽些年下來,貴妃娘娘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會體貼人。”

“可惜她從不體貼朕。”

“陛下怎麽這麽說。”孟婕妤將一碟點心往李亦哲跟前推了推,“要臣妾講,這才是貴妃娘娘人品貴重之處呢。”

“哦?”李亦哲挑眉看向孟婕妤。

“皇後在世時十分愛重陛下,舉朝皆知。貴妃娘娘同皇後姐妹情深更是清楚皇後是如何愛您,如今入了宮,您那樣寵著她,貴妃娘娘難免覺得是自己搶了自己姐姐的愛人。娘娘仁孝,不肯辜負亡姐才這樣對陛下。”

“那依你之見朕該如何?”李亦哲問她。

“這種事情臣妾怎好多管?臣妾出了主意不奏效陛下怪罪,奏效了被娘娘知道怪陛下自己不肯用心還是要怪陛下。君臣之禮偶爾令人頭疼,可是小夫妻之間便是再麻煩的事情也是種閨房之趣。陛下覺得呢?”孟婕妤笑吟吟地說道。

“這倒也是。”李亦哲臉色好看了些,“這些年你從未跟朕求過些什麽,不過該給的朕也絕不會少了你的。朕昨日擬了旨意再追封孟玦為正二品司南大將軍,以郡王之禮修葺墓塚。你覺得如何?若你覺得可以,這旨意便下去了。前些日子前線又有一次大戰耽擱了下來,不然應該更早下達的。”

“陛下先前就已經追封過小玦一次,再次追封臣妾總害怕小玦德行配不上這份哀榮。再者本身臣妾母家已十分榮貴,隻要得陛下些許恩賞便已經足足夠了。何須這麽大的排場。”孟婕妤推拒,“臣妾身處後宮未曾為陛下誕下一兒半女已是十分惶恐。更不敢為家裏求取名利。且臣妾母家終歸是外戚,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得陛下厚賞?”

“既如此朕同禮部說一聲,隻再賜了財帛下去,為你弟弟將墓塚再修葺一番吧。”李亦哲點了點頭。

“謝陛下恩賞。”孟婕妤忙跪下謝恩。

“何須言謝,這本就是你們家該得的。”李亦哲扶起孟婕妤,“你有這份為朕分憂的心已是十分難得。不像有些人恃寵生嬌,又有些人剛入宮便攪得後宮不寧。如今你入宮時間最長也該提點提點他們。”

“承蒙陛下看重,臣妾定會好好輔佐貴妃娘娘治理後宮。”孟婕妤福了福身。

“如此最好。林公公。”

“老奴在。”

“剛好孟婕妤到了,你便把那道聖旨宣了吧。”李亦哲端起湯碗喝了一口。

“是。”林公公從李亦哲的桌案上拿過那道聖旨展開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婕妤孟氏性行淑均,端莊穩重,品性柔嘉,自入宮以來和睦六宮,使六宮安康,為朕分憂,使朕可安心於前朝之務。甚有功德,今晉封昭儀,以表嘉獎。欽此。”

孟婕妤沒想到李亦哲竟直接晉了她為九嬪之首,周唐的規矩裏頭除了皇後,貴妃,四妃和九嬪之首的昭儀能稱娘娘,自稱本宮。其餘的都隻能稱呼封號。這份晉封不可謂不大。孟婕妤忙跪下謝恩:“臣妾謝主隆恩。日後定當更加勤勉,不負陛下所望。”

“昭儀娘娘快收著吧,冊封的金冊金印晚點便送您宮裏去了。”林公公將聖旨交到孟昭儀手裏。

“起來吧,朕還有折子要批。你這些日子想是累壞了,好好歇幾日。過兩日朕去你宮裏陪你用膳。”李亦哲攤開一本折子捏了捏眉心。

孟婕妤謝了恩便退了出去。門口玉兒還在跪著,孟婕妤剛從婕妤晉了昭儀還有些不習慣這個稱呼,略略看了一眼玉兒便要走。

玉兒趕忙上前抓住孟婕妤的衣角“孟婕妤,奴婢求求您了,您幫奴婢說說話,奴婢真的有急事要見陛下啊!”

孟婕妤,不,如今是孟昭儀了。孟昭儀身後的貼身宮女明彩忙上去拉開她:“放肆,昭儀娘娘的衣角也是你能拽的?你有什麽急事也該自己想法子才是,陛下不見你便是不想見你,怎的這般胡攪蠻纏?”

玉兒一愣,孟婕妤怎的如今就晉封為孟昭儀了?九嬪裏充儀充容以下都是好晉封些的,可昭儀為九嬪之首怎的孟婕妤一下子就晉到昭儀了?

