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鳳凰並立 091 舌戰馬會

傾昀實在對那個岑天很好奇,她有哪裏得罪他了嗎,她不明,隻是要是他想有所作為,那她早晚會明。現在外人看來,她還是坐著,頭微低,身微側,緊靠在表兄雋斌身邊,低頭恭順,非常和美。

雋斌笑地一臉得意,嗬嗬,別人越對他這個妹子怨懟,他覺得越好玩。

而那邊夢雪夫人看著傾昀,眸中全是深思,這個女子,如此靜謐,仿佛周圍喧囂都與她無關,她身處她表兄身旁,洛雋斌乃洛氏佳兒郎,這個女孩在邊上絲毫沒有覺得黯淡,而她另一旁,是靳尚書的孫女,也就是洛氏主母靳玥馨的內侄女,正搖著頭在講著話,這本沒什麽,可是現在兩人一處,這麽一比,這個差別就出來了,一個是鄉下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一個是金階玉殿上的貴女,隻是嘛,這個身份倒一下。

想到此處,那夢雪夫人雅然一笑,這個女子絕對不是什麽表妹,而是正牌的洛氏嫡長女德沛公主。早就聽說了,德沛公主自負美貌,天天輕紗遮麵,就怕被人瞧了去,今日她既然來了,那自己就必要見見這個聞名帝都的洛氏蠻女,熙朝貴女。

而這底下,眾人又恢複了聊天,不過還是有人在扼腕歎息,這好不容易兩個美人,居然都要嫁人了。而其他人,隻能笑笑,在他們看來,萬不可失了風度。

那上麵的夢雪夫人又擺出了主人姿態,“美人嫁人了也還是美人,而且國豔小姐,馬上便是二皇子妃了,我們定然為她欣喜。至於德沛公主嗎?”說到這裏,她一頓,轉向洛雋斌,“若有機會,妾身很想見識一下落梅仙子的仙姿呢。”

“哦,嗬嗬,一定,一定有機會的。”雋斌明顯是敷衍。

“定然是有機會的,我那表姐,德沛公主準備在3月,於洛氏別院辦春日小宴,到時,必不會忘記夫人。”傾昀轉頭看向那夢雪夫人,定定說出,然後眸光在場上一掃。

一句話出來,前麵還在哀歎的女眷們首先興奮了起來,這夢雪夫人的宴雖然好,可是男女混雜,實在算不得太高貴的宴,而公主的宴會不同,能赴這公主的宴會,實在就有可能躋身貴女一列呀,到時被王侯瞧上,那身份上就尊貴了許多,說不定那些個庶出的小姐們也有機會和嫡出的較下勁了,本來隻配做妾的,經由公主這裏,可以升格做妻了。

“嗬嗬,看來小妹妹,你也知道德沛公主咯,不知道公主是何等仙姿?”夢雪夫人貌似誠懇。

可是傾昀從剛才夢雪夫人對她的打量,到現在的話語,已經明白,這夢雪夫人定是猜出她的身份了,所以這個問題嗎,嗬嗬,“不敢當,小妹自然知道公主,但是那公主嘛,和我們一樣,不過一隻鼻子,兩隻眼睛,凡人一個。”

“嗬嗬,小妹妹,你這樣說你家那位表姐,不怕她生氣?要知道美人是最怕人家把她說地不堪的,特別是公主這樣特別的美人呢?”夢雪夫人一麵說話,一麵媚眼亂飛。

“夫人說的不錯,那德沛公主是特別,隻是她最特別的地方在於……”說到這裏,她停頓一下,再掃一邊場上,發現很多人都麵露期待,“就是在於,她是鳳凰遺族的嫡長女,她是洛相最寵愛的女兒,她是帝王親封的正一品長公主,而這個身份。”傾昀說到這裏再是一頓,輕輕換氣,然後一字一頓清晰吐出:“溶於血脈,至死不休。”

一語罷,眾人無話,確實,無人可以高貴的過德沛公主,縱是真正的天家公主也不可能,貴女身份,無人可逆,縱然不承認,也不可否認,這便是她最特別的地方。縱然無才又如何,縱然無貌又如何,縱然無德又如何,誰也改不了,她的尊貴身份,正如這個小女孩說的,這個身份,至死不休。

“嗬嗬。”那夢雪夫人幹笑兩聲,“看來小妹妹是很崇拜你那表姐咯。”

