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欲教樹靜風不止

大太監忙奔走著,去宣太醫,兩個人小太監上前,將皇上抬到了龍床上,早有人替太子鬆了綁,太子撲到龍床邊,泣不成語。舒骺豞匫

蘇丞相、楊大人、賢王爺並那兩名侍衛呆在原地,尚未反應過來。

可是,這賢王爺該如何處理,皇上尚未說完的那句話,關係著賢王的性命和朝廷的動蕩。太醫趕來,為皇上把脈,幾人退到一邊,就聽楊大人說:“還不把賢王爺壓到死、牢,這可是聖上的旨意,皇上一點小傷,你們就不會辦事了嗎?”

蘇丞相上前半步,逼視著楊大人:“皇上的旨意尚未說完,你有何理由擅自揣度,你莫非眼下就想取而代之?”

“你!”楊大人一指蘇丞相,轉身對著龍床的位置抱手行禮,“臣絕無此意,但聖上的意思明明白白,關至死牢,隔日問斬,蘇丞相莫要裝糊塗,包庇賢王爺才是!”

蘇丞相漠然道:“是嗎?本官怎麽覺得,皇上一指賢王爺,再一指太子,是欲讓賢王爺成為太子呢?”

這邊正在僵持,龍床邊,太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太醫把過脈,焦灼的問:“太醫,父皇如何?”

太醫撚一把胡子,跪著對著太子道:“太子,還請眾人會避才是。”

太子懊悔自己的思慮不周,擺手命太監侍女們全部退下,掃向門邊對峙的幾人,疾步走來。

蘇丞相從來沒有看到過太子如此盛怒,兩眼通紅的帶著泡腫,麵色陰森的仿佛要一口將他們生吞活剝。他莫名的打個寒戰,忙彎腰行禮:“太子!”

記憶裏的太子,永遠是一副睡不醒的懶散模樣,像一灘扶不起的爛泥,帶著滿身臭薰薰的酒氣和不知哪裏混來的胭脂香,麵色蒼白的一看便知是放縱過度,虛胖的身子僦縮成一團,唯唯諾諾的回答著皇上的問題,條理不清,沒有膽魄。

若是普通人家或一般富賈人家的孩子也就罷了,可偏偏投胎做了一國太子,內憂外患之時,如此庸才,如何擔當重任?

可眼下,蘇丞相不禁暗道,也許一直以來,都是他錯了。

太子的眼睛似乎要噴火,直直的瞪著幾人:“父皇病重,你們身為大臣王爺,就站在這裏討論這種白癡問題,好啊,很好,你們繼續說啊,怎麽都不說了,一會是不是還要把太子也定了,你們還有沒有一點人心啊!”

聲音愈來愈大,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哪裏還有半點平時那個懦弱的影子。

楊大人的臉色難看,自己竟被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太子訓斥了,這個人還是他的侄子,他正欲說話,就聽太子又道:“滾,你們都給孤出去!這些話,要生活去外麵說去,別傳到父皇的耳朵裏,父皇就是因為你們才被氣出病的,現在你們還在把著這權勢不放過,你們都給孤滾出去,不要汙了父皇的地方!”

他扶著胸膛,虛弱的喘了幾口粗氣,被一旁的太醫攙住。太醫對著幾人使了個眼色,蘇丞相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轉身向外走去。

“等等!”太子忽然出聲,攔住賢王的腳步,“孤做主,五弟暫時在賢王府閉門思過,死牢就不用去了,那地方不是人待得,如果傷了身子,父皇到時候,會後悔的。”

楊大人的嘴唇動了動,想反駁,可是看看太子的臉色,還是忍住沒有說話。

賢王回頭,詫異的看一眼太子,而後,薄涼的一笑:“太子莫要以為,這樣隨意賣個人情,本王就會輕易放手。”

太子疲憊的輕笑,看起來卻更像諷刺:“五弟,孤說過了--”他的聲音猛地銳利起來,“這種話,休要再讓父皇聽到!”

賢王眯眼,狠狠打量著他的眼睛,想從那裏麵,讀出太子真實的意思,可惜,除了一點擔憂、彷徨和懊悔,一無所有……

禦書房恢複了寧靜,太子來到龍床邊,跪地,扶著皇上的手,輕聲道:“父皇,醒醒吧,兒臣把他們都驅除出去了,兒臣以後也不去花天酒地了,沒有人再惹父皇生氣,起來吧,您的天下,您不管了嗎?交到兒臣手裏,兒臣可管不好,父皇快醒來吧。”w8yj。

是宣該到。“太子”一旁的太醫輕聲叫道,“太子請退步,容老臣伺候皇上服藥,皇上還需要靜養休息。”

太子拽過袖腳,隨意擦拭著臉上的淚水:“藥試過毒了嗎?”

