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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屬靴子鏗鏘作響,嘈雜的聲音在水牢裏回蕩。

煉金術士勉強抬起頭,望向火光與陰影不斷閃爍的方向。來的是誰?是要將他們斬首的儈子手,還是蠻橫粗暴,要將他們押上絞刑場的紅袍子?或者……獄卒的話起了效,來者是和顏悅色的侍衛隊長亞漢?謎題揭曉的前一刻,他緊張得渾身發抖。

那團黑影越來越近,當李歐看見對方的臉龐時,他徹底鬆弛下來。來的人是親王的侍衛隊長。可惜的是,他的臉死板著,沒有一絲笑意,仿佛帶著冰冷的鋼鐵麵具。

“很高興還能再看見你。”他的喉嚨像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一定是腫脹發炎了,他想。他的聲音越發低沉沙啞,快讓人聽不見了。

侍衛隊長冷冷掃了他們一眼,始終一言不發。他揮手示意獨眼獄卒打開牢門。

這聲音此時在他的耳中竟是如此美妙。

他們該離開了。但他早已精疲力竭,饑餓與幹渴消磨著他的力氣,他的意誌,讓他光是站立都覺得困難無比,搖搖欲墜。何況他的懷中還有昏迷不醒的羅茜,她柔軟滾燙的身子好似比一座無法攀登的山嶽還要沉重。他艱難地挪動幾步,嚐試了幾次都無法將她抱離水池。

李歐痛恨虛弱,尤其痛恨自己的虛弱,這讓他感到自責,自責讓他憤怒。但他連發泄的地方也沒有。他還不得不求助他人。

侍衛隊長搭了把手,將女法師拖出水牢。整個過程中她既沒有掙紮,也沒有反抗。唯有幾聲喉嚨裏發出的無意識的細微呻吟。他隻覺心中絞痛。

“你還能自己走嗎?”

李歐甩開了侍衛隊長的手。他爬出水牢,在水邊搖搖欲墜。“離開這兒,我們要離開這兒。我們要火,要幹淨的衣服,還要醫師。”

“還有食物與水。”侍衛隊長打斷他,“都準備好了。”

平時伸手可得的東西現在卻要用一個強加的冤罪來換取。他不由在心裏淒涼地苦笑。他抱著羅茜,跌跌撞撞地沿著不知道多少天前進來的道路返回。地牢又黑又暗,又高又滑,每走一步他都要拚盡全身力氣,每走一步他都想要放棄,就這麽好好躺在地上睡上一覺。

又一個台階。他氣喘籲籲。

獄卒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張望。火炬下他的獨眼在肆意嘲笑,那隻眼睛裏透著惡意。侍衛隊長在他的身後一聲不吭,好似不存在。他感到了暈眩,頭重腳輕。他快摔下去了。我爬不上去,他終於對自己承認。他隻好咽下所有的自尊,讓侍衛隊長抱著羅茜,而讓獨眼獄卒攙著他上去。幸好這裏沒人出沒、沒人看見、沒人大聲嘲笑。隻會有人傳播白魔鬼的軟弱。

水牢上方是寬敞的囚室,火焰與蠟燭的光線明亮且耀眼。李歐條件反射地眯起了眼睛,他已經太久沒有感受到如此強烈的光線了,對他而言,好像過了一個世紀。

獨眼獄卒一路把他攙扶到一個囚室前,他停下來摸索鑰匙。“這就是你的新家,白魔鬼。”獄卒為他打開了一扇鐵門。裏麵有上次匆匆一瞥瞧見的所有東西:鋪滿曬幹海草的大床,床頭櫃上放著一盤棋子與幾本書,甚至還多出了一個奢侈的酒櫃。當然,牢房裏還少不了一隻浴桶,裏麵已經注滿了熱水……一看它,他就覺得渾身發癢,想立刻跳進去。

“你還滿意嗎?”獄卒笑嘻嘻地問。

當然不會有否定的答案,就一名即將被審判的囚房而言,他實在不能要求更多了。但是……“羅茜呢?”他忍住身體的疲憊,竭力抗拒熱水與紅酒對他的召喚。“你們打算怎麽安頓她?老嫗呢?她怎麽沒在?”

“她會同其他小姐一樣,被軟禁在閣樓裏。”侍衛隊長回答,“老嫗已經在那裏等著了。”

李歐相信陸月舞和學士小姐會照顧好她。“你們最好別耍花招。否則……”他毫無意義地放著狠話。他的聲音虛弱不堪,幾乎沒有說服力。

“如果你不放心,那就回到水牢。”侍衛隊長冷言冷語。

煉金術士不再說話。他摸了摸羅茜泛著病態紅潮的臉龐,俯身在她的額上輕輕一吻,“拜托你了,亞漢先生。”他盯著對方的眼睛鄭重地說。

仿佛是預感到了別離。羅茜在這時從地獄冰冷火焰的炙烤中掙紮著醒來。她迷茫的眼神掃過四周,最後停留在李歐的身上。“李歐,這……這是怎麽回事?”她虛弱且不安地問道。

“親王同意替你治病。所以,跟隊長先生出去吧,你很快就會好起來。”

她動了動身體,但侍衛隊長牢牢抱住了她,讓她不至於摔倒。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也隻能向他伸出一隻手,李歐握住了她。“那……你呢?”她的眼睛半閉半睜,說話仿佛囈語。

“我?我很快就能出來。”在審判的時候。“睡吧,好好睡一覺。”

