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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音布洛的天氣忽然變得陰沉。天空被翻滾的黑雲占據,鹹濕的海風卷起塵土,發出呼呼的嘯聲,將中午時分變得有如黃昏。
即使遠隔數百裏,李歐仿佛也能看見海麵上遮天蔽日的海浪,還有不斷劃破天際的或湛藍或明黃的閃電。風雨欲來。他心想。
他正從奧烈弗家歸來。他挑選了十來份性價比頗高的低階藥劑。盡管奧烈弗承諾不會收取一枚銅幣的寄售費用,但是利潤依舊微薄,不足以支持實驗與購買煉金原料的花銷。
念及此處,他忍不住微微歎氣。現在看來,就算沒有安德魯森一家,店鋪就算開了起來也難逃倒閉的命運。僅憑他一人,完全無法維持一間藥劑店的正常運營。除非……他*的每一件商品都是獨一無二、價值連城。但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這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不由感到迷茫:在短暫的成功喜悅之後,忽然找不到路在何方。
李歐拐入人流稀少的街道,一路避開馬車和攤販。很快,他的家就在眼前。
在他的家不遠處,就是安德魯森的父親開設的煉金店鋪。客人雖不如銀楓葉大街般往來如織,但也熱鬧非凡。他駐足觀看了一陣,越看心裏越是沒有底氣,煩躁的情緒也隨之而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慢慢地將其呼出,令情緒稍微緩和。
今早,他又與奧烈弗商談了一陣,知道要阻止對方對他的覬覦毫無可能。想要安枕無憂的方法唯有將其打入深淵,令其無法翻身。艾音布洛的競爭曆來如此無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別無選擇。隻是,他的手裏沒有一張可用的牌。這幾乎是一個無解的死題。
“出去!”一陣不耐煩的大聲喊叫使得李歐停下腳步。
他轉身看向商店門口,隻見一名披著帶帽鬥篷的客人被趕了出來。他的臉龐被寬大的兜帽罩住,看不清表情。但是李歐從他站立的樣子感覺得到,他完全沒有因為粗鄙的咒罵和無禮的拒絕所影響,平靜無比。
“為什麽趕我出來?”那人開了口。李歐這才聽出她原來是一名女孩。她的聲音仿佛不起一絲波紋的古井,平靜地沒有任何波折。聽不出有絲毫的不滿與怨恨。
安德魯森走出大門,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女孩。“你是在無理取鬧。”
“你們不做生意?”她的問題直指核心。
“藏頭露尾。”安德魯森惱怒地冷哼一聲,“取下你的麵巾,也許我會試試。”
“你做不了。”女孩忽然說。
即使李歐看不見她的表情,也能想象她眼中的冷漠與輕視。果不其然,安德魯森的麵頰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你大可讓我試試!”他大聲喊。李歐對他的印象忽然好了一些,覺得他與他的父親相比,至少還有一點煉金術士的尊嚴。
“你會讓它徹底損壞。”女孩的話平緩得不像嘲弄。隻會讓人覺得她是在敘述事實,讓人情不自禁相信她的每一句話。“我不相信你。我不敢冒險。”
“你!”安德魯森火冒三丈,卻是啞口無言,根本找不到任何辯駁的言詞。
這時,李歐卻排開人群,走上前去。
安德魯森一眼就瞧見了他,馬上便死死盯住了他,眼中幾乎要冒出火來。他緊緊捏起了拳頭,咬牙切齒地說:“李歐!你來幹什麽?看笑話嗎?”
李歐沒有理會他。他走到女孩身邊,誠摯地說,“小姐,能讓我試試嗎?”
女孩轉過身來。兜帽下的麵容被黑色麵巾遮掩。數縷如牛奶般柔滑,仿佛黑珍珠般亮麗的黑色長發從她的耳鬢垂下,有如精美的絲綢。她的眼睛有如夜空般深邃,令人過目難忘。李歐一下就想起了她就是兩天前他在大街上撞倒的那名女孩。他幾乎下意識地將目光移向女孩的腰間,在那裏,鬥篷之下一支精致花紋的銀色劍鞘若隱若現。
在李歐打量著女孩的同時,女孩也在打量著他。她的目光隻與李歐對視了一會,便將全部注意力放到了李歐胸前的徽章上。
“你和他一樣,都是五級煉金術士。”她淡淡地說。
“我們在同一天獲得晉升。大概也可以算做同學。”
“同學?”安德魯森麵帶冷笑,“是啊,差點將我殺死的同學。”他加重了語氣。
李歐猜到了他的意圖。他聳聳肩,也不反駁,隻是看向女孩,等待她的答案。從聽到她說話起,李歐就知道眼前這名少女盡管瞧上去冷漠如水,卻自有一套為人處事的準則,不會被他人的言詞輕易影響。
果不其然,少女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她無比認真地注視著李歐,似要將他一眼看穿。仿佛過了許久,李歐看見她輕輕搖了搖頭,用與之前一模一樣的平靜語調說道:“你也不行。”
李歐並不氣餒。他反而將胸前的徽章取下,裝進了衣兜。
“如果沒有這東西你對我的信心也許會更足一些。”他微笑道,“不試試怎麽知道?我還不知道你需要些什麽呢?”
