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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胸膛發著亮光。幽藍如魂火,懾人心魄。忙碌的仆人們從他身邊經過,紛紛對他抱以奇怪和驚懼的目光,唯恐避之不及,加快腳步就像是奔跑一樣逃竄。他並未因此感到傷心或是憤恨,這些家夥對他來說不過是過眼雲煙。
煉金術士深吸了一口氣,扶著牆繼續跌跌撞撞地往前挪動腳步。植入皮膚下的龜形符石灼熱無比,好像一塊燒紅的黑炭。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帶來無法抑製的疼痛。他難以遏製的呻吟著,感覺胸口的肌肉連帶著骨頭似乎快要融化。他靠在牆邊,不停地嚐試勾勒法印,試圖用咒語壓下陷入瘋狂,失控了的龜形符石……
他一早料到了這樣的後果,但沒有想到會是如此嚴重。符石的光芒絢爛奪目,卻暗藏致命殺機。它像脫韁的野馬,每一秒都更加癲狂,每一刻都更深入他的胸腔。它仿佛貪婪的蟲子,一刻不停地啃食他的血肉。他猜也許再過半個時辰,他就得一命嗚呼。
“先生,你這是怎麽了?”一個仆從注意到了幾乎癱倒在走道上的煉金術士。後者蜷縮成一團,在角落裏瑟瑟發抖。他想愛若拉體會到的痛苦,大概也被他照單全收了。“先生,先生?”那仆從在他麵前蹲了下來。黑炭般的臉上帶著關切。
“送我回去。”他虛弱地說。
“去哪?”仆從問他,“神使小姐的房間嗎?”
愛若拉那裏?繼續去送死嗎?“算了,”他擺擺手,“讓我自己走……”
“……我是說羅茜小姐的房間。”對方的聲音忽然變了個樣。李歐驚訝地抬眼望去,發現對方一臉玩世不恭的嬉笑。“嘿,你玩的太快樂以至於連老朋友都忘記了嗎?”
“殺手?”他反應了過來,繃緊的神經徹底放鬆。他軟軟地靠在了牆上。“原來是你。你來得可真是時候。”
“這算是反話嗎?”
“不算。”他說。
“那看起來我還是能派上用場。”殺手盯著他流光溢彩的胸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不解地問,“隔著很遠我都能感受到魔力的波動。它太不穩定了,是麽?”他伸出了手,但是在觸碰到符石之前仿佛受到電擊般飛快地收了回去。“見鬼,它簡直就是燒紅了的鐵塊。你沒事嗎?”
“出了點意外。”他不願多說。
殺手看了他一會,“那你還能走嗎?”
煉金術士試著站起來,但疼痛深入骨髓,全靠殺手及時地扶住了他。他大口地喘著氣,“讓我……休息會就好了。”
“你確定你能壓下它?”殺手說,“我們的時間不多。船已經在等著我們了。每一個人都準備好了。我們就等你。”他看著李歐的胸口,“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麽方法,但這東西是怎麽回事?我覺得它會殺了你。”
“我知道該怎麽做。”李歐喘了口氣,他渾身被冷汗浸透,仿佛虛脫。“匕首。”
“……你要怎麽做?”殺手猶豫了一會,然後從靴子裏拽出巴掌長的利刃。李歐勉強抬起手臂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這東西長在裏麵了,把它弄出來。”
☆
“你們說,那個混蛋還會記得我們說好的事情嗎?”羅茜將短劍插進鞘裏,手裏端著精致的短弩,小心地放好弩矢,並把它掛在背上。窗外的焰火衝天而起,映紅了夜空。“別到最後他被勾去了魂魄,將一切統統和盤托出,結果到了地方,等待我們的就是一大群全副武裝的士兵。”
“我們應該相信他。”學士小姐說,她讓阿莎和娜麗雅扔掉裝衣服首飾的包裹。“我們用不了那些,這不是去遊山玩水。”她說完又轉過頭來接著之前的話題。“羅茜,你親眼看見了,他吃了多大的苦頭……”
羅茜沉默了片刻,“我知道,我怎麽會不知道。但是……我還是沒感覺到魔力……”
“……還還有些時間,”學士小姐看了眼爬上尖塔頂的月亮,“他能趕得上。”
“但願如此。”羅茜悶聲說著。她低下頭,解開紮緊布袋的繩子。袋子裏是幾十枚五顏六色的寶石。她抓出其中一枚放在眼前細細查看。紅色的珠子,亮得似火。燭光下隱約間有某些神秘的文字在跳動。她把寶石放入袋子裏,然後把它重新紮好,用縫在袋子上的皮扣將它牢牢掛在腰間的皮帶上。她輕輕地拍了拍,袋子裏就傳出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她舒了口氣,可以依靠的安全感讓她輕鬆了不少。“伊薇拉,你難道不覺得……”
“什麽?”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選了擇說出來。“他信任別人,勝過信任我們。”
“為什麽這樣說?”學士小姐不解地問。
“布蘭德。”她說。“還有那個殺手。”
“他們怎麽了?他們不都是為了幫助我們嗎?”