她迷迷糊糊地任由侍衛隊長將她帶出地牢。他們的背影繞過轉角,聲音漸漸遠去,最後就隻留下了他一人。這次是真真正正地隻有他一人了。但他沒有後悔,他已經竭盡所能地扭轉局麵了,這已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一個人死總好過再多出一個人陪葬。李歐長歎一口氣,勉強爬進泛著泡沫的浴桶裏,舒適的熱水讓他滿足的歎息,一瞬間好似煩惱與憂愁都統統消散。疲憊很快湧來,睡意馬上占領了大腦,在下一個瞬間,他就已陷入了沉睡。

當他醒來的時候,浴桶裏的水早已冰冷。他費力的爬出浴桶。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有人端來了食物。櫃子上擺了一碗清淡的魚肉粥,還有一塊酥皮麵包。他的肚子在發出歡呼的雀躍。他用最快的速度換上折疊好放在床鋪上麵的粗糙囚犯服,狼吞虎咽地將冷冰冰的食物塞進口中。他現在披頭散發,胡子拉碴,看起來就像是街邊的乞丐。將餐盤裏的食物掃蕩一空之後,疲倦又再一次瘋狂地襲來,他的腦中除了吃飯喝水,就隻剩下睡眠。他暫時忘記了思考,忘記了羅茜,也忘記了陸月舞與學士小姐,他現在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覺,來麵對即將到來的審判。

但是,在他短暫醒來的間隙,沒看見任何人,沒人通知他審判何時到來。就算暗中裁決需要的毒藥與刀劍,他也沒有等到。於是他隻好在等待的時候繼續選擇睡眠。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當他又洗過一次澡之後,某一天他醒來時,終於有一位尊客來訪。

跟在獨眼獄卒後麵的是一位在烈夏裏戴著兜帽、裹著鬥篷的神秘家夥。

“打開門。”李歐聽出了他的聲音。

獨眼獄卒安安靜靜離開後。來人除下了兜帽,他是奧柏倫親王。

親王走近囚室,脫下鬥篷順手扔在了床上,而他自己動手搬來了一把椅子,在無聊擺弄棋子的煉金術士對麵坐了下來。囚室,不,整個這一層地牢恐怕也僅有他們兩人。侍衛隊長也許在把守階梯的入口。

“我沒想到您會屈尊降貴地前來探視一名被你們稱作白魔鬼的巫師。”他冷哼一聲,“我該覺得榮幸之至,向您三叩九拜嗎?”

“這倒不用,你又不是我的臣民。”親王起身從酒櫃裏拿出一瓶紅酒,又取出一隻杯子,替自己斟滿,又為李歐倒上。“我來這裏,隻覺得有必要傾聽將死之人的言詞。”

李歐捏緊了手裏的國王棋子。“您不擔心我脅持,傷害您?”

“你不會。”親王盯著他的右手,“雖然你很想這麽做,還很想殺了我。但你不會這麽做。你的心裏比誰都清楚現在的局勢。現在由我占據主動。”

是呀,她們每一個,都在親王的軟禁之下。弩箭必定時刻對準她們,毒藥就放在廚子的右手邊,伸手可得。“羅茜怎麽樣了?我知道您的老鼠清楚閣樓裏的一舉一動。”

“至少她睡的比你好。”

“是嗎?”他默念著,突然沒了話。

親王喝了一口紅酒,放下杯子。“說吧。人們皆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想聽聽你的真話與謊言。”

“真話?謊言?”李歐隻想哈哈大笑。他扯了一下嘴角,總算是忍住了。“這有區別嗎?誰會相信它?就算我說了好聽的謊言,難聽的事實,能起到一丁點用?”

“沒什麽區別。”親王沒必要撒謊。“但我想聽聽,你是怎麽說的。”

基本沒什麽可說的。“真話是我什麽都沒做,謊言是我心懷不軌。”李歐冷笑道,“我真要那麽做,也不會愚蠢到那種程度。讓人輕而易舉地瞧出我們就是凶手。”

“我知道了,是有人栽贓陷害。”

他一定早就知道這一點。但他不是法官,他是國王。“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別的。可我不知道是誰。”他不對對方抱任何期望。

果不其然。“也不用知道了。”親王說,“你們的罪名已經確定。已經罪無可恕。”

“那您為何還饒恕羅茜?”

他十分樂意看到親王眼中的怒意。但這一回他失了算。這一回合的較量中,首先品嚐怒火的反倒是李歐自己。

“就算你不這樣請求,我也會放過她。”親王看向他,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告訴他,“我的魔法顧問告訴我,她的魔法雖然禁忌且危險,但沒有出錯。”

親王的話好似在他耳邊炸響的大鼓,又似晴天霹靂。他愣了愣,然後騰地站了起來。“她就快死了,而你還在一旁看著好戲!”他大聲怒吼,“是不是如果我沒有做出讓你滿意的選擇,她就會死在我的懷裏?”

親王沒有否認。

“所以說,煉金術士,書本是書本,現實是現實。你依然不了解當權者。”

回應親王的是潑在他臉上的杯中酒。

“我們的談話結束了。”親王帶著凝重的尊嚴站了起來,紅色的葡萄酒流過他的下巴,從剪短的胡子上滴下去。“你應該感到慶幸,我理解你魯莽的舉動,所以我不會對你采取什麽舉動,也不會遷怒你的同伴。”

“我不會因此感激。”

“我不需要死者的感激,那隻會讓我睡不著覺。對國王來說,讓他人憎恨才是統治臣屬最好的武器。你最好明白這一點。”親王伸出舌頭,舔去嘴角的酒液。“明天好好洗澡,換一身幹淨的衣服,然後吃得飽飽的,審判在等著你。”他朝牢房外走去,“如你所願,等待你的會是一場公平公正的公開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