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樂極生悲醉紅顏
一眼,無言,便已萬物皆空,眼簾中隻剩下那個人的影子,陌生而熟悉。舒骺豞匫
十年,隻是依稀可見當年的影子,但誰也不必多問半句,便已辨出,夢中想象著,描繪了千遍萬遍的容顏。
蘇小曉貪戀的看著,那張如畫俊容,無需雕磨,不加粉飾,天姿國色,顛倒眾生。
對著那雙深邃幽沉的眼睛,看向無盡深處,一種守望,一縷相思,總斷愁腸。
從那雙眼眸裏,蘇小曉讀出了與她一樣的,真實的情感。
念想無可托,唯寄曾遊地,恍如人依在,隻教夢如霜。
涼泱啊,他大抵也是懷著一樣的心境,才買下這片荷葉灘的吧。蘇小曉的臉上忽然綻放出笑容,真實而可愛的笑容。
這個人回來了,丟失多年的生活似乎也回來了一大半。
呆滯過後,驀然回神,蘇小曉急切的跑著,迎上前,真想像兒時一樣,有他在身邊,牽著手,無憂無慮。
涼涼就在不遠處,癡癡的望著她,目光溫柔的令人迷醉。
此情,此景,動人心扉。不幸的是……
蘇小曉樂極生悲了!
她完全忘記身處何境,跑了兩步,船身便不受控製的劇烈搖晃,她驚恐的刹住腳步,卻為時已晚。在老王的一聲驚呼中,“撲通”一下子,一頭栽進了河裏。
蘇小曉不通水性,手腳掙紮著,撲起巨大的水花,猛地灌了幾大口河水,漸漸向河裏沉去。船還在不遠處的水麵,左右搖晃。
一切不過眨眼的功夫,涼泱心驟然一縮,飛身撲向河中。W8PU。
手臂伸出,拉起蘇小曉下沉的身子,臂彎一勾,卷起她細小的腰身,一帶一折,身如翩燕矯若驚龍,足尖一點水麵,飄然飛上湖灘。
目光始終未離蘇小曉的麵容,眼中盡是柔情。
老王嚇得一個哆嗦,麵如死灰,早就架著船,一溜煙跑了,那大家小姐,原來是來私會情人的,讓她想起他還在一旁觀看,知道了那些大宅門家裏的齷齪事,豈不要殺人滅口?
那個男人的恐怖手段,他可是略微見識過的,此時不跑,還待何時?曉皆了蘇。
渾身濕透的蘇小曉,忽然從一片冰冷中,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驚嚇之餘,腳步酸軟無力,她窩在涼泱的臂彎間,緊緊相依,唇角挑起一抹勾魂的豔笑。
白絲裏衣外,著一件淺綠長裙。此時衣衫盡濕,緊密的敷在皮膚上,濕發愈顯柔亮,粘在臉頰兩邊,勾勒出精致瘦小的瓜子麵龐,腰身纖細,不盈一握,衣裙下的修長玉腿,貼在他的身上,尚未完全發育的身體,已有些微撩人的弧度,鎖骨形狀迷人,隱約可見。
美人出浴,朦朧月光,半遮半掩,不過如此。
涼泱注視著她,眸色忽然一暗。
睫毛輕輕挑起,沾染著水珠,清晰細密,風情萬種。
蘇小曉第一次這樣近的凝視著涼泱的容顏,俊美的令人移不開眼,耳尖不由一紅,斂下眉目,低聲道:“涼涼,謝謝。”
涼泱將蘇小曉放下,腳觸到地麵,手依然堅定的搭在她的腰身,支撐著她虛弱的身體。一隻手拂過秀發,將那濕漉漉的長發輕柔的別到耳後,露出的麵容素顏清麗,宛如梨花帶雨,出水芙蓉,白裏透紅,自有一番柔媚。13856994
他低下頭,捧著蘇小曉的腦袋,認真的道:“小曉,是我。”
蘇小曉抬起頭,看著那雙墨眸裏映出的小小的自己,視如珍寶被捧在手心,目光一凝,甜甜一笑:“涼涼,我知道是你。”
她知道,在聽到有人包下了這片地方,就想到可能是涼涼,可是她不敢這樣猜測,害怕換來更大的失望。
如今,惦念十年的人就在身邊。
“涼涼,涼涼?”怎麽叫也不覺夠呢。
一隻手附在她的肚子上,輕輕揉著,涼泱看著懷裏的人,一遍遍點頭答應,縱容而寵溺的笑著。
蘇小曉從極度的吃驚興奮中回過神,這才看到自己的窘迫模樣,抱著涼泱的手急忙鬆開,推開他的身子,道:“好了,涼涼,沒事,我就是喝了幾口水。”
臉兒卻言不由衷的羞得通紅。
一片冰涼探上額頭,涼泱皺起眉,焦慮的問:“小曉,你的頭好熱,是不是方才一受涼,身子不舒服?”
