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夜話

晚上就家裏的這些人,還滿滿的坐了兩桌,加上少南帶回來的兩個隨從以及做長工的勇娃,硬分了三張桌子。可忙壞了白氏,好在翠枝和豆豆也在這邊幫忙,再加上寶珠也基本能忙過來了。

席間,少南問起了明霞的親事,聽說是盛家,還硬沒什麽印象。

少東卻道:“他們家在平昌也有間鋪子,就是桂花盛。是賣糕點的。”

少南還是不大能記起這些,畢竟這些年在家呆的時間不多。

白氏道:“我看不如去和他們盛家說說,讓二女婿過來坐坐。少南也見見,看配你妹妹配不配得上。”

少南笑道:“明霞慣像個男孩子,隻怕她配不上人家。”

明霞聽了撅著嘴有些不高興,青竹小聲道;“何苦來,你又取笑她。”

白氏道:“我滿心希望你們能在家多呆段時間,還想和孫子多親近親近,下次回來隻怕就不認得我這個當阿婆的了。”

永柱卻顯得很冷靜:“我看少南也難得回來,不如通知下自家親戚,讓他們來坐坐吧。備個四五桌的酒席。算是辦個簡單的家宴。”

少南沒什麽意見。白氏也滿口答應下來。

晚飯後,大家都坐在院子裏乘涼。

青竹和寶珠忙著收拾被褥,好在是夏天,用不了多少被褥。便安排寶珠和明霞住一屋。兩個隨從一個住少南的小書房的榻上,一個住蠶房,青竹以前用過的竹床也收拾了出來。勉強都住下了,好在屋子還算夠大。勇娃依舊回魚塘那邊幫忙看守。

這裏少東、少南兄弟倆還在院子裏聊天。

“那次你來信,說是遇到了些麻煩。可把爹娘嚇著了,都生怕你會丟了官,惹上麻煩。如今沒事就好。”

少南道:“裏麵的關係有些複雜。一時半會兒也和大哥說不清楚。讓你們替我擔心了,實在對不起。”

少東道:“你倒越來越見外,不是一家人麽,都姓項說這些做什麽。”

少南笑道:“是呀,我還經常想起小時候大哥在鋪子上做夥計的事來,我還記得你發了工錢時,總會買了果子呀,糖什麽的帶給我們吃。家裏你又最長,總是再關照