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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琳娜阿姨,她怎麽樣了?”陸月舞在房門外小聲地詢問。
李歐沉著臉搖了搖頭,“還是那樣。教會的聖水隻能暫時抑製黑魔法的擴散,無法根除。好在情況沒有惡化,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隻要活著就還有希望。”陸月舞安慰著他,“你已經盡力了。”
“我不知道她還能堅持多久。”他無力地說,“每一天對她而言都是極大的煎熬。”
他走下樓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昨夜的夢魘讓他不得安寧。那名幽靈躥進了他的夢境,不斷變幻成親人的模樣……最後他被因黑魔法痛苦而死的父親的樣子驚醒。他滿身是汗地醒來,灌下一整瓶安神的藥劑,卻再也無法入眠。詛咒……他不知道應該如何驅逐它,就像他拿黑魔法束手無策一樣。
李歐感覺自己像是睡著了,但似乎過了不到一分鍾他便被她們的吵鬧驚醒。
“羅茜,你在幹什麽?”她的語氣裏帶著惱意。
“殺了它!”羅茜的聲音響起。
聽她的語氣不似作偽。殺了誰?它?李歐勉力睜開眼睛,用肘撐著身體慢慢站了起來。
“它抓爛了你的紗裙,還是撓破了你的枕頭?”
羅茜的氣勢為之一滯,“都沒有。”她悶聲說。
“那就停下你的咒語。”
“不可能。”羅茜冰冷地拒絕,她說出令李歐頓住腳步的驚天霹靂。“它是沒有抓破紗裙,也沒有咬破枕頭,但它殺了人。”
殺了人?那隻小貓?他重新邁開雙腿,試圖加快腳步,但雙腳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他不得不用手扶著牆壁緩緩前行。
“我想你還沒有忘記今早的那具屍體吧。”羅茜續道,“他就躺在幾百米遠的街邊,人人都在駐足圍觀。你不可能沒看見。”
屍體?是誰死了?她們到底在說什麽?我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那又能說明什麽?每一天都有人在死去。”
“你是眼睛瞎了,還是故作視而不見?”羅茜惱怒地說,他能想象得到她指尖火焰的熾烈。“他的身上全是爪子的抓傷與尖牙的撕咬!不是死於謀殺,不是死於黑魔法!”
“它才這麽小。”陸月舞說,“不會是它。”
“我說是就是!”羅茜寸步不讓,“我知道它是什麽怪物!”
他朝她們走了過去。羅茜怒氣衝冠,手中火焰不肯散去,死死盯著陸月舞;陸月舞則堅持己見,懷裏抱著那隻她從街上撿回來的小黑貓。
“你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們,它是厄運的來源。”陸月舞指責道,“你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它。”
“你認為我在撒謊?為了這隻貓?”羅茜怒極反笑,“你要養一屋子的貓,將這裏變成貓窩都沒問題……前提是把它給我!”
“那不一樣。”
“沒有什麽不一樣。”羅茜打斷了她,然後她瞅見了李歐,“你的愛心泛濫,那還不如好好關心我們的雇主!瞧瞧他現在的樣子,就像快死了一樣。”
“閉嘴,羅茜!”陸月舞厲聲喝止了她。“我們吵醒了你?”她輕聲問。
“沒事。”他勉強擠出一絲笑臉。“你們在吵什麽?”
“你來得正好。”羅茜把他拽了她的身邊,她指著陸月舞懷中的黑貓,“看看它,好好看著它,它是什麽?”她劈頭蓋臉地發問,“別告訴我說你不知道!”
李歐撐起厚重的眼皮,仔細打量那隻黑貓。
乍一看去,它與別的貓咪沒什麽不同。但它的腳比普通的貓更細長,爪子也更尖利,耳朵也更大,同時它的背部還有些許凸起……李歐渾身的倦意仿佛被一盆冰水驅散。
“扔掉它!”他緊張地衝陸月舞喊道,“馬上!”