“回太子,臣已命兩位太監試過了,皇上可以放心服用。”

太子看著那張衰老的容顏,威儀猶存,眼前卻依稀浮現出兒時的場景。

父皇牽著他的手,笑著對他道:“嚴兒,你是我們梁國的太子,一定要把騎馬射箭的功夫都學好,日後要保護我們梁國。”

父皇的臉陡生怒氣:“嚴兒,你怎麽能這樣淘氣,朕怎麽放心把天下交在你的手裏。去,罰你跪兩個時辰!”

父皇抱著他,背對著看不出神色,輕輕拉起他的長袍:“嚴兒,來,讓父皇看看,這是清淤消腫的良藥,抹上就不疼的。”

父皇眼中盡是濃濃的失望:“嚴兒,你居然做出這種事!”兵符甩到他的身上,“你就這麽急切的想要這個位置嗎?滾出去!去外麵跪著,朕現在不想看到你!”

太子緩緩的跪下,淚如雨落:“皇上,嚴兒錯了,嚴兒隻是不醉心鉤心鬥角,並不是想惹您生氣啊,父皇!”13857515

門外,楊大人與蘇丞相對視良久,終於一摔袖子,哼了一聲走了。賢王低著頭,不知在琢磨些什麽。

蘇丞相輕輕歎氣:“王爺,這兩日多生事端,您看這會不會和小曉--恩,您看這婚事還要不要舉行。”

賢王猶豫一瞬,眸底滑過一絲慌亂--諸多情勢於他不利,蘇丞相此言,莫非是看到太子出彩的地方,想要將他放棄,若此時再沒有蘇丞相的支持,不論父皇病好與否,他都會是死路一條。

這樣想到,笑著抬頭:“定下的婚約自然作數,否則五小姐的名譽受損,本王自然會過意不去,那些閑言碎語,不過是有心人的利用,嶽父大人不必太過在意。”

蘇丞相沒有表情,心中卻油然而生一股諷刺:尤記得清晨賢王目不斜視的走過去,眼下又成了毫不在意。

罷了,自己當初看中的,不就是賢王的不達目的就絕不罷休嗎?

這種性格,也許是一方霸主,卻不會是千古明君。

隻是可惜了,太子雖有一副真性情,卻獨獨不適合稱王稱霸,這樣,遲早梁國會被官僚大家族全部瓜分。

蘇丞相迷惘的想:梁國,外有黎國虎視眈眈,內有皇子分庭爭霸,實在危機,走到這一步,梁國究竟該怎麽辦?

大殿外,儼然是一個新的世界。

雪,將萬物銀裝素裹,空氣清新的讓人頓時吐盡心中的鬱氣。蘇丞相深呼吸,心道:罷了,順其自然,總會有辦法的。

“少主!這是今日早朝的密報。”無常鬼魅般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屋中。涼泱放下手中把玩的小瓶,轉身道:“拿過來吧。”

無常起身,將紙輕放於桌上,退後幾步。涼泱拿去,閱覽完畢,鼻子發出一聲嗤笑:“沒想到,最後遭殃的還是賢王。”

心裏惡狠狠的咒罵了一句:活該!誰讓你動我的小曉!

手指覆上信封,緊緊捏住,暗自思量:皇上生病了?也就太子會擔心了吧。父皇,嗬嗬,父皇是個什麽東西!

從他記事開始,奶娘,小曉,柳月,胖廚子,還有誰?那些菜市場惡毒的人們,那些擔驚受怕的婢女,都算什麽東西!

“父皇,你可還記得,你還有我這麽一個兒子?”涼泱抿唇,“你一定不願意承認,哼,你巴不得我從來沒有出現在這個世上,你咒我死,哈哈,真是好笑,我倒要看看,我們究竟是誰先死的。”

父皇重病了嗎?明明該痛快的心裏,為何會有依稀堵得悶慌得感覺。

眼瞼垂下,呆呆的盯著手裏的紙:“皇上,亦或是父皇,我們的仇,究竟算得清嗎?”

無常默默的在一旁看著,沒有作聲。他早就看得清楚,少主並非是陰毒狠辣之人,隻是對於蘇小曉,太過執著,沒有惹到蘇小曉的人,他總是有幾分自己都未發覺的心軟。

終究,還是個善良的孩子啊!

無常出聲,打斷了涼泱的沉悶:“少主,還有一事,這是方才樓下小二那裏拿到的信。”

涼泱懶懶的沒有反映。無常似乎隱隱一笑:“是蘇小姐給的,約少主晚膳在醜菊軒見麵。”

“什麽?”涼泱猛地跳起,一把奪過信紙,笑容甜蜜的像個得了糖的孩子,焦急的撕開信皮,簡單一句話,讀了一遍又一遍,“我這就過去!”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恍然間,竟有種隔世之感。

涼泱奔到門邊,卻撇到無常終於變化的表情,嘟起嘴,住了腳步:“不行,小曉就要和別人結婚了,我還去看她做什麽?現在倒是想起來我了,不去!不去!”

大聲嚷嚷著,又回到塌邊,卻是--坐臥難安。

還是第一次見到少主這麽可愛,這麽孩子氣的一麵,素有惡魔之稱的少主,竟然--傲嬌了。

無常終於忍不住,扶額,偷偷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