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笑裏藏刀意難測

這點小算計,無常一聽,便明白的清清楚楚。舒骺豞匫此時若是給無常畫一副漫畫,定是一翻白眼,滿臉黑線。

他收起包袱,重新放回身上,點頭行禮而去。

這一關,若是太子躲不掉,隻有死路一條。至於蘇小曉,嗬嗬,他從來不會擔心,以少主霸道獨尊的性格,哪裏會容臥榻之旁他人酣睡。

雖然貌似,現在少主才是那個臥榻旁窺探的人。

一夜,飛逝,幾多人愁,幾許暗笑……

早早便醒來的蘇丞相,在二夫人的伺候下穿上朝服。夫人整理著腰間的玉墜,輕聲囑咐道:“老爺路上小心些。”

不說還好,這二夫人一說,蘇丞相頓覺左眼跳動,似乎這幾日不很太平,臨走前,還特地燒了柱香,保佑今日平平安安,千萬莫要再出什麽差池。

可是轎子一出蘇府,蘇丞相便深深發覺,每一次坐轎子上朝,都是一場災難。

今日的天陰陰沉沉,仿佛鋪蓋著厚重的棉被,連帶著心情,都有一絲莫名的壓抑。轎子搖搖晃晃,悶得頭暈疼,蘇丞相掀開轎簾,剛想透口氣。就聽得一陣清晰的談話聲傳入耳中。

“聽說了嗎?據說那塊丟了的兵符在太子手裏。”

“噓,這種事可不敢亂說。”

那人似乎撇了撇嘴,又道:“還有一件更離奇的事,昨日皇上才頒布了聖旨,賢王爺和相府五小姐將在半個月後成親,本是喜事,不料昨晚,賢王府就離奇失火,聽說傷了不少條人命。”

“唉,這事我也聽說了,賢王和那小姐情深義重,也沒算上一卦,誰知道會命星相克呢。”

那人一聲歎惋:“嘖嘖,這下可成了苦命鴛鴦了,你說這可怎麽辦呀?”

“兩人八字不合,還能怎麽辦?萬一這執意成親了,豈不是冤家,湊合著過日子,老天看不下去,賢王府哪裏經得起這樣三天兩頭點火,到時候,受苦的還不是那個小姐。”

“說的也是,哎,你說那女人會不會克夫啊!”

“不會吧,傳言她可是旺夫相呢,就是和那賢王不般配,賢王真是可惜,京城第一才女放到麵前都無福消受。”

兩人一陣唏噓,轎子裏的蘇丞相掩麵長歎。廟堂之上鉤心鬥角多年,多少大風大浪都挺過來了,可近日這些事……這確是第一次覺得有些疲倦。才五十歲,竟覺得精力不濟,也許真該考慮考慮隱退。wb8y。

不過念及那個狂傲自大,胸無點墨的太子,蘇丞相還是吩咐轎夫:“起轎走吧!”

轎子被緩緩抬起,轉過小彎,從兩個毫不起眼的布衣平民麵前,施施然走過。

蘇丞相無奈的想:賢王相比太子,還是能成熟穩重許多,否則這先皇基業交到太子手中,太子隻貪圖享樂,梁國便會被虎視眈眈的黎國吞的,一點骨頭渣都不剩了。

為了江山社稷著想,怎麽也要將太子除去才是。

轎簾外,未有人看到,那談話的兩人,漸漸止住聲音,目送小轎遠去,消失在街道盡頭。

而後,對視一眼,意味深長的一笑,盡顯奸詐。

下了轎,蘇丞相一抬頭,眉頭緊鎖。

天空沉積著,似乎緊緊壓著頭頂,喘不過氣來。才下了轎子,邁步向皇宮裏走去,忽然稀稀落落的下起了小雪。鹽粒般的小點落到朝服,頃刻便隱去蹤跡。

拉近衣襟,隻顧埋頭走路,身後很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叫喊聲。

“丞相?蘇丞相?”

幾聲漸進,終於將蘇丞相的魂喚了回來。他猛地抬頭,神色頗不自然的道:“哦,是楊大人,何事?”

楊大人是皇後娘娘的大哥,總是皺著老臉褶子,一副笑嗬嗬的模樣,心裏想的卻讓人琢磨不透,再想到太子的德行,對楊大人,蘇丞相越是看不大習慣,不過看在他是國舅爺的份上,蘇丞相還是止住腳步。

客氣而疏離的行過禮,看著楊大人怎麽都覺得不懷好意的笑容,蘇丞相終於先開口道:“楊大人如果沒有事,本官便先走一步了。”

拂袖,正欲開步,卻被一聲輕笑止住。

“嗬嗬,蘇大人恐怕還不知道吧。”

蘇丞相回頭,微微皺眉,厭惡的看著他賣關子,板著臉直接道:“楊大人說得是有關小女的事嗎?那些隻是妄言,本官自然會與賢王爺說清楚,此事算是我蘇府的家事吧,還不勞楊大人費心。”

“家事?”楊大人冷笑,伸手指著蘇丞相的背後,“我可看不出,閑王爺和您有何家事啊?”

