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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學士大人。”伊薇拉向她的導師行禮。

“啊,是伊薇拉,我沒想到還能在有生之年見到你。”絕境堡的首席學士薩拉多輕輕頜首。他杵著拐杖,左手輕撚著下巴上有一撮梳理的極為整齊的雪白山羊胡。“這些都是你的同伴嗎?他們看上去都值得依靠。”

“大人,我也從沒想過還會再回來。”

薩拉多學士輕輕擺手。“好啦。你們長途跋涉也足夠辛苦了。”他說,“伊薇拉,這裏就是你的家,帶你的朋友先去休息吧,我們晚餐時再談。”

絕境堡坐落在冰雪覆蓋的高山頂端,呼嘯的寒風撓動著厚實的石壁,發出沉悶且危險的敲擊聲。李歐在這轟隆聲當中難以休息,連閉目養神都無法做到。原來這就是雷鳴之堡的由來。他無奈地心想。他翻來覆去,腹部正在愈合的傷口癢的出奇。他無奈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打算出去走走。

剛一出門他就撞見了另一位學士。如果伊薇拉的描述沒錯,那麽對方就是那個後來居上奪走首席學士位置的家夥。

“先生。”對方攔住了他,“請不要隨意亂走。”他硬邦邦地警告道,“這裏比你想象當中的更危險,有些東西隨時都可能會要了你的命。你最好還是待在房間裏比較好。”他不客氣地說完就直接離開了。李歐看著他的背影,完全不知道對方對他的惡意從何而來。

晚餐時分,他們在爐火邊享用晚餐。

他們邊吃邊談,這場對話當中薩拉多學士自然是絕對的主角,他負責解答他們的疑惑。

“你們逃過了一劫。”他說,“如你猜想的,煉金術士。安達爾教會的確在試圖嚐試以往失敗的方法,並信心滿滿的認為他們會成功。”

“但他們最終會失敗。”李歐說。

“毫無疑問,他們會失敗的。因為諸神已經隕落,而那個家夥還沒有蠢到再為自己創造敵人……”薩拉多學士似乎知道些什麽隱秘之事,而他們全都蒙在鼓中。

“……那個家夥?”

“克萊格。”薩拉多學士歎了口氣。“寒冬將至,現在已經無需隱瞞了。”

柴火劈啪作響,山風鬼哭狼嚎。李歐感覺不到一絲暖意,他有某種預感,一個埋藏極深的世界真理此刻將被揭開,這注定是一個足以顛覆他們認知,令世界震撼的秘聞。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統統選擇了閉口不言,不再做聲。薩拉多學士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吸著,仿佛也是在為自己鼓足勇氣。“絕境堡收藏了自古以來的眾多書籍,可以上溯至千百年之前。”他用這樣眾所皆知的東西來作為開頭。“但是,你們也都知道真正的曆史永遠不止千百年,有無數的遺跡揭露了,甚至在萬年前,就有人類,矮人,精靈,或是別的智慧種族在此生存,但是除了那些倒塌的,殘破不堪的建築,沒有任何東西留下來。”

“這我們知道。”

“耐心點,聽我說完,再發表你的評論。”薩拉多學士喘了口氣。“如果你有幸見到生命漫長的精靈,她們會告訴你,她們的曆史能直溯到上萬年。那是一個文明綻放的時期,此後的數千年也同樣擁有過那樣的時候,包括如今我們常聽說的洛茲瓦……可那樣的時候,為什麽沒有文字和書籍流傳下來?”

“因為她們的文明已經毀滅了?”李歐想了想說,“曆史上,世人的猜測中,文明被毫無預兆的徹底毀滅了。難道這與克萊格有關?”

薩拉多學士歎了口氣,仿佛一瞬間老了許多。“除了那位毀滅的魔神,還有誰呢?”

“可是為什麽?”陸月舞問。

“死者殺戮生者,他們需要過什麽理由嗎?”首席學士說,“他毀滅世界,同樣不需要理由,對他而言,這不過是一場好玩的遊戲。”

“遊戲?無數的生靈死亡,隻是遊戲?沒人反抗他嗎?”

“反抗?”薩拉多學士悲傷地笑了,“諸神都已宣告失敗,還有誰能反抗?我們不過是盡量留存一點火種,讓文明得以延續罷了。”

“等等,諸神?”李歐驚訝地叫住了,可是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他完全被這樣的消息給驚呆了。一直被他們鄙夷,受他們嘲弄的諸神,有善有惡,或光明或黑暗的諸神竟然曾經做過這樣的事?他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諸神的本質是不論善惡的,煉金術士。”薩拉多學士看見了他們的震驚,也同樣明白他們的疑惑。他為他們解釋。“我之前也曾有過與你們一樣的驚恐,覺得自己現在說的這些都是騙人的鬼話,但這實實在在是真正的事實。諸神的善惡不在於他們自己,而在於他們身處的位置,他們的神職決定了他們的表現。正義的神職唯有標榜正義才能有獲得信仰,殺戮的神明也隻有不停的殺戮才能吸收力量,無一例外。這就是神的本能。”

李歐曾聽過這樣的說法,但他嗤之以鼻,他認為首先是黑暗的人,才能繼承黑暗的神職。但是現在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您說,克萊格是為自己創造了敵人?是指的是那些神靈嗎?他們的死亡是克萊格所為?”但是他知道的版本完全不是這樣。“不是煉金術士主宰了他們的毀滅嗎?”