陸月舞不為所動,她盯著他們,“它是什麽?”她不甘地追問。
“幼年的影豹。”李歐回答她,“不知道是誰扔下了它。而且它似乎身受某種疾病的折磨。”
“不是疾病,是魔法。”羅茜冷哼一聲,“同前些天老鼠出逃而亡,以及更遠一些烏鴉墜地致死一樣,它們都身受魔法影響。”
“有某種魔法影響了它們的心智。”李歐認為。
“黑魔法嗎?”陸月舞問。
“我們不知道。”李歐試圖將影豹從陸月舞手中奪走,但它衝李歐呲牙咧嘴,陸月舞也不肯放手。“我不同意。”她固執地說,“我會看好它的。”
“它殺了人,你還想留著它。說不定哪天晚上它就會趁你做著美夢的時候殺了你。”
“讓她留著吧,羅茜。”李歐疲憊地說,“讓她留著。月舞,樓下的儲物室以後就是它的窩,別再放它出來了。”
“它的病呢?”
“我們不是獸醫!不負責替你的寵物治病。”羅茜依舊沒什麽好脾氣,“你應當聽說過農夫與蛇的故事,我可不想濫發善心,最後反而被它吃掉。”
“你一早就知道了?那你還任它如此?”陸月舞的語氣不再平靜。
“那是因為我不想破壞你的閑情逸致!”羅茜才熄滅的怒火又一次複燃,“你們沒關注它,我可每日都瞧著它。瞧著它如何變成吃人的怪物!”
李歐對她們之後的爭吵一無所知,因為疲憊很快就如潮水湧來,將他徹底吞沒。
沒有夢魘打擾的睡眠令他不想起身,他打算一覺睡到太陽直掛高空才起床,然而將他叫醒的不是熾烈的陽光,而是陸月舞的催促,“李歐,趕快起來了,時間來不及了。”
現在不過是朝陽還未躍出海平麵的時候,窗外的天色還是灰蒙蒙,四周寂靜無聲。他掙紮著從溫暖的床鋪上爬了起來,胡亂地套上了一身衣裳。
“起來了嗎?”陸月舞在門外催促。
“起來了。”他打著嗬欠回應。
陸月舞直接推開門走了進來。“你就穿這一身?”他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平日裏他就是襯衫長褲的裝扮。“有什麽問題嗎?”“你忘了今天要去做什麽了嗎?”她的手裏抱著一套黑色禮服,銀色絲線點綴其上。“這是我和羅茜為你挑好的,換上它。”
他決定聽從她們的好意。於是他換上了那身禮服,用冷水洗了把臉,然後走下了樓。這時,安達爾的聖潔白騎士也正好到來。“李歐先生,”一身乳白鎧甲,頭戴羽翼盔的金發騎士向他行以騎士禮,“我們得出發了。”
今天是他與白玫瑰騎士的爵士受封禮,同時數名騎士侍從將正式被授予騎士之位——黑荊棘家的大少爺赫然在列。讓李歐不免感慨黑荊棘的動作既快速又高效。不過他隱隱覺得,他與騎士弄出的那場大火才是他們得以受封的重要因素。
李歐與白騎士並髻而行,陸月舞及羅茜跟在他的身後。他們騎著高頭大馬穿街過巷,爬過緩緩的坡道,踏上了橫跨海灣的宏偉石橋。海浪在他們的腳下泛起白花,巨大帆船有如甲蟲從他們腳下通過,渺小得好像落下腳就能將它們統統踩碎。
“在此下馬。”剛一走完長橋,白騎士便開口命令。
於是他們紛紛翻身下馬,一旁的侍衛立即接過韁繩,牽走馬匹。白騎士帶領他們穿過花團錦簇的庭院,沿途李歐瞧見了眾多前來觀禮的貴族。他們或是大腹便便,或是年輕爽朗,但他們都力圖讓自己更精神一些:頭發精心打理過,穿著筆挺的禮服,腰挎華貴佩劍;一些風韻猶存的貴婦及未出閣的小姐挽著男性的手,優雅地入場。當然,除他們之外,也有不少的法師及煉金術士身處其中。他們分處不同的位置,彼此望向對方的眼中隻有仇恨。
白騎士將他們引至城堡前的廣場,讓他們在此等候,便一聲不吭地離開。廣場上搭起了一座高台,鮮紅地毯鋪陳其上,一直延伸到廣場邊緣。他們正好就站在紅毯的一端。
“這麽多人,”羅茜環視左右。“我原以為隻有幾人就算不錯了。”
“聽說這次的受封儀式由城主親自主持。”
“隻要不是主教就成。”羅茜說,“我討厭宗教頭子。”
“他們總比大多法師明事理。”陸月舞提醒他們,“很多法師都對你不懷好意。”
“我知道。無論是因為虛榮還是自尊,或是仇恨,他們都不會樂意看到一位煉金術士受封——盡管是連貴族也算不上的爵士頭銜。”可這又有什麽用呢?守衛在一旁虎視眈眈,警惕地盯著每一位法師,每一位煉金術士,難道他們還膽敢再鬧出一場壯觀的煙火秀?
