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誣陷

第二日時,誰也沒向青竹提及昨晚之事,青竹暗想,看來應該是失敗了。也就是說她注定還要在裏麵煎熬。

後來白氏發現了少南受傷的手指,少南隻是說自己不小心劃傷的,並未帶出青竹半句話。白氏見沒出什麽大事,因此也沒再追究下去。

數九寒天,再加上一連下了兩天的雨,更覺得寒冷了不少。青竹多麽想能圍坐在火爐旁,安安靜靜的翻兩頁書,喝幾口熱茶。不過這些隻能想象罷了,牽牛出去食了草,又得去河溝邊洗衣裳,聽韓露說水麵上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碴,可想而知,那水有多麽的刺骨。

走至河邊,青竹拾了塊小石頭向水麵上扔去,水麵並沒有立刻漾出水波,一圈圈的放大,整個水麵也跟著晃動,而是感覺打中了什麽,走近一瞧,水麵上果然有一層薄薄的冰麵。

青竹將木盆裏的髒衣服取了出來,這裏最難洗的便是永柱和明霞的衣裳,永柱成日做工,沾染的最多的就是泥汙,硬邦邦的布料,需要反複揉搓,不過倒還算好辦。最難處理的還是明霞的,經常東一塊,西一塊,沾些怎麽洗也洗不掉的汙漬。可為難了青竹,尤其是這樣的大冷天。

青竹將衣服打濕了,塗上自己好不容易做出來的土肥皂,倒還有些去汙能力。說來製這個洗衣服的肥皂,倒花費了青竹不少的心思。記得她以前看過一本書上麵零零星星的記載過一些,如何用土辦法製出肥皂來。

土堿、鬆香、稻草灰,沒有甘油,青竹用的是動物油脂代替,反複試驗了好多次,才算能使用,雖然沒什麽泡沫。不過去汙能力還算能保證。

剛開始洗的時候,青竹覺得骨頭都在發疼,到了後麵也不疼了,手掌竟然冒出一股淡淡的輕煙,暖和起來,雖然還是通紅。

好不容易洗完了衣裳。回家準備晾曬,見白氏正在給明霞生凍瘡的手塗抹辣椒油,說是這個法子就能讓凍瘡症狀要減緩一些。

的確,有時候切比較辣的辣椒,會讓手指也感覺到辣。那種感覺很不好受。可這個辦法適用於凍瘡嗎?青竹沒有試驗過,反正她從來未生過凍瘡。

晾好了衣裳,青竹便回自己房裏去了。

已是臘月中旬。永柱還在窯上幫工,為的是能多賺幾個錢,少南要出去讀書的話,一定要不少的花費。這個情景倒讓青竹覺得並不陌生,就好比在二十一世紀。家境並不富裕,要苦苦的供子女念大學,為的是以後能考個公務員,有個編製。

學堂裏已經放假了,因為今年比去年冷,陶老先生病了。連日來不曾來上課,索性放了這一群小學生。

項少南在自己房裏看了半天的書,見青竹回來了。過了一陣子便去敲她的門。

青竹上來開了門,見是他,便問:“有什麽事嗎?”

少南便進屋來,並不進簾內。

他從身上掏出塊手絹來遞給青竹:“這個還你。”

青竹淡淡的掃了一眼,隻見有些汙漬還沒洗幹淨。她斷然是不會再用的了,便說:“這個你隨意丟了吧。我有別的帕子。”

“你的東西,怎麽說丟就丟。”硬塞給了青竹。

青竹隻好攥在手裏,又關心少南手上的那道口子,少南抬手給青竹看了一眼並說:“你看都結疤了,好在你不知從哪裏采來那些草藥,很快就止住了血。我還當冬天受了傷,要好些日子才能好。多虧了你。”

“是你運氣好罷了。”

少南又說:“你的事我和家裏人說了,可能還要委屈你一陣子……”

青竹回道:“倒沒什麽意外的,你的心意我領了。對了,你要出去念書,他們是支持的吧?”

