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古來征戰幾人回 第六百七十七 通天的那一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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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仙絕劍,鋒芒難攖。

連垂天道上諸強都覺得恐怖如斯,更別說鋒芒所指的周繼君。劍氣未至,劍力未至,劍身未至,光是那乍現的鋒芒就已讓周繼君頭皮發麻,心神不寧。

別說自己了,就算偌大的東勝神州也會在這一劍下淪落。

心中生出難以為敵的感覺,周繼君不再多想,手握君子劍抽身疾退。誅仙絕劍在前,周繼君在後,眨眼的功夫已飛出上百裏,腳下府城山河飛退,又是幾個彈指,周繼君已逃出大唐。大唐之北是上百群山,周繼君縮地成寸,匿於山中,可那柄殺氣懍然的長劍掠過,群山無不化作齏粉碎屑,轉眼後已成一片豁然開朗的平原。周繼君繼續奔逃,轉眼千多裏地,卻已來到東勝北部邊際。

東勝神州之北有大海,為滄海支流,將東勝神州和北俱蘆洲分隔開,海麵上波光粼粼,宛如圓鏡,細細看去,那海水都已結冰。周繼君飛奔於冰海上,就見遠處行來上萬巡海夜叉,夜叉身後還有數十龍鯨戰將,卻是在操練陣法。而在更遠點的地方,依稀能看見一座方圓百多裏的大島,島上矗立著一座巍峨的宮殿。周繼君一看便知這裏定是千十七的地盤,放在往日或許還會去“拜訪”一番,可眼下他忙著逃命,哪還有心思理會。

“你是何人,為何擅闖我大興紫龍海域!”

一名搖著令旗的龍鯨戰將見到疾飛而來的周繼君,神色陡變,剛想下令讓夜叉們將那人攔住,可轉眼後,就見天頭又掠過一道白影,那影子似從極遠的地方飛來,橫亙萬裏,隱約間攜著濃濃的殺氣。那龍鯨戰將微蹙眉頭,剛想說什麽,就見那凝於白影上的殺氣忽地脫落下一絲,卻仿若萬鈞巨山般砸向大海。

數十龍鯨戰將、上萬夜叉齊齊被那絲殺氣籠罩,全身僵硬,宛若木雕,下一刻,紛紛化作血泥跌入冰海。

一退再退,周繼君已遁至北俱蘆洲之北,穿越兩大部洲,可通天那一劍卻沒像周繼君所設想的減弱幾分,隻是偶爾掉落幾絲殺氣,攪得兩洲之地天翻地覆,可與其說是通天疏忽,倒不如說他是有意震懾周繼君。

就算逃到別的洲地,也無法躲過這一劍,如此下去,待到我力竭,便是我喪命之時。

周繼君暗道,然而當餘光瞟向身後如影隨形的長劍,剛剛升起的那絲戰意瞬間消退。

通天這一劍恐怕隻有瘋子才敢去硬接,周繼君剛從風伯手中贏得生機,哪舍得冒著性命危險去接這一劍,可他若是不接,就這樣一直逃下去,早晚會被誅仙絕劍趕上。

陡然間,長安城裏時的頓悟浮於腦海,出自君子三道,亦是出自周繼君那招君無敵。

就用那招嗎,可是

眉宇間滿是焦急和不安,若再給周繼君百年時間,等他徹底悟通那般意境,就算無法完完全全接下通天那一劍,可也六七成把握在通天劍下保全性命。然而眼下,周繼君隻是初悟那番意境,僅僅皮毛而已,甚至連那意境為何都無法描述出。心中一陣焦急,眸光流轉,無意間落向通天那一劍,周繼君神色微怔,心頭撲通撲通直挑。

通天那一劍竟隱約蘊藏著周繼君想要悟出的那道意境,雖有所不同,可卻更為飽滿而統一。那一劍時而無比剛猛,時而又陰柔似水,快中有緩,緩中有疾,變化萬千,矛盾著,可又相互融合。就仿佛一個大圓,以變化為基,將天下劍道的精華去蕪存菁,全部納入這一劍中,看似累贅繁雜,可隨著劍力流轉,鋒芒乍現時尋不出半點破綻。

“這是什麽意境圓?我的君子道意似乎也是如此,分為三道,再分為九數,輪轉變化,互補缺陷”

