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說出的話，沈妍自然記得。
她點了點頭，“隻要我能做到，你開什麽條件都行。”
白臣隻是想起了上次沈妍來找他時兩人之間的一段對話，便存了些想要試探的意思，他並不認為沈妍之前說的那番話是認真的。
但這次他們是很認真地在談條件，所以他必須要看一下他能拿到的最大的底牌是什麽
但沒想到沈妍的回答還是不變，就好像不管他提出什麽樣的條件，她都能答應一樣。
白臣心下更加動搖了。
他確實一直想要離開天元，但同時，離開天元對他來說是一樁豪賭，如果賭贏了，那麽他往後的路走得會更加順，自主、權也能大一些，不再隻是一個賺錢的工具。
雖然在外界看來，天元對他好得沒話說，但隻有他自己知道，表麵光鮮的背後是長達十年的不平等條約。
剛出道的時候，他連話語權都沒有，被迫接了很多他根本就看不上的爛片，但公司需要他來創造價值，自恃清高的下場就是麵臨著天價違約金。
後來，靠著精湛的演技和口碑，他慢慢闖出了一點名氣，也有了可以選擇的權利，但在競爭殘酷的娛樂圈裏，他一刻也不能停下來，否則就要被新人比下去。
有好幾年的時間，他一直都處在這種極度焦慮的狀態中，根本不敢停下來喘口氣，而且公司也不會讓你停下來，除了拍戲，他還要上很多不適合他性格的綜藝節目和接很多廣告代言，就是為了賺錢。
即便現在，在外人眼裏，他已經算是功成名就了，但隻有白臣知道，他心底還是藏著深深的不安全感。
他對於公司來說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個商品，如果不能賣出一個好價錢，那就隻能被丟棄。
這也是為什麽在徐聲幾次私底下跟他說要延長合同時，他都找借口拒絕了，為的就是不想再做一個沒有靈魂的工具人。
平心而論，天元有數不清的資源和機會能夠捧紅一個人，但成名的代價也過於慘重，在那裏能留到最後的人，最明顯的一個特征就是眼裏滿是藏不住的野心和欲望，而白臣自認他並不是這樣的人。
所以，在沈妍一開始向他提出這個建議時，他便心動了。
但他也不敢完全相信她，萬一到時候他發現隻不過是從一個坑跳到了另外一個坑，又該怎麽辦？
所以，他必須要知道沈妍的誠意和能給出最大的條件是什麽。
沈妍看他在那不知道想些什麽，也不出聲打擾，她能明白白臣心裏的顧慮和掙紮。
而信任這種東西也不是說說就能做到的。
但她有這個信心，能滿足他的要求，因為她十分清楚，白臣這樣純粹的人，要的東西大多與名利無關，求一份自由罷了。
等到白臣再次開口時，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鍾，他有些抱歉地看著沈妍：“不好意思，我這個人有些糾結，浪費了你的時間。”
沈妍輕輕搖了搖頭，眼神一錯不錯地看著他，溫聲道：“沒事，你可以把你心裏的想法和顧慮都說出來，我之前說的那些包括今天說的這句話都是認真的。”
她輕柔的話語瞬間擊潰了一直處於緊繃狀態的白臣，他喉嚨滾了滾，慢慢地將自己一直在想的這些事情說了出來。
沈妍雙手撐著下巴，神色認真地聽著他的話。
白臣的想法和他先前猜的差不多，因此，在他講完後，她語氣肯定地承諾道：“你剛才說的這些我都能給。”
將心裏積壓了這麽多年的一些陰暗情緒和盤托出後，白臣感覺自己的心情都輕鬆了幾分，聽到沈妍的話，語氣更是戲謔道：“沈小姐這麽厲害啊？你都不用跟你們老板討論一下就直接答應了，你們這老板當得也太沒有排麵了吧？”
沈妍配合他的話還點了點頭，一雙桃花眼裏滿是清澈的笑意，“對啊，在我們公司，老板最沒有排麵，所以我之前不是說讓你來當了嗎？”
白臣失笑，心裏對禾盛這個公司越發感到好奇，還有禾盛幕後的那個大老板。
他現在已經能確定這家公司的老板也是個性格獨特的人，不然怎麽能容忍沈妍這樣不按常理出牌還喜歡抹黑老板的員工。
沈妍任由他誤會，現在她還不打算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
