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 第72章 針神

平原的天空暗下來,轉眼到了晚上九點。

平原市人民醫院的太平間在住院大樓的地下一層,此時,順著陰森森的走道進去,穿過兩道門,就能看到太平間內的冷凍庫。

冷凍庫外,在太平間的外門和內門之間的小值班室內,一個中年男醫生獨自坐在辦公桌前,麵前的電腦上正播放著一部倭國愛情動作片,此時正是肉搏到激烈的時候。

男醫生一邊眼睛發光地死盯著屏幕,右手在桌下不斷動作,呼吸也急促起來。

這個時候根本沒人會到這裏,正適合搞點晚上的消遣活動。

眼看他呼吸快到最高點時,值班室外忽然似有動靜,男醫生一震回頭,臉色瞬間慘白,堅硬的某物瞬間萎了下去。

太平間原本被關著的內、外兩門,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開了,正緩緩關上!

……

一個小時後,在尊豪洗浴城的十樓,汪磊正沉著臉坐在他專用的包間內,一言不發。

旁邊,小雅乖乖地倚在他身上,不敢去打攪他的思考。

但她的目光偶然也會在斜對麵那清瘦的年輕人臉上掠過,某次被對方發覺、送來溫和一笑時,她頰上一紅,趕緊把目光垂下。

奇怪,這個人長得既不英俊又不高大,為什麽看到他,自己心裏就有種難抑的心動感?

“汪總,不用多想了,這個價位沒有任何商量餘地。”那年輕人溫柔地道,“你該知道,能解決你的問題的人並不多,錯過我,你很難能在發作前找到另一個能解決的人。”

汪磊額頭青筋爆脹,卻仍壓著怒火:“做生意要講究信用,咱們在燕京談好的價格,你不能隨便更改!”

“嗬嗬,”年輕人笑了起來,“時不同則價不同,那個價格給出時,我知道你能找到第二個解決的人——你知道我指的是給你設這禁製的人——現在那人已經死了,想要我給你解掉,價格當然不同。”

汪磊心中既怒又悔。

要不是為了安排陷阱,他怎麽也不會在燕京時不立刻解掉身上的那道隱患。早知道這家夥會漲價,而且還是成倍地漲,他寧可在燕京時就解掉算了!

尼瑪現在的年輕人都吃什麽長大的?做生意這麽不講信用!

敲門聲忽起。

“滾!”汪磊從牙縫裏呲出幾個字,“誰TM長的豬腦袋,忘了老子說過不準打擾?”

“不好意思,我沒聽過這句。”門外那人悠然道。

汪磊一愣,一時沒聽出是誰:“是誰?阿輝是你嗎?”

房門從外開啟,一人站在門口。

汪磊怒道:“阿輝你TM耍老子是吧?”

啪嗒!

阿輝突然一軟,萎倒下去,再沒動靜。

他身後一人扶了扶黑鏡,溫聲道:“不好意思,是我。”

汪磊瞬間石化,不能置信地望著那人。

對麵的年輕人訝然看去,隻見來者麵目清秀,中等身材,整個人整出一股濃濃的斯文味兒。不過他穿著一件衛衣,將帽子戴了起來,掩住了大部分麵孔。

奇怪,汪磊怎麽這麽怕這個人?

小雅側頭看去,登時一震,失聲道:“溫……溫哥!”

門外那人緩步踏入,反手關上了房門,微笑道:“汪磊,告訴我,你的驚訝是不是因為你認為我已經死定了?”

汪磊結結巴巴地道:“溫……溫哥……”

來人赫然正是早前已經被判定死亡的溫言!

這怎麽可能?昨天他演了半天戲,設法進實驗室,就是去親眼確認溫言的死,他竟然又活過來了!

坐在汪磊對麵的那年輕人雙眼倏然微眯,卻沒有說話。

原來這人就是給汪磊下了那道禁製的家夥。奇怪,他不是死了嗎?

溫言走到近處,臉上笑容不變:“高興嗎?”

汪磊勉強壓下心裏的恐懼,顫聲道:“你是……是人是鬼?我明明親眼確認你已經……已經……”

“已經死了是吧?”溫言微笑道,“不好意思,就算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也難以對我生效,何況是那種慢性的毒藥?哈!龍草香,我還真信了你了。”

汪磊見他轉頭看向不遠處的香爐,臉色大變道:“溫哥你說什麽我真不明白,什麽慢性毒藥、什麽劇毒,我……”

溫言打斷他的話:“打個賭,賭你的命,那個香爐裏殘留有百日醉的成份。”

汪磊右手慢慢摸向身後,強笑道:“溫哥你真會開玩笑,哪有什麽百日醉?”

“是嗎?那就奇怪了。”溫言轉頭看他,“剛才我回家,看到家裏有一封信,署名葬生會。裏麵寫了幾句關於你的話,其中一句,就寫著你在這香爐裏使用了可燃的百日醉材料,對我下了毒。”

汪磊右手握住了沙發縫裏的手槍,心裏剛剛安定了點,卻又被他這句引得渾身一震。

昨晚那家夥打電話來罵自己,看來信就是他寫的!