“少在自家門口裝模作樣了。這隻會讓你家變得臭氣熏天。”安德魯森作了一個作嘔的表情,然後毫不猶豫地道出之前他並不承認的事實,為的就是打消女孩的念頭。“李歐,你是比我強一些,但能強過我的父親?她的要求……你一個也做不到!”他不想見到李歐談成一筆生意。
“我不覺得你們會對客人誠心以待。”李歐抬頭看著商店的招牌,“還有,這是你家的門口。我可跟你們毫無關係。”
“這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李歐攤攤手,“我並無此意。”安德魯森不相信他,但他人的心思與李歐毫無幹係。他看向安靜的少女,“想好了嗎?”
女孩一句話也沒說。但李歐從她的棕色眼睛裏讀出了她的想法。他不再理會安德魯森的阻撓。“跟我來吧。我的家就在旁邊。”他輕聲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少女安靜地跟在他的身後,她的腳步輕盈如貓。若不是李歐的感知出眾,大概會以為對方早已離開。
他推開房門,邀請少女進入。
房間裏有些雜亂,書籍與紙張胡亂地堆在桌椅上。慶幸的是並沒有灰塵覆在牆角的雜物之上。幸好昨日打掃了衛生。李歐心想。
“這裏和別的地方不同。”
身後傳來少女平靜得近乎淡漠的語氣。李歐沒有轉過身,但他可以想象出對方皺眉的模樣。顯然她對自己的信心恐怕已經消散一空。還待在這裏或許僅僅是出於禮儀。
“一切才剛剛開頭。”李歐仍然耐心地向少女作出了解釋,“我的試驗室在後麵。你不會想在那裏談話的。”他大概整理了一下地上散落的紙張,然後倒了一杯檸檬汁,“小姐,請坐吧。現在我們可以慢慢商談了。我有些好奇你的要求究竟是什麽?竟然連老安德魯森也做不到。”
少女坐了下來。出於禮貌,她取下了兜帽,摘下了麵巾。長發如瀑布般垂下,發色深黑卻有如寶石般耀眼。在這般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之下,她的容貌反而遜色許多。不免令人遺憾萬分。可世間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我要求他們修複我的劍。”
她垂下了頭,將長劍從腰上解下,緊握在手中。銀色的劍鞘上遍布精致華美的紋路,異域風格躍然其上。但萬變不離其宗,李歐仍能從中看出大多數紋路代表的含義:包含了鋒銳、藏鋒、蓄魔……這樣的組合極為少見,它隻會來自一個地方——
“你來自東方?”
他早該想到的。女孩的臉龐與朱諾王國之居民迥然不同。沒有那過分剛硬而不動曲折的線條,眼窩平坦,顴骨也不顯突出。分開來看平淡無奇,組合在一起卻有著水一樣的柔美。
“嗯。”少女低聲回應。她依舊垂著目光,手指輕拂劍鞘。“它失去了力量。”她忽然開了口,“我訪遍了銀楓葉街,他們都予以拒絕。”這一次她的話不再平緩如鏡,李歐從中聽出了她的憂慮與忐忑。“我不報希望了。”她說著,輕輕歎了口氣,將長劍遞給了李歐。
李歐知道這支長劍對少女來說意義重大。他小心將其接過,托在掌中。
當劍鞘近在眼前之時,他不禁為上麵繁複卻不顯雜亂的魔紋驚歎。看似彼此孤立、毫無關聯的魔紋層層疊疊,卻因為無跡可尋的寥寥數縷線條便密不可分,組合而成一個龐大繁瑣的陣勢。李歐觀看許久,也僅僅從上麵又分辨出了幾個常見的法陣。分別代表著火焰、壓縮與純化。其餘的便是一無所知,他沒有絲毫印象。
“怎麽樣?”少女攥起了拳頭。
李歐沒有搭話。他的臉上浮現興奮之色。
如果說狂怒之風法印是簡約到極致,那它就是與之相對的另一個極端。僅是劍鞘便這般令人驚豔,更別提藏於鞘中的寶劍。因此,當李歐握住劍柄時,他的心情激動無比。
他像是捧著珍寶般小心而緩慢地抽出長劍。
冰冷的寒光有如夜空的銀河傾瀉直下,將他們籠罩其中。他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就連這點著燈火的房間也被染成了一片璀璨的銀色。可惜的是,他沒有聽到清脆高亢的劍鳴之聲,隻有哀鳥的悲啼,仿若烏鴉。
他若有所悟。
可是,當他尋根溯源,看向劍身之時,眼前的畫麵讓他難以自控地驚叫起來。“這怎麽可能?”
劍身平滑如鏡,仿佛薄薄的水晶製成。渾然天成,沒有人工雕琢的痕跡。煉金術存在的跡象全然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