蘇小曉尷尬的抓著他的胳膊,將手從額頭取下:“沒,沒事,這隻是激動地,嗬嗬,激動地。”
隻是,摸到的這隻手,怎麽這樣粗糙?蘇小曉低頭,看著手指抓住的手掌猛然攥起拳,聲音驟然嚴厲:“涼涼,別動!”
五指被一點點掰開,涼泱鬆了力,任她翻動手掌,垂下眼睛,不去看蘇小曉的麵色。
蘇小曉的眼眶卻有幾分濕紅。
這隻手,還是涼涼的嗎?若非身體尚能感受到衣服的涼意,她真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那個五歲時的手,縱然劈柴煮飯,洗衣勞作,也依舊白皙細膩,仿佛是精心保養過的,但她曾問過,絕對是因涼泱天生麗質。
但眼下,十指布滿了黃色的繭子,那種硬的膈手的老繭,絕非一日兩日,甚至一年兩年能形成的,掌心粗糙,磨砂著,如同在鐵砂上蹭過,刺得人心都跟著一痛。
翻過來,手背尚能好一些,但看到五隻指甲時,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滾滾落下……
指甲齊指尖而斷,汙黑的一如墨色。
相逢的喜悅,早已消失,蘇小曉拉起那隻手貼在臉上,啜泣著輕聲問:“涼涼,究竟怎麽回事?”
涼泱沒有說話,那張偏過半邊臉的側麵,線條硬朗,剛強。
蘇小曉忽然意識到,隻看那抿緊的堅毅的唇形,就知,涼泱不再是那個小男孩了。隻是,關切之情哪裏能忍得住?
她扳過涼泱的臉頰,凝望著那雙眼睛的深處:“告訴我,涼涼,這十年,你是怎麽過的?怎麽會把手……”
話語突然頓塞,再也說不下去。
涼泱無法逃避的看著蘇小曉,輕描淡寫得道:“沒什麽,就是那樣過來的,走吧,我看你有些冷,還是把濕衣服換下來,免得身子生病。”
蘇小曉不為所動的拉住他的衣服,哽咽著嗓子道:“涼涼,你不必給我轉移話題,說吧,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涼泱的臉上,露出一個淡然親切的笑容:“小曉,真的沒事,我就是練了武功,這些都是練武人手上長的繭子,時間一長就習慣了,我一點都不覺得疼得。”
手上硬生生的磨出水泡,水泡再磨一磨,破裂,潰爛,再長出新的水泡,久而久之,就是一層接一層的厚繭。這樣殘忍的過程,怎麽會……不疼?
蘇小曉這才想到,難怪方才涼泱能敏捷的把自己從水裏救起來,原來是會了武功。
十年聞雞起舞,冬練三伏夏練三暑,難怪會手成了這副模樣,那麽--
“這指甲上的黑色是怎麽回事?不會是中了別人的毒吧。”
涼泱怕那可怖的顏色嚇到蘇小曉,忙將手指蜷縮起來,扣在掌心,輕笑著道:“小曉,你也太不相信我了,現在哪裏還有人,能用毒藥傷的了我。”
江湖上的事,蘇小曉並不太懂,江湖上的勢力錯綜複雜,情報網建立的還是不夠完善,難怪這麽難找到涼泱的影子。
她看涼泱的眼神,似乎對此頗為自信,隻是……“這麽說,你的指甲為何會成了黑色? ”
“在江湖上混,必須懂得些毒術,免得著了奸人詭計,這隻是學毒時,不小心沾上的,體內的餘毒已經清除,指甲上的顏色不過是外表看著滲人,其實沒什麽事的。”
涼泱看著蘇小曉低垂的後腦勺,柔聲道:“之前覺得麻煩,便沒有多在意,你若不喜歡,我用些酸的東西,醋汁之類的,浸泡三五天便可以消除。”
蘇小曉一口咬在手背上,恨恨得道:“還泡上三五天,你以為你是醃白蘿卜呢。”
這麽努力,這麽拚命,涼涼,你在自虐嗎?
涼泱看著手上的兩排齒印,笑著道:“小狗,早知道給你帶些骨頭,讓你慢慢的,盡情的啃。”
蘇小曉一皺鼻子,放下他的手,哼道:“涼涼,你以為誰稀罕啃那豬蹄子呐。”
嬉笑間,方才的沉重似乎一掃而空,隻有涼泱的眉頭,在不經意間跳動了幾下。
愛一個人,就不該讓她知道,他到底付出了多少,不該讓她一起,背負那段沉重。
所有的師兄弟,隻有他一人兼練劍術和毒術,連素來嚴厲的師傅,都常不忍得道:“泱兒,你何必如此?”
何必如此?因為他沒有太多的時間,思念的情絲,越是有千山萬水的間隔,卻越是扯得心痛。本意是想學成後,默默地守護在蘇小曉身邊,做她的影子,她的暗衛,隻要蘇小曉沒有遇到危險,他便發誓永不現身。
卻未料到,這毒術的潛心鑽研,令他在一本古籍中,發現了一個有關身世的驚天秘密。
指甲深深摳進肉中,若真是如此,小曉,再等等,也許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正大光明的站在你的身邊。
永遠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