他們呆了一小會,就瞧見白玫瑰騎士與學士小姐,當然還有她的大哥聯袂前來。他們交談甚歡,臉上都掛著笑意。但是當路德瞧見他們時,臉上的笑意登時斂去,像是溶入水中的鹽粒,消失得一點不剩。
“擺出一副臭臉,給誰看?”羅茜低聲咒罵。
“他大概是認為我們皆因黑荊棘的關係才獲得如此機會。”李歐聳聳肩,“覺得我們是他們家的下手。主人為何要給下人好臉色看呢?隻需聽從命令就好,不是嗎?”
“你差點因此死掉。”陸月舞也沒了好脾氣。
李歐對此倒是看得到,“所以,家世比賣命更有效。”要不是因為他有個好老爹,李歐心想,他能成為騎士?
他們瞧見他同學士小姐說了什麽,然後獨自離開;然後騎士與學士小姐向他們走了過來。
“你們偶然遇見?”李歐開起了他們的玩笑。
學士小姐表情不變,“當然是偶遇,還能是什麽?”
他抬了抬眉毛,“我以為是騎士大人刻意在路口守候。”
“別胡說八道。”騎士低聲朝他咆哮。
李歐笑了笑,沒理會他。“依薇拉小姐,無論如何我們都得感謝你的幫助。”
“父親的話不及你們的表現重要。”她擺了擺手,“我得恭喜你。”
兄妹兩人差距頗大。李歐寧願與學士小姐交談,也不想瞧見那一位“走後門騎士”的臭臉。“隻是運氣夠好罷了,”他說,“否則我們今天都不會站在這裏。”
他們閑聊一陣,兩名麵具騎士走了過來。他們身穿銀色鎖甲,外麵罩著藍底罩袍,上繡龍形盾圖案。“李歐先生。”他能聽出他們的善意,“時間差不多了,請跟我們來。”
“麻煩你們了。”他謝過這兩位尼安德特人,讓兩位少女與學士小姐步入會場,自己則同騎士一道跟隨他們來到一旁等候。
“李歐。”並肩同行的時候,騎士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他試著小聲地開了口,“如果不是你願意接受城主的受封,我肯定會拒絕。”
“為什麽?”他發瘋了嗎?
“因為……”他說,“霍蘭留下的包裹裏有些東西……雖然隻有隻言片語,但是……但是他指向……騎士團……”
難怪他會如此想。他是一名騎士,與裁縫、房貸人的兒子不同。“你瞧瞧今日誰會成為你的同僚,你就不會覺得奇怪了。”騎士歎了口氣,不再言語。
吉時到之前,長號手奏響了長號,悠長低沉的聲音回蕩在廣場上方。一襲深綠裙裝,腰纏金色絲帶,頭戴寶石冠冕的女城主在侍從官的引領下走上了高台。她大概還不到三十歲,但已有了凜然的威嚴。可是就李歐知道的情況來看,城主的威勢正在日趨減弱,貴族及議會奪走了她的大部分權力。她現在就像是被人擺布的傀儡,李歐如此認為。也難怪她會任由各種惡棍嬌少爺之流進入她的直屬騎士團,也難怪她會不顧一切認命尼安德特人充當她的近衛了。知恩圖報的海外蠻族人在她看來,大概比任何一名貴族騎士都值得信任。
首先受封的是騎士。他們逐一走上高台,在城主麵前單膝跪下,向美麗的女人宣誓效忠,發下他們的誓言。效忠倒不可能,做她的裙下之臣肯定十分樂意。
“神明已逝。”李歐低聲感慨。
“什麽?”