“你以為煉金術如何產生?”薩拉多學士反問他。

“這……我……”他完全回答不上來,那想到的答案仿佛一塊尖刺卡在喉嚨裏,既無法取出,又難以下咽。

“你的父親曾來過這裏。費爾南德斯•李歐。他有一卷煉金之卷。現在想必它在你的手中。你覺得上麵那些隱蔽的,甚至可以說是可怕的學識來自哪裏?你真以為是源自前人艱辛的,漫長的試驗嗎?它們都來自於克萊格的饋贈。他灑下誘餌,埋下禍根,隻等它生根發芽。”

他的理智很願意相信對方的話,而他的情感卻難以接受。“這……不可能。”

“這就是最讓人感到痛苦的事實。你們是他的棋子,不,準確的說,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棋子。一切都是為了取悅他自己罷了。他一手創造了神靈,又一手創造了煉金術。而他在滿心歡喜地高高在上地看著我們彼此征戰。就像我們是在舞台上表演鬧劇的小醜。”

“他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僅僅是覺得高興?這個混蛋!”羅茜罵道。

“沒人知道他的想法,我們猜不透。”薩拉多學士說,“世間有諸多猜測,誰是至高神祇,現在看來,答案顯而易見。”他掩飾不住疲憊。

“那你說的寒冷將至又是怎麽回事?”

薩拉多學士沉默了許久。“每隔千年或是更久——依他的心情而定——克萊格就會清洗這個世界,重塑這個世界的麵貌。所有的生物都無法逃脫這場浩劫。現在,時辰將至。”

壁爐的火焰一瞬間仿佛凍結,李歐隻覺得手腳僵硬,無法動彈。他始終不曾想到,預言竟然是這個意思。那豈不是……世界末日就在眼前!

“我們……”他發現自己的舌頭在打結。“什麽都沒辦法做?”

“能做什麽?”薩拉多學士慘然地一笑,“在我們之前,曾有無數個文明……他們沒有抵抗過嗎?這不可能。所有的生命都會為了自己的生存而不顧一切。可是,他們成功了嗎?不,他們失敗了。所有的東西都化成了虛無和殘骸。”

“不試試怎麽知道?”羅茜說。

“當然,我相信所有人都會聯合起來,克萊格的大軍我們可以抵擋一時,但不能抵擋一世。他會高高在上的看著,直到他感覺厭煩,我肯定他就會親自出手。連諸神都無法阻擋,何況是凡人。我們能做的不多,隻希望能保存一點學識,將一切記錄,然後將其隱藏下來,以期待下一個文明能阻止這樣可怕的循環。”

“如果我們不拚搏一次,將未來扔給所謂的下一個可能不會存在的文明,而他們又同你現在的想法一樣怎麽辦?繼續頹廢地將難題扔給下下一個嗎?”

“人類生生不息,煉金術士。”薩拉多學士說,“人類生生不息。他們會做到的。”

“我覺得我們現在就可以做到。”

“我們別無他法。”薩拉多學士說,“克萊格的爪牙遍布各地,愚昧之人更不願相信,隻有等到天火降臨他們才會幡然醒悟。煉金術曾是我們寄予厚望的手段,但是……哎……洞察之眼先生也在此處,你可以在我們的談話結束後去問問他。他發現了這樣的秘密,卻被自己人趕了出來。”

李歐吃了一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自己去問他吧,具體的情況他知道的更清楚。”薩拉多學士歎了口氣,“希望你知道真相之後,還有現在這樣的勇氣。我們老了,是沒有任何辦法了。”

“不,還有一個辦法。”殺手忽然出現在了門口,“那就是請求克萊格大人的原諒,向他乞求一點慈悲。”

“殺手?”李歐站了起來,“你怎麽?”

“李歐,你忘記了嗎?”殺手的麵部變化著,露出了一張他熟悉的臉。“我們許久前就曾見過。”

“‘鬼影’艾德賽!”他難以置信。“克萊格的走狗!”

“別這樣說。”對方嘻嘻笑了起來,“我們隻是用了另一種方式,同你們一樣,在阻止浩劫的到來。黑色晨曦就是為他而生,一如洛茲瓦崇拜克萊格的法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