“娘舍不得,好像不大願意。爹倒沒說什麽。隻是我這一走可能就幾年,我會往家裏寫信。這個家就你識字多一些,到時候還煩請你幫忙看下信,回一下信。”

“哦,沒問題。”青竹卻暗想,也就是說她還要在這裏等上好幾年嗎?好在現在年紀不算大,也還能耽擱,但見少南意氣風發的樣子,想到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家裏就盼著他功成名就,衣錦還鄉吧。

兩人相識一年多,在同一個屋簷下經曆了好些事。要說相處,好像並沒以前那麽別扭了。青竹覺得少南雖然還是個小孩子,不過心性很高,與這家裏的每個人都不同,要強,上進,自尊心強。說來這些也都是他的優點。

少南還想說什麽的時候,卻見白氏一臉怒色的走了來,劈頭就問:“我的那個戒指你給藏到哪裏去呢?”

青竹一頭霧水,她幾時見過白氏的戒指,連她的屋也輕易不進去,直說:“我沒看見,不知道。”

“不知道,分明就是你拿了的,還不從實招來,說,拿去做什麽呢。不老實交代,我可不饒你。”

少南也覺得疑惑,回頭看了一眼青竹,心想她應該不會做出這樣眼淺的事吧。

青竹直著脖子分辨道:“不待這樣誣陷人的,說我拿了,總得找出證據。得有個說法。”

白氏氣得牙癢,瞪直了眼,身子也哆嗦起來:“沒人教養的野雜種,沒人要了,才把你給拎回來。好吃好住的供養著你,如今是要反了,你學什麽不好,偏要去當賊,今天我不教訓你一頓,還有沒有王法。”說著就要去找棍子打青竹。

少南一把攔住了母親,勸道:“娘為何一口咬定是她拿了戒指?”

“不是她還有誰。她一個外人,自小窮慣了的,哪裏見得這些東西,自然是眼紅,趁我不注意便就偷了去。今天你交出來便罷,不交出來,我將你打死了也沒人敢把我怎樣。”

青竹見白氏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誣陷自己,隨意的就將這個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不由得急紅了眼,一心要替自己辯白,理直氣壯道:“我今天就去您老屋裏收過髒衣服,就再也沒去過,從未見過什麽勞什子的戒指,別說我拿了。就是送給我也不稀罕。”

白氏渾身哆嗦著,指著青竹唾罵:“我看你要怎麽狡辯,如何,你自己也承認進了屋,還說不是你拿的。”

少南杵在中間。心想這樣鬧下去總不是個辦法,總得要想個解決的對策來。

青竹見白氏一口咬定是自己偷了她的東西,天地良心。她幾時做過這樣的事。

少南說了句:“既然娘你說青竹進了你的屋,她有嫌疑,但今天進你屋的又何嚐她一個。爹、大嫂、明霞,還有我,都去過你的屋。也都有嫌疑。”

白氏推了兒子一下,大罵:“好呀,供你讀了幾天書,還說學什麽大道理。如今胳膊肘向外拐,倒幫你外人了。白養了你,哪知也是個沒良心的。她還不是你媳婦呢。如今倒會顧著她呢,連老娘也敢違逆起來。”

少南本想說,要說起外人來。大嫂也算一個,不過卻未說出口。又見母親咄咄逼人,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青竹覺得滿心的委屈,她知道白氏看她不順眼,所以認定是自己幹的。她不管不顧。上去拉了白氏,硬將她拖到簾內。白氏不知道青竹要幹什麽。卻見青竹將自己的箱籠打開,所以的物品都抖出來,一一的給白氏看,急著證明自己的清白。

白氏從未見青竹如此,想到她小小年紀性子還頗有些剛烈,平日裏倒小看了她。就在青竹翻尋自己的物品給白氏看時,白氏看見了個小布包,裏麵也不知裝的是什麽,自己拾了起來,打開一看,赫然見裏麵有幾串錢,便自以為得了贓物,給青竹看:“這些錢是哪裏來的,別哄我說不知道,難道就不是你賣了戒指的錢?”