“布蘭德是他的對手,殺手更是來路不明。”羅茜埋怨地說,“他將最重要的任務交給了他們。娜梅利亞公主還有亞漢隊長……我很想扔下他們不管……他竟然拜托給布蘭德。我很不信任他。你也該知道,煉金術士也有等級之分。他跟李歐差的遠呢。”
“也許李歐早有安排。”學士小姐不確定地說。
“也許吧。”她歎了口氣,“也許那個女人被禁錮了法術會變成老女人,會解除傀儡咒語。誰知道呢?可是,伊薇拉,那個殺手呢?那人讓我更不放心。”
“他不是安斯艾爾的手下嗎?”
“奈哲爾?”羅茜嗤笑一聲,“算了,他更加不可相信。”
“但是除了他,我們還能指望誰?”學士小姐替李歐辯解,直到這時她才覺得他做的每一個決定原來都如此艱難,以至於她絞盡腦汁,“我們有變臉的絕活嗎?”
“你們總是有理。”羅茜慍怒地說,“什麽時候你變得和他一樣了。愛情真會讓女人盲目?”
學士小姐換上馬褲長靴,抬頭瞅了她一眼,“羅茜,你也是女人。”
“我要是男人……我早就……”
“……像你的性格,若不是你的魔法令人驚歎——很多法術連我也聞所未聞。它們,”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羅茜打斷了她。
“是的,我也無意知道你的秘密。你是朋友,不是囚犯。但我還是想說,如果真如你所想,你早就死了。我知道這話不太好聽……”
“我隻是不想依靠無法信任的旁人,將自己的命運交給運氣。那虛無縹緲,就像在現在這個世道去信奉神明,崇拜惡魔。”羅茜下定了決心,“所以說,與其相信別人,還不如自己來。”
“羅茜?”學士小姐看見她的手裏抓著一支透明的水晶瓶子,湛藍色的**仿佛星河。她尖聲叫了起來,“那個藥劑?……你是從哪弄來的?別喝!”
☆
妮安塔赤裸|身體,夜間涼涼的海風吹拂而過,紫色的披肩長發在她腦後飛揚,遠遠看去就像一位從畫中走出來的仙子。她的眼睛像是無暇的火紅寶石,其中跳動熊熊火焰。她光著雙腳,踩在在冰涼的地板上。每一步都搖曳生姿。
“小、小姐?”一個男性仆從為她傾倒,被她的身姿迷惑。對方忘記眨動眼睛,忘記呼吸。他的眼中隻有她。手裏端著的盤子滑落在地也渾然不覺。
“跪下。”她命令。
於是仆從順從地跪在她的腳邊,跪倒在一地食物的湯湯水水當中。“把地板舔幹淨。”她惡心地說,“還有我的腳。”
男人仿佛得到了莫大的恩賜。但夜魔女一刻比一刻更加煩躁。盡管熾烈欲|火緊緊纏繞著她,然而此刻它統統化作了無法消弭的怒火。“夠了!”她惱怒地喝止了那個男人,“滾去自己操自己吧。”她說。然後那個男人就在一旁幹出了齷齪的醜事。“滾遠些!”她煩悶不堪地怒罵,“要麽就自己去死!”
那個仆從遲疑了一會,隨即一頭撞上了牆。他的腦袋就像一個西瓜一樣爆開。紅白的腦漿塗滿牆壁。夜魔女光著雙腳從男人的身上跨了過去。她離開了泛著惡臭的走道,朝愛若拉的房間走去。一路上,所有遇見她的人,無論男女都統統拜倒於她的身下,為她肝腦塗地——想必她所經之路的那一具具屍體已經對此做了很好的解釋了。
夜魔女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人。那個女人脫的精光,匍匐在她的腳邊,一邊清理著她的腳麵,一邊自我安慰著,喉嚨裏發出饑渴難耐的呻吟。“母狗。”她厭惡的說著,一腳將她踹開。看著那個女人磕頭乞求,好似奴隸般的模樣,她的嘴角泛起冷笑。煉金術士,她仇恨地想,我快到了,你準備好了嗎?
她輕蔑地從那個女人身上踩了過去。而那個女人卻把她的舉動視作天大獎賞,對她戴恩戴德,感激涕零。看呀,我才是所謂的女神。夜魔女從心裏嘲笑愛若拉。
但是她沒有往前走幾步,忽然打了個寒顫。
——一個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剛開始她沒有看清對方,火把的光線拉出的陰影遮蔽了對方的容貌。但是隨著對方的走近,她認出了她:“月舞小姐。”她輕笑起來,“他讓你來的?他真是好算計。不過這一次,你們大概會失望了。”她說著,把拽在手裏的那塊楔形石吊墜扔到了陸月舞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