其實,傾昀不想失去夢雪這個女子,因為這個夢雪很可以利用,可是現在在聽了她的話後,相信很多人都知道了她是德沛公主這個身份了,她沒有辦法,所以,她隻能以德沛公主的本性來回答問題,“表姐自是表姐,我不崇拜她,她也不需要這些。”

狂妄,什麽叫狂妄,這就是了,身為女子,多少有些虛榮,可是這個女子居然說不需要崇拜的目光,那是為什麽,因為她杖持的是這無上的血統。

夢雪夫人現在決定,絕對不說話了,什麽叫大敗,這就是大敗,這個女子根本不需要有才,她所有的,從上天傳承的東西太好了,可是憑什麽。

雋斌看著他的堂妹,這個妹妹呀,太強了,而且太冷漠了,可是他的腦海中怎麽閃過這樣一句話,“任是無情也動人”,這就是他的妹妹嗎?

場上大部分人明白了,這個根本不是什麽表妹,而就是正主兒,德沛公主洛家傾昀,除了她還有誰有如此氣場,如此狂妄。

隻是還是有人不服的,一個白衣秀士站了起來,看他那眼神,傾昀不確定,他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見招拆招唄,不必怕。

隻見那白衣秀士一抱拳,“這位姑娘,你雖說不崇拜你那表姐,可是言辭之間,想來對她也極為推崇咯。”

“是又如何。”

“哼,她這樣一個女子,無才無德,何以擔當德沛封號?”那白衣秀士說出了大家心裏所想。

“無才無德?”傾昀低吟,“公子不覺得這話矛盾嗎?”

“何以矛盾?”

“聖人雲:女子無才便是德。公子若覺得公主無才,豈不是就應證了德沛二字嗎,還是說公子覺得聖人的話,早就可以跑到九霄雲外,日後,我們而要以公子的標準來判斷?”

“你……”那白衣秀士無法,被堵地說不出,隻有坐下。

“哼,姑娘分明是砌詞狡辯,那無才便是德,指的是婦德,可是看這個公主,四年前大鬧上元節,說不許洛氏納妾,這也算有婦德嗎,一個女子怎可公然談論這些事?”

“公子說的好,不準女子談論,卻準男子來做,是嗎?好好好,不想今日再見,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個典故呢。”

“你……,狡辯。”那男子氣的發抖。

“狡辯,公主定的是洛氏嫡係男兒的家規,關眾卿何事,洛氏嫡係,怎可親婦人而遠君子之道,還是說公子認為,多妾多福?”傾昀的話實是轉移話題,因為按著當時的標準,女子是不可對於男子納妾置喙的,所以她定不能讓他們糾結於這個問題。

“你,你……”又一個沒話的。

“姑娘實在是巧舌如簧,那公主對於父親,和兄長的親事上多加阻撓,難道還是對了,照如此,我熙朝還怎麽製定女則,這世間女子如都效法,那大丈夫何以立世,女子本就該依附丈夫,言聽計從,德沛公主實在是不堪為表率。”又一個人來了。

嗯,傾昀一聽,這個還算明白,不在洛府的事上和她辯,因為一定辯不過,那麽這個男子也是轉移了話題,把她的問題上升了一個高度,就是她,德沛公主是道德淪喪的開始。

“公子所言極是,可是公子忘了,世間隻得一個德沛公主。”傾昀一說完,再掃眾人。

停頓片刻,再複開言,“公子說,世間女子,就是大錯特錯,難道公子認為,世間所有婦人皆有公主之勢?”

“這……,你……”那人指著傾昀,眼睛瞪圓。

“公子請記住,公主那日上元節,隻說了不許洛府嫡係納妾,為了隻是洛府嫡係,洛府嫡係是什麽存在,相信公子飽讀詩書,定然明了。”傾昀一語到此,站了起來,“眾卿隻見嫡係尊榮,卻不見,洛氏日日嘔血,夜夜挑燈,洛氏所忙者,就是為了給眾卿創造一個,來攻擊德沛公主的,安靜平台。”傾昀又把問題轉回洛氏,讓人無從辯駁。

傾昀的話,好似厲箭,不錯,她墮名,當時是為了她大哥,可是不代表他們洛氏好欺負,她如此這般,沒有引經據典,沒有長篇大論,隻是單憑自身氣勢,她是德沛公主,是洛氏貴女,她不需要什麽,這就是鳳凰的優勢。

“你,你,說了那麽多,德沛公主還是敗了女子之名。”那人氣急了。

“公子所言差矣,德沛公主為了父兄,何錯之有,公子認為,公主給了世間女子一個不好的開始,對否?”傾昀的話很簡單,不需要多少文采,水平就能說出。

“然,這個女子,婦之恥也。”

“公子認為,眾婦會學習公主,對男子婚事置喙?可是,這實在是庸人自擾,剛才已說,世間隻得一個德沛公主,難道公子真認為,德沛公主隻是世上野草,人人可以效法,小女子不才,想問問諸女眷們,誰敢說,自己要和公主一般?”