他上前一步,目含同情的拍拍蘇丞相的肩頭:“蘇大人還是小心些好啊!莫要賠了夫人又折兵,落得一身腥。”

說完,便抽回手,揚長而去。13865864

蘇丞相回頭,隻見賢王爺從道路的另一邊,目不斜視的走過去,似乎根本沒有來打個招呼的意思。隔著寬闊的白玉板路,站在蒙蒙小雪中,任雪越來越大,一點點在肩上堆積。

蘇丞相心裏沉重的想:不論那傳言之事是真是假,楊大人想挑撥離間,卻是成功了一半。於白聽曉。

這好不容易定下的婚事,賢王不會真要改主意吧。不過想到那個傳言,還好,總算將來若真撤了婚約,不會完全怪罪到蘇小曉頭上,害得她孤零一生。

最近,不太太平啊!早朝上,不知又會折騰出什麽事來?

他跺了跺雪靴,頂著寒風,繼續向大殿走去。

氣氛詭異陰沉的厲害。早朝前,幾乎沒有人交頭接耳,隻是畢恭畢敬的等候著皇上的來臨。皇上卻遲遲沒有出現,亦沒有太監前來宣布皇上龍體有恙,似乎大殿眾人,完全被皇上遺忘。

等候的百官間,終於開始騷、動。

蘇丞相忐忑不安的抬頭,看著那個高高在上的金色的皇位,空著的感覺,亦是威嚴而冷漠。他忽然想到早上聽得那段談話,一句一句的回想,終於意識到,在擔憂蘇小曉的時候,自己一直忽略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暗自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捂起嘴,輕聲咳嗽了幾下,遮住方才的失態,隻是在陡然安靜的大殿,越顯清晰。

他抬頭,看著緩步走近的太監一步步跨上台階,手中的拳漸漸攥緊。

太子,太子若真是偷去了兵符,隻怕,會是再無翻身之時了吧。

若是真事,這對賢王爺而言,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無數眼睛聚集在太監身上,太監手上沒有拿著聖旨,隻聽那個尖利毛躁的嗓音大聲道:“宣蘇丞相及楊尚書進殿參見。”

蘇丞相扭過脖子,正對上楊大人略帶詫異的眼神,安下心,行禮後,便隨著太監一同向後殿走去。楊大人跟在身後,每一步走的沉重拖遝。

蘇丞相略微放下心,看來此事,楊大人也不是事先知情。

繞過幾道宮廊,不經意一瞥,雪已經將地麵掩蓋上薄薄一層白色,美的不忍褻瀆。可是長廊內的地麵上,卻混著沾染過泥水的鞋印,有些淩亂。

太監停到禦書房外,輕輕叩門:“皇上,蘇大人楊大人到。”

禦書房裏分明有人,卻不聽見半點動靜,大概是外麵的風太大,灌注了耳朵。多了許久,才終於聽到一人開口:“進來吧!”

蘇丞相推門,低著頭跨過門檻,跪地請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後麵,楊大人的聲音也聽得清清楚楚。可皇上沉默了一會,卻隻道:“蘇愛卿請起吧!”平靜的,將楊大人視作無物。

蘇丞相跟在皇上身邊多年,一舉一動一句話的喜怒哀樂,早就琢磨的透亮,聽到皇上這樣說,心裏不禁咯噔一下。

“都來看看,看看這是什麽東西?”

一塊牌子從龍案,甩到楊大人麵前,蹭著光滑的地板,順溜到他的膝蓋邊,打了半個轉,停住。楊大人的眼睛緩緩抬起,隻看了那東西一眼,身子便如栓糠般開始抖動,一貫鎮定的聲音都變得有些沙啞不穩:“皇,皇上給臣看的,是軍隊的,軍隊的半塊兵符。”

“似乎還正好是丟失的那半塊,楊大人說,是嗎?”

頭低的越下,楊大人沒有回答,他至今還有些迷茫,這半塊兵符,究竟與自己有何關係,他是最不起眼的工部尚書,又不是兵部的人,皇上為何偏偏叫他過來。

一聲冷哼,皇上看著匍匐的人,道:“楊大人就不想知道,這半塊如此重要如此寶貴的兵符,朕是在何處找到的嗎?”

楊大人不知是該搖頭還是該點頭,隻得繼續保持沉默。

“這東西,是在朕的好太子那兒發現的,來人,帶太子上來!”

楊大人驚愕的抬起頭,隻見一個熟悉的,略微發胖的身子,被麻繩捆綁著,被兩位皇宮侍衛護著,從門外夾了進來。

彭的摔倒在地,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音,一想被皇後捧在手心嬌生慣養的太子,顧不得重重跌倒時,膝蓋隱隱的作痛似乎返青,忙向父皇跪著攀爬過去,哀嚎道:

“皇上,饒命啊!兒臣真的不知是怎麽回事啊!”

在門外不知凍了多久,嘴唇都微微泛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