“我以前一直以為你不會對我下手,看來我太幼稚了。”

溫言轉頭看向旁邊穩坐不動的年輕人,“你有錢有勢,要找到一個解除我這種初級禁製的高手,隻要有心,實在不是件難事。這麽看來,我托你查的那個獨狼,也是你派的了。嗬嗬,什麽怕別人知道,非要我到尊豪來,原來早就準備了陷阱。你去燕京這一趟,真是收獲不小。”

汪磊聽得臉色大變,但那年輕人卻忽然舉手:“打擾一下,不是他找到我,是我主動找的他。當然,事先我從朋友那裏知道了他需要我這樣的人。”

“哦?你是?”溫言感興趣地道。盡管在汪磊身上下的脈氣製法隻是初級,但能解掉的人絕對不簡單。

“鄙人孫思遠,是唐代神醫孫思邈不知道多少代的後人,你隻要記住我的綽號就行了。”年輕人輕鬆地道,“別人都叫我‘針神’。”

溫言啞然一笑,扶了扶眼鏡,“吹牛?”

孫思遠聳聳肩:“一試就知。”

就在這時,汪磊突然右手一抬,手中黑洞洞的槍口已指到近在咫尺的溫言胸口,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砰!

槍響,但槍口卻已經指向天花板。

小雅一聲驚叫,縮到了地上,抱著頭不敢動。

“這樣怎麽樣?我們來打個賭,我下一個禁製,你能解,我就承認你是針神。你不能解,你從此撤掉這搞笑的綽號。”溫言像沒看到一樣仍盯著孫思遠,左手卻牢牢攫著汪磊手腕,任憑他掙紮,卻絲毫不動。

“放開我!”汪磊整張臉都脹成了豬肝色。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家夥居然厲害到了這種程度,後發而先至地搶在自己開槍前抓住自己手腕、把槍口托高。

溫言一個反扭,鬆了手。

汪磊一聲慘叫,整隻右腕被生生扭斷了關節,反扭成了畸形,再沒法握槍。

孫思遠仍是那麽鎮定:“我想不出為什麽一定要證明給你看,你又不是我的顧客。”

“很簡單,你是我受害的間接原因,需要一個理由讓我放過你。”溫言不疾不緩地道,“當然,還有你幾秒鍾前故意引我和你說話,為他製造殺我的機會。”

孫思遠溫和地笑了笑。

“厲害。行,我接受,但我要說明一點,接受不是因為我怕你,而是因為我對你很感興趣。”

溫言扶了扶眼鏡,轉頭對抱著右腕跪在地上痛叫不已的汪磊道:“不好意思,剛才葬生會寫信的事是我編的,為的是逼出真相,現在看來效果不錯。”

汪磊差點要吐血。

他確實和葬生會合作,剛才也確實相信了對方的話,否則也不會拿槍,沒想到這是編的!

“對了,差點忘了盧天川的事。”

溫言輕敲自己腦袋,“既然葬生會是和你合作,那殺盧天川陷害我,以及讓葬生會抓我薇姐,還有威脅杜陌,這幾件事都是你的示意了。嗯,照這推算,你找到這位吹牛哥應該是在葬生會改變做法,從想陷我進監變成直接殺我之間。隻是後來他們失敗了,你才想到了用毒,對嗎?”

汪磊疼得話都說不出來,哪能辯駁?

不過這時辯駁也沒用了。

溫言轉頭看小雅:“答應我,你沒看到在這裏發生的一切。”

小雅正偷偷從指縫間看他,芳心一震,趕緊點頭。

汪磊覺出不對,拚命掙了起來,想跑。

溫言一把抓著他頭發,拖著他朝窗口過去。

“不要,救命啊!”汪磊放聲大叫,帶上了哭腔。

下一步會怎樣,不用問他都已經清楚了。

溫言打開窗戶,一隻手輕輕鬆鬆地把他給扔了出去。

“不要……”驚恐叫聲迅速遠去,轉眼消失。

溫言關上窗戶,回到孫思遠麵前,欣然道:“來吧,咱們的賭約現在開始!”

孫思遠訝道:“你殺了他,那在誰身上下禁製?”

溫言露齒一笑:“你。”

……

五分鍾後,溫言離開了房間,孫思遠緩緩起身,深吸一口氣,身體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四肢幾乎提不上勁,這樣怎麽下針?

旁邊的小雅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孫思遠向她一笑,柔聲道:“不好意思,能麻煩你扶我離開這裏嗎?我不想和警察打交道。”

半個小時後,警車由遠及近,到了尊豪樓下。

韓天齊第一個下車,喝道:“給我拉開警戒線,保護現場!”目光落到了大門前幾乎摔成了肉泥的屍體上。

到底是誰這麽凶殘?

同一時間,在新興小區二棟的303室內,溫媽緊緊擁著剛到家的溫言,泣不成聲。

溫言也不說話,隻緊緊抱著這不是親媽勝似親媽的人,任她淚下:“媽,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