“誓言已無約束之力了。”他說,“瞧瞧你的同僚,鹽販與絲綢商的兒子,黑荊棘的大少爺,他的所作所為會如他說的那般美妙嗎?誓言如今已成謊言。”
“這種時候我倒是希望神明尚存了。”李歐讚同地點了點頭。
城主用瓦拉斯特鋼寶劍輕點他們的肩膀,儀式便成,從此他們便是“榮耀的騎士”。李歐不禁想如果剛才她的手稍微顫抖將會如何。那一定會十分美麗吧?
之後便輪到了他們。
他們步上高台。女城主臉帶淺淺笑意,“你們做的很好。”她輕聲誇讚,“這是一個艱難的季節,這座城市如今正需要你們這樣的英雄。”
“我們隻是做了分內之事。”騎士謙遜地回答。
“我知道,騎士先生,您與他們都不同。”女城主有一雙漂亮的金紅眼睛,像似太陽般刺眼。她的聲音也頗具磁性。但他們都沒料到在此公共場合之下,她竟然直言不諱。“您是真正的騎士,您不會永遠隻是一位爵士。”她做出保證。
騎士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而您呢,煉金術士閣下。法師與您勢如水火,您要作何選擇?能解答我的疑問嗎?”
他隻覺得頭上冷汗直冒,窄領的禮服緊緊勒住了他的喉嚨。“問心無愧。”他艱難地回答。
“問心無愧。”她細細咀嚼,然後朝他綻放如花的笑容,“我現在知道為何洞察之眼閣下會做出那樣的選擇了。”她說出幾乎無人知曉的秘密,“未來的洞察之眼,還有……我的爵士先生。您會占在我這一邊嗎?”
李歐體會到了前一秒騎士的掙紮,但幸運的是,年輕且漂亮的女城主似乎不急於知道答案。她讓他們單膝跪下,逐一為他們受封,讓他們親吻她的指尖。
一切行將結束之時,人群中的反對之聲驟然響起。
所謂的反對之聲隻是文雅的史家用法,真正表達反對的其實是炸響的魔法。五顏六色的魔法之光在天空閃爍,閃電與毒素,火焰與冰霜共同在紅色地毯上作畫,一旦出現瑕疵,立即就有一桶才調製好的鮮紅顏料傾倒其上,然後周而複始。混亂的叫喊與長劍出鞘、弓弦振動之聲共同構成了一曲激昂的*樂。這用來襯托今天的美景再好不過了。
一名法師借由穿梭法術穿過重重人牆朝他們衝來,他胸前的黑太陽徽章異常閃亮。“你們都得死。”他筆直衝向女城主,魔法盾保護他不受刀劍所侵。他高聲口號,“唯有晨光才能驅散寒潮,而不是愚蠢的女人,棄神的叛徒。”
女城主絲毫不顯慌亂,“爵士先生,看你們的了。”她的眼睛在說話。
李歐準備多時的狂怒之風絞碎他的魔法盾,並且將他狠狠撂倒,騎士的長劍斬下了他的腦袋。這時,天空中響箭齊鳴,魔法炸裂成各式暗號。誰知道是誰又在傳遞什麽。
“看呀,煙火秀。”李歐忍不住說,“今天還真是一個好日子,不是嗎?”
“我一點也不覺得有多美好,爵士先生。”
“我還是低估了他們的勇氣。他們在逼得我‘問心無愧’啊。爵士先生。”
他們相視苦笑,默然無聲地看著女城主在侍衛的護送下進入城堡,而廣場上法師已成困獸之勢,等待屠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