鴉雀無聲。

傾昀帶著鬥笠,讓人看不清,可是她身上的聖潔高貴,是騙不了人的,要是說現在還有人不知道這是德沛公主的話,那就是傻子。

那文士氣憤坐下,嘴裏雖無話,心中卻有氣。

“好,暫且不論其他,那這公主的做法確實與德操掛不上鉤,也確實無才的,姑娘不可否認吧。”有一人又站起,看著傾昀,慢慢吐出。

“毫無德操?公子莫忘了,公主自小為母親守墳,完成孝子禮,四年前,又行三跪九叩大禮跪拜行至祠堂祭奠母親,祠堂之內,為救父親身受重傷,差點一命嗚呼。這樣的公主,在公子眼裏是無德操?好,好,很好,看來我熙朝要重編聖人理了,按公子說的,不尊長輩,見死不救,兄妹寡情,才是大大的有德,是也不是。”

“你,你,……,公主如此,自是受我等尊敬的,我,我所說的還是公主的婦德,她自是尊孝道,承貴係,我等敬服,可是,可是,婦德上,她大大虧欠。”那人被傾昀一番辯駁氣的不輕。

“哦,既如此,請公子以後說話說全了,莫要忘了什麽,不過至於婦德嗎,洛府人尚未說什麽,公子急什麽?”說完,傾昀略低頭,看向雋斌,“表哥,你說呢,你可是洛氏一族的男兒,你覺得公主有錯嗎?”

“哦,無錯,無錯,我那堂妹,孝順,大大的孝順,實在是眾人表率呀,而且呀,實在是大大的閨秀,言辭得當,行為高貴,洛家貴女也,要說其他嗎,她也是為了家人的身體著想,也是為了洛府省錢,要知道,那麽大家子,我們又沒有花家的財力,洛府人隻得兩隻手,全都忙於政務了,實在是再養不起閑人了,所以我那堂妹確是難得好女子,大大的無錯。”雋斌很無牙地誇讚傾昀。

那本來攻擊傾昀的也都沒話了,是的,公主很好,沒有一點讓他們挑錯的,這公主的所作所為,縱使七尺男兒也難辦到。要說錯,隻有不讓人納妾這一條,可是人家隻是說了洛家而已,洛家人都不說什麽,他們犯得著嗎,而且洛府千年富貴,麵前這個女孩說了,日日嘔血,夜夜挑燈,想來都累,哎,貴這個字,實在是當得辛苦。

“哼,真是舌燦蓮花。德行一詞,或許德沛真的做到了,她確是無可挑剔的貴女,可是才華呢,身為洛氏一族嫡係,一點本事沒有,還敢大言不慚。”現在能這樣說話的,除了七皇子不做第二人想。

“七皇子殿下說的對,無才,可是無才又如何?琴棋書畫能當飯吃?”傾昀此言一出,眾人鄙夷,這個真是,不愧是個文盲小姐,縱使有德又如何,還是笨蛋一個。

“嗬嗬。”七皇子冷笑兩聲,“你也好意思說。”

“小女子不才,雖沒讀過幾本書,可是也知道古有燧人氏,在茹毛飲血之時,他會鑽木取火,被人稱為聖者,那麽七皇子可聽說過這燧人氏會琴棋書畫?”

“你,……,你,不知所謂,狡辯!”七皇子氣地發抖。

“燧人氏,不需要琴棋書畫,一樣是聖人,德沛公主不需要識字,不需要彈琴,不需要畫畫,她就是貴女。”

靜,絕對的靜,全場靜寂,這個女孩,不,麵前的德沛公主說的沒錯,他們再辯,又如何,德沛公主天生貴胄,生於洛氏,今日他們把她辯下去又如何,明日她還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

“哦,嗬嗬。”能打斷這詭異氣氛的,現在除了洛雋斌也沒有別人了,“今日即是馬會,大家都坐著幹嘛,要不咱們也騎馬去。”說著,他便站了起來,衝著傾昀,“小妹,如何,騎馬去?”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