要是讓白臣知道了她就是禾盛的老板，他八成會覺得這家公司要完。
到時候人還在談判的環節就被她嚇退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這份合同你看一下。”沈妍將放在包裏一早就準備好的合同拿出來遞給他。
白臣接過掃了兩眼，沒有仔細看裏麵的內容，有些訝異地看著氣定神閑的沈妍：“你就這麽篤定我們的談判一定會成功？”
沈妍聳了聳肩，一副理所應當樣子：“當然，我就沒有考慮過失敗這種可能性。”
白臣對她是徹底服氣了，在他麵前，半點委婉都不帶的。
不過，合同上的每一個條款，他都仔細看了一遍，不僅沒什麽問題，條件還好到讓他有點不敢相信。
“我享有完全的自主、權？”白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條款，雖然合同裏的措辭比較正式和嚴謹，但傳達出來的就是這麽一個意思。
“嗯哼。”沈妍抱著手，對他點了點頭。
“那我以後不接戲也可以？”白臣有些遲疑地問道。
他有點不敢相信會有這種好事，畢竟公司簽約藝人就是想要賺錢的，怎麽可能會給藝人自由選擇的權利呢？
“當然，你想接就接，不想接就不接，沒有人會逼你。”沈妍淡淡地解釋道。
白臣被她的話驚得好一會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問了一句：“你們老板是來做慈善的吧？”
沈妍麵帶微笑地看著他，心下卻默默想道，可不是。
白臣現在心裏估計在想，她就是一個有錢不賺的傻子。
不過，她簽白臣的目的一開始就不是為了靠他來賺錢。
禾盛之前是靠做影視投資出名的，但旗下卻沒有幾個簽約藝人，這一塊目前還是一片空白。
買了一堆版權又沒人消化，最後可不就隻能爛在手裏了。
而再賣給其他公司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必要，一來是賺不了幾個錢，二來如果不能把藝人這塊的業務做起來，以後的路會更難走。
雖然眼下簡喬怡也有在找一些好苗子，但市麵上大部分的好苗子還是被天元給簽走了，要麽就是其他還有點名氣的經紀公司，落到她們手裏的隻能是被市場挑剩下的那些。
所以，她簽白臣和時傾，更看重他們的名氣，而不是他們能給她賺多少錢。
再說了，如果一個公司隻能靠一兩個頭部藝人來賺錢，風險也太大了。
萬一哪天這個藝人出了點什麽事，塌房了，或者到了別的公司去，那整個公司豈不是都要跟著完蛋。
她繼續用糖衣炮彈轟炸白臣，直把人哄得一愣一愣的，神情逐漸由不敢相信轉為了迷茫。
“我想跟你們老板談談。”最後，白臣說了這麽一句。
沈妍眼皮跳了一下：“你想跟她談什麽？”
白臣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放在桌麵上的合同，一臉緊張地看著她，回道：“我隻是想問一下，她給我開出這種條件究竟圖什麽？”
說罷，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色又白了一點：“你們老板是男是女啊？”
沈妍從他的表情就看出了他心裏的想法，故意逗他道：“男的。”
白臣手抖了一下，睫毛輕顫：“那....他該不會是看上我吧？”
沈妍抿了抿唇，將心底湧上來的笑意咽了回去，皺著眉假裝思考了一會，“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白臣被她的話嚇到，立刻將那份合同推得遠遠的，仿佛它是一份賣身契一般。
這個燙手山芋他不能接。
沈妍親眼目睹了他的眼神從震驚又變成了憂鬱，似乎在為錯失了一個好機會而感到可惜。
她收斂了一下眼底的笑意，微微正色道：“剛才說的那些都是跟你開玩笑的，老板本人，現在就坐在你麵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