“真是毫無禮數的奴才。果真是華婕妤教養出來的人。”明彩皺眉。

“罷了,你有什麽急事?”孟昭儀也不想太苛責一個小宮女。

“是……是華婕妤病了。”玉兒心裏有些沒底,硬著頭皮回道。

“知道了,本宮待會便譴人去太醫院叫孫院判去看看華婕妤,陛下這些日子國事繁忙,這些小事就不必鬧到陛下麵前去了。陛下也不是太醫,華婕妤病了來請陛下有什麽用?”孟昭儀有些不爽,她自然知道江月姝玩的什麽花樣,病也未必是真病,“過些日子端午節定是要辦家宴的,雖說如今有戰事,一切從簡,但也不會吝嗇華婕妤一桌好飯好菜的。讓她也寬些心吧。好好養著身子,別到時候家宴時還病著。”

“娘娘教訓的是,奴婢也是一時心急。”孟昭儀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要還纏著便真落得個不是了,如今華婕妤這個處境,絕不能再落了人話柄,“奴婢告退。”

孟昭儀沒再理她徑自走了。

明彩小聲問道:“娘娘真要讓華婕妤去家宴嗎?”

“總不能真拘她一輩子吧?如今前線總還有一兩個當年宣武侯的老部下,雖不是什麽要職,但也不能太小瞧了。江家襲爵三代,這代侯爺本是個有本事的,也娶了唐氏那樣的好夫人,誰知栽到了曲氏手裏。如今雖然失了聖心,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陛下也不能太輕慢了。總還是要給幾分顏麵的。”孟昭儀歎了口氣,“如今因著小玦的死她被冠了個不祥的名頭,關著也沒人說什麽,可端午家宴也不讓去豈不是打陛下的臉顯得陛下刻薄嗎?由著她去吧。才半個月就這麽心急,成不了事的。”

“娘娘別難過了,時辰還早,要去看看貴妃娘娘嗎?”

“走吧,貴妃娘娘昨日才祭拜了亡姐,想來現在的心情比我也好不到哪去,隻怕更難受。這麽多年過去,當年遺體也沒見著,如今留給她的隻有一塊墓碑,怎麽能受得了?”孟昭儀歎了口氣,“可憐的姑娘,嫁進皇家又被這麽多眼睛盯著。我不護著她誰還護著她呢?若她有什麽我如何與先後交代如何與玖姐交代?莫說這些,我自己良心也是過不去的。她那時年幼怕不記得,可我卻還記得那一迭聲的孟姐姐叫的有多甜。便是因著當年那麽些聲姐姐我也該對她好的。”

“娘娘心地純良,可這後宮裏哪個是好相與的?隻怕個個都恨不得吃了貴妃娘娘。當年先後厚待娘娘,從韋氏手裏救下娘娘,這恩還不上先後,也該還了她妹妹的。”明彩歎氣。

“罷了,先回去把我親自在小廚房煲的那鍋雞湯拿上。我想著她昨兒應是哭得厲害,特意加了蘿卜燉的軟軟糯糯的。”孟昭儀這才笑起來。

“娘娘真偏心。”明彩小聲附到孟昭儀耳朵邊上,“陛下喝的湯是吩咐廚娘煲的,貴妃娘娘喝的就是娘娘親手煲的。仔細別讓陛下知道了。”

“少嘴貧。陛下身份貴重,我那點廚藝現到陛下跟前豈不是找罵。給貴妃娘娘的那是心意味道便沒那麽重要了。”

“娘娘還說呢?奴婢偷偷嚐了,明明娘娘煲的好喝。”明彩小聲笑了一聲。

“嘴饞的丫頭,快去取湯去。”孟昭儀輕輕拍了她一巴掌。

“是,娘娘。”明彩笑她。

孟玉從婕妤晉封了昭儀的事情很快便傳了個遍,別的人這麽些年也習慣了,孟婕妤妥帖,晉封昭儀不過是早晚的事,畢竟身份也在那擺著。江月姝倒是臉色陰沉了不少。

孟昭儀自然也知道這事會傳的很快,也懶得多想。李亦哲下過聖旨叫六宮妃嬪沒事別去煩若顏,所以若顏的宮裏這會倒成了最清淨的避難所。

她苦笑了一聲,她這湯算是煲的及時。

主仆二人取了湯進了椒房宮正門的時候若顏恰巧剛起,睡得仍舊不怎麽安穩,難免心情不好,淩音吩咐人上了些點心小菜她也一口沒動。

孟昭儀進去的時候看著的便是若顏一臉不開心的坐在桌子前麵被雪鶯和淩音輪番哄著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