腦中漸漸生出一個大膽而又瘋狂的念頭,疾飛中,周繼君怔怔地看著手中長劍,目光閃爍不定。

若要迎戰這一劍,需得尋出破綻,可如圓般的劍又何來破綻可言,除非

北俱蘆洲罡風冷冽,宛若鋼刀利刃摩挲著周繼君的麵頰,深吸口氣,周繼君猛地停住腳步,回轉過身,雙手死死握住君子劍,眸中浮起絕然之色。

東勝神州,大唐長安,垂天道上,正在遙遙觀望的諸強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目光落向執劍回迎的周繼君,心頭撲通撲通直跳。

終於不再奔逃了,可是,他真有把握接下通天的那一劍?

眾人雖在東勝神州,可隨著誅仙絕劍一路望去,心中的震撼絕不弱於周繼君。那勢崩山河的一劍,幾乎讓東勝神州和北俱蘆洲上萬裏地化作廢墟,而在天頭浮雲間亦硬生生地割裂出一道狹長逼仄的口子,天地尚如此,何況那君公子。

“竟接住了!”

又是一片驚呼聲,垂天道上諸強難以置信的望向手執君子劍挑中誅仙絕劍的周繼君,一人兩劍竟形成對峙之勢,僵持在半空。而在君子劍鋒和誅仙劍相觸之處,光華流轉,莫名的氣息四溢膨脹開來,化作一道道無形劍氣飛射向四麵八方,又是崩塌了十來座山頭。

洛繼傷、袁洪、通風等人無不露出激昂興奮之色,聖人或許無敵,可這並非難以攖敵,君公子以君子劍硬抗住誅仙絕劍便是最好的證明。

然而,片刻後,眾人神色陡變,隻見北俱蘆洲天頭,白衣銀發的男子忽地噴出一口鮮血,仿佛承受不住重壓般搖搖欲墜,轉眼間那柄瑩白色的長劍裂成粉碎,卻是誅仙絕劍的鋒芒刺破君子劍,堪堪點中君公子胸口。

“敗了麽。”

同樣一身白衣,洛繼傷怔怔地看了半晌,驀然撫胸,此時的他身若垂鉛,胸窩冰苦,隻覺腹底藏著股氣,時不時想要往上躥,卻始終被壓迫著,憋屈無比。

既被聖人之劍點中,豈會有生機,既無生機,那便是敗了。

垂天道上諸強神情黯然,看著收回誅仙絕劍的通天,麵色複雜,仿佛敗的不是周繼君,而是自己。

“就這樣吧,先半招,剩下的半招日後再說。”

通天看了眼誅仙絕劍,反手掛回,拂開袍袖向遠處行去,隻留下滿目瘡痍的長安城。

公子戰聖人,半招過後不知生死。

偃子長歎口氣,在書卷上寫完最後一個字,爾後小心翼翼的躲到街角陰影處,目光所及,就見那些穹天君聖無不望向垂天道上第六家的棋社。

就算公子僥幸不死,可也是身負重傷,更何況他此時遠在北俱蘆洲,也就是說,已然退出長安之局,而他在垂天道上的府邸自然成為無主之物,那些梟雄英豪豈會放過聖人出手,豈會有生機,公子應當

臉上飄過一絲落寞淒寡,偃子緊咬下唇,雙目微紅,心中百感交集。

自己如此掛念他,僅僅因為他是我偃師史記上的第一人嗎或許還有別的什麽吧。

日暮時分,殘破的紅霞宛若蔭蘊,悠悠蕩蕩在長安城的殘垣斷壁間,少年苦笑著抬起頭,就見一個雄壯的男子搖搖晃晃地走向棋社,手中提著一壺酒。

“這君公子,端的是一好漢。”

移山君聖滿臉紅潮,也不知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先前受傷的緣故。

酒水傾灑在棋社前,移山滿臉肅然,鄭重地拱了拱手,爾後踉蹌著離去。

“也罷,看在你拚死戰聖人的份上,那些仇怨日後再計較。”

嘴角浮起苦澀的笑意,袁洪長歎一聲,爾後看了眼身旁的楊戩,目光複雜,幽幽開口問道。

“那君公子是否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