這些都是青竹一年裏好不容易攢下的,見白氏誣陷,少不得要解釋,還沒開口,卻聽見少南正為自己辯駁:“這個錢我知道,是她自己掙的。”

“她自己掙的,她哪裏掙錢去。好呀,我是說你有錢買布料,自己會做裙子,原來是偷了我的東西,這下好了,賊贓我拿住了,看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這裏鬧得不可開交,驚動了翠枝,她抱了豆豆連忙來看。隻在外麵張望著,知道婆婆正在怒氣中,不敢上前來。

青竹麵如金紙,很是氣憤,卻不見她落半點的眼淚。她一五一十的說:“這一年裏,我養兔子,賣兔子,編草帽辮,好不容易攢下幾個錢,如今倒要被說成賊贓了。人在做,天在看。我能挺直腰杆說話,這些不是見不得光的事。”

少南也道:“她買布料不是上個月的事麽,和戒指更沒什麽關係了。”

白氏有些詞窮,拿了那些錢就要走,卻被少南奪了下來,丟給了青竹:“她自己攢下的,就是她的東西,娘何必拿走。”

白氏揚手扇了少南一個耳刮子:“我沒養個好兒子,如今倒會幫起賊來了。”發泄了一通便揚長而去,隻等永柱來家主持公正。

青竹受了氣,連晚飯也懶怠做,自然也不想吃。胡亂的躺在床上睡了一夜,也沒人來找她問話,但白氏一口一個賊,讓青竹覺得憤怒,她從沒做過的事,為何就咬定是她。別的委屈都能忍受,唯獨這一件,讓青竹覺得窩火。因此天才蒙蒙亮,略收拾了幾件東西便離了項家。

牛在還關在圈裏,正哞哞的叫著,白氏聽著心煩,披了衣裳,趿了鞋起來讓青竹將牛牽到棚子裏給添些草料。卻不見青竹的身影,鍋灶也都是冷的。

白氏四處尋不著青竹,又到青竹房裏一看,半個人影也沒有,床鋪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心想這丫頭跑了不成。呸,這不是做賊心虛麽,她還敢狡辯。不免跌足大罵了一通。沒有青竹幫忙,隻好自己牽了牛出來,添了草料和水。想著少東和永柱還要去幫工,趕緊生火做飯。可憋了一肚子的火。

家裏亂糟糟的,加上白氏丟了東西,心裏有氣。永柱在飯桌上並未見青竹身影,便問:“今天怎麽少了個人?”

白氏沒好氣道:“你惦念那個做賊的人幹什麽,別以為躲起來就沒事了。遲早讓我找到要將她給打個半死。”

翠枝、明霞兩人不敢說話,隻低頭吃飯。

少南見母親還在氣頭上,又聽說青竹不見,心想青竹大約是受不得委屈,或許回夏家去了吧。不如等這邊平息下來再說。

永柱吃了飯,便要出門,又交代了白氏一句:“不過就是個戒指麽,為了這麽點小事,鬧得烏煙瘴氣的。”

“小事?那可是明春偷偷給了我的金戒指,也值好些錢。如今被那賤丫頭給拿了去,難道我還不能抱怨幾句嗎?她膽子也忒大了點,偷東西,還敢私自存錢。我看遲早有一天,這點家當都會被她設著法子給搬到他們夏家去。她也跑不到哪裏去,等一會兒去她家,隻問她那寡母,看教養出來的好女兒,如今慣會做賊了。”

“你能不能少點事呀,還嫌不夠丟臉麽?你還要去鬧,也不怕人笑話。夏家那丫頭並不是你說的那起人,眼見著就要過年了,消停幾日難道也不行?”永柱可沒什麽好話。

白氏見丈夫也幫著那死丫頭,便落下眼淚來:“好,你們爺倆都向著外人。我丟了東西,還成了我的罪過了。你們一個兩個的都維護著她,那死丫頭到底有什麽好的……”

少東寬慰了兩句,白氏依舊隻是哭。少東也顧不得許多,還要趕著去鋪子上。翠枝完全是個局外人一般,不曾出來說半句話,大概是不想惹事上身。帶著豆豆躲在屋裏圖個清靜。

永柱沒那工夫和白氏計較,隻暗暗的與少南說:“看緊你娘,別讓她到夏家去鬧,這個臉我丟不起。”

少南說:“爹放心吧。”

永柱一徑出了門。白氏隻坐在房裏抹眼淚。明霞膽小,怕招惹了母親,也不敢上前去。此刻無人來顧及她,早就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少南見家裏烏煙瘴氣的,到底是誰拿了戒指,少南想,不如趁機查明,是不是青竹,抑或是別人,也好洗刷青竹的冤屈。隻是他覺得青竹到底有幾分傻氣。既然沒有做過此事,為何要走,不是坐實了心虛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