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浴血
他閉了閉眼睛，粗重地喘息，再睜開，卻仍然死死瞪視著雷君凡。
近段時間心疼的毛病越來越頻繁了，他咬牙隱下的這個秘密，沒想到竟會今天發作！
可是，仿佛被匕首閃電般劃過的、這種與眾不同的尖銳的痛，又是什麽？
難道隻因為雷君凡的眼神？
有什麽東西被他冷漠地忽略了？仿佛塵封已久的不忍，抑或散失貽盡的憐惜，腦海裏忽然一片混亂，似乎黑暗中出現幾星閃亂的火花，又隨即被夜墨吞噬了……
他再度欲起身——“太子！”忠心耿耿的侍從顧不得他拒絕的手勢，扶住了他！
陸詩奇當然不能忽略垂簾後的**，也已經站起身來。
“太子……”
“無妨……”
“微臣懇請太子回宮！”
龔季侖還要說話，來自心上的痛楚卻讓他呼吸一窒！頓了頓，微微點了點頭。
陸詩奇轉過身來，對堂下道：“太子身體不適，改日再審！”
“大人！”雷君凡道，“這一關，是不是算過了？”
陸詩奇直直地瞪著他，終於道：“是！”遂一使眼色，命侍衛前去將他放下釘台。
“那麽……”君凡掙紮著道，“大懲已過，我的案子是不是可以接了？”
陸詩奇看一眼仍然坐在椅子裏有些喘息的龔季侖，才道：“是。按照規程，是這樣的。雷君凡，今天就到此，你先下堂把身子診治好。”
“不！”有侍衛來扳他的胳膊，君凡卻硬是伏在釘板上不動。這樣一運力僵持，血流得更多。“趁著今天太子在，讓我把話說完。”
“你……”陸詩奇一凜，心想敬酒不吃吃罰酒，“好！那你說！你有何冤屈？！”
君凡的唇角閃過一絲冷笑：“我沒有冤屈，我是為別人喊冤。”
“別人？”
“我要說的是……三皇子，三殿下他……冤、枉！”
人群大嘩！
竊竊私語的聲音已經大得傳到堂上來，清晰可聞。
陸詩奇像看怪物一樣瞪著他。良久，轉身請示龔季侖。
龔季侖捂著心口，喘息了幾回，才道：“好，雷君凡，你的意思我明白。如今懲罰你也熬過了，我答應你，擇日就允你見皇上。有什麽話，準你親稟。”
“謝……太子。”
龔季侖轉身去了，陸詩奇急忙道：“恭送太子殿下！”
再回頭，見雷君凡幾乎全身都浸在鮮血裏，真是慘不忍睹。陸詩奇心頭劃過一絲顫栗，道：“放他下來。”
有人抬過擔架，將其從釘板上移下。
突然，傳來一陣**，有一個人，大步闖上堂！
跟在此人身後保護的，還有幾個隨從，也闖了上來，一時間，堂上堂下劍拔弩張！
“大膽！”陸詩奇搶上一步，定睛一看，卻見中間那人麵熟得緊，他心裏咯噔一下：“南宮烈？！”
此時的南宮烈，一身白衣，挺拔地站在那兒，如玉樹臨風！這段日子以來，他明顯地蒼白憔悴了不少，但氣勢仍是逼人！他的眼睛雖然看不見，步子卻很穩，直直地走向雷君凡，竟無人敢攔！
“大膽南宮烈！”陸詩奇沉聲道，“你敢劫持人犯？！”
烈停住了腳步，準確地轉向他，一字一字道：“君凡不是人犯。”
“就算不是，他闖皇城、驚聖駕，也是半個罪人！還有你，如果沒有錯你應該被軟禁在府，接受懲處！百日未到你敢擅自離開，還想劫人？南宮烈你罪加一等有何話說！”
“我自己的錯，我必將一概承擔，用不著大人操心！可是君凡，他是我的朋友，我一定要救！大人……也不用給我亂扣罪名！”南宮烈突然上前一步，冷笑道：“君凡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是我手下飛鏢的祭物！”
陸詩奇機泠泠打個寒顫，不由得向後一個踉蹌：“你……！”
南宮烈不再廢話，疾步過去，蹲伏在雷君凡的身邊。
“君凡、君凡……”整個大堂都彌漫著絲絲血腥味，烈的心都顫了，他竭力控製著微微發抖的手，探到雷君凡的身下……
“君凡……”晶瑩的淚，劃下他的臉頰。
雷君凡已經呈半昏迷狀態，南宮烈的淚水打濕他的臉，使他恢複了一線清明。
“烈……”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抬起一隻手，撫上南宮烈的臉，“……不要哭……烈……不要哭……，我好困……”
“不要睡，君凡。我們回家，馬上回家，你很快就會好的，好麽？答應我，不要睡。”
“嗯，我們回家……”雷君凡喃喃地，緩緩閉上眼眸。
“君凡！你敢睡！”烈抱起了他，鮮血染上白衣，觀之怵目驚心。“你不許睡！如果你睡了，令揚會生氣，大家都會生氣，聽到沒有！”
“好……好……我不睡，不睡，不睡……”
南宮烈就這樣抱著雷君凡，消失在大堂外。
無人敢攔。
陸詩奇愣愣地瞪著他們消失。
直到手下人輕輕地叫他：“大人，大人？”
陸詩奇醒過神來，方道：“派人去監視看守著，如有異況，立刻稟報！”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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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府邸。
雷君凡在痛苦中昏睡著，仿佛也知道自己在好友溫暖的臂彎裏，於是放心地任由絲絲**溢出唇角：“令揚……令揚……”
“徐大夫，怎麽樣？”南宮烈問的，是自家府上最好的內醫。
徐大夫道：“小少爺不必過慮，雷少爺的傷已經上藥止血、包紮，該處理的都處理好了。隻是失血過多，需要靜養、進補，好在雷少爺底子厚，又是習武之人，定能早日康複。”
“嗯。”南宮烈這才微微放心。
“小少爺……”徐大夫欲言又止。這南宮烈是他看著長大的，怎能不心疼，“你的眼睛……”
“您不用擔心我，”烈淡定地道，“請您幫我照顧好君凡，還有，稟告雷老相爺的時候，輕描淡寫一些。”
徐大夫暗中歎了口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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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上官紫霧憂心地迎上來，“聽說您親審時身體不適……”
“噓……”龔季侖輕輕掩上她的櫻唇，微笑道，“是下人們小題大做了，別慌，我沒事。”
“可是……”
“別可是了，你呀，就是過度擔心。我不是說過，是因為最近操心祈穀大典的事，有些乏罷了。等十天後大典結束，我再好好陪你。”
遣退了侍從，上官紫霧看著他，“季侖……”
“怎麽，還不放心呀。”龔季侖輕點她的鼻尖，“對了，大典時太子妃可是要全程陪同，到時有你累的。別胡思亂想了，啊。我去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