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無視雲楓的故意挑逗,我淡定地轉過頭望向連玨:“玨哥哥,你不用理他,我們下去用膳。”
一頭霧水的連玨愣了愣,看了我一眼,點點頭,對著雲楓客氣地說道:“那我們先下去,雲公子的膳食我讓人備好後送上來。”
“不用管他,餓不著他的!”我憤憤地瞪了他一眼,拉著連玨就往外走去。
“兮兒等一下,先把這藥喝了。”連玨從門外人手中接過一個藥碗送到我眼前。
眉頭微皺,這藥味,好熟悉,好像我醒來時彌漫在我房裏的就是這個味道。
連玨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輕聲解釋道:“這,是安胎的藥。”
安胎的藥麽?難道那天傷到寶寶了?
見到我眼裏的擔憂,連玨急忙柔聲安慰道:“兮兒放心,你之前動了胎氣,不過還好孩子沒有大礙,吃藥調理調理就好!”
默默點頭,接過連玨手中的藥碗,鑽進鼻尖的濃重藥味讓我不禁愣了神,眼底慢慢泛起一層水霧……
“若兮姐,小翊煎的藥一點藥味都沒有哦,所以你不用怕喝藥。”
“嗯,小翊知道若兮姐最勇敢的!”
鑽心的痛讓我眼底的淚水洶湧而下,成串掉落進那黑乎乎的湯藥中,端著碗的手不住地顫抖:“小翊,小翊,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是我害了你……”
“兮兒……”
一旁的連玨上前心疼地替我拭去淚水,柔聲安慰道:“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好不好?”
“你讓我,如何不想,如何、不想?”
望著那我最厭惡的中藥,我毫不遲疑地抬手將藥碗遞到嘴邊,硬是將那摻雜了淚水的湯藥一飲而盡,頓時口腔裏充斥著一股濃重的怪味,但那苦澀至極的味道卻抵不過心頭那一抹苦楚的萬分之一!
一如往常,那股熟悉的惡心感在胃裏不斷翻騰,但我卻死命咬牙忍著、忍著……
我要逼著自己去習慣這個味道,因為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像他那般,細心為我煎沒有藥味的藥了……
見到我臉色慘白一副難受的樣子,連玨摟著我的肩擔心地說:“要是,要是實在難受的話就吐出來吧,我知道兮兒最不喜歡喝藥了。”
我搖搖頭,拚命將那惡心感抑製住,然後苦澀地開口道:“玨哥哥,我想見見他,帶我去見見他,好麽?”
連玨和雲楓對視了一眼,然後才點頭:“好,我帶你去看他。”
來到連玨的房間,他鬆開我的手徑直走到窗邊,從靠窗的桌子上端起一個白色的陶罐,轉身折回我跟前,小心翼翼地放到我手心,低沉地說:“他,就在這裏……”
輕柔地撫摸著手中的陶罐,鼻尖一酸,眼裏泛起點點淚花,朦朧的眼前出現一個身著白袍劍眉星目的英俊少年,他一臉羞澀地看著我:“姐姐,我這樣是不是很,很奇怪?”
“誰說的!我的弟弟長得可真俊!不比你夏哥哥差半分!”
小翊黑白分明的眼眸認真地望著我,堅定地說:“我要跟夏哥哥學功夫,學醫術,學好多好多東西!小翊要變強大,要變成男子漢,成為能保護姐姐的人!”
“好!以後小翊學會了功夫,就做姐姐的保鏢,好不好!”
“嗯!隻要有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姐姐!”
小翊,我的傻弟弟,那日就是為了當初的這一句承諾,為了不讓我被他們欺負,你竟選擇用這種慘烈的方式死於蔣冥的劍下,是不是?
在藍羽皇宮,見到懷有身孕卻毫不知情的我借酒澆愁喝得酩酊大醉,他擔心我腹中的孩子卻又不敢表露任何焦急之色,心中的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淡淡的一句叮囑:“姐姐以後別飲酒了,傷身體。”
害怕連鈺會對孩子不利,不敢告知我真相的他,在見到我質疑的眼神時,卻壓下滿肚子的委屈和擔憂,隻是輕輕地說了一句:“姐姐多心了,小翊怎麽會有事欺瞞姐姐呢?”
在他打定主意犧牲自己的生命時,他終於鼓起勇氣喚了我“若兮”。
臉上掛著燦爛若星辰的笑容,他輕聲說:“這還是我第一次直接叫你的名字呢!”
“我終於鼓起勇氣叫你若兮了!”
“一直以來,我最大的心願就是直接叫你的名字——若兮,而不是‘姐姐’。現在,我的願望終於實現了!我真的,好幸福!”
握劍刺向自己之前,他深深地望著我,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堅定之色:“若兮,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再利用我來威脅你,絕對不會!”
最後,深受重傷的他安詳地躺在我懷裏,臉上帶著無憾的淺笑,斷斷續續地說:“姐姐,我,我好,好開心,能,認識你,真好......”
記憶回到初見小翊時的山神廟外,我望著他清澈的眼眸神秘地問:“小翊,你知道天堂嗎?”
“天堂是每個人離開這人世間都會去的地方,那裏沒有貧富貴賤之分,每個人都是平等的,那裏有最美麗的風景,有最好的衣服和最美味的食物,在那裏,人們不用擔心吃不飽穿不暖,不用擔心被人欺負,因為能進入天堂的人,都是善良的人。那裏的人們相親相愛,就像一家人一樣。”
“小翊,終有一日,我們也將離開這人世間,當我們離開這個紛繁塵世之後,就會去一個地方和我們的親人團聚。”
“那個地方,就是天堂?”
“對,我們離開人世之後,會在天堂和我們的親人相聚!”
“姐姐,你說,我能在天堂見到我爹爹,娘親和姐姐嗎?”
“當然了,他們都是善良的人,如果他們已經離開了人世,當你離開這裏之後,肯定能在天堂與他們相見!”
小翊,你在天堂裏,見到你最思念的爹爹和娘親了嗎?見到你慈祥的爺爺了嗎?
在天堂的你,還好嗎?
小翊,你放心,若兮姐姐終有一日也會來那裏找你,到那個時候,你可一定要認出可能已是白發蒼蒼的我,然後,再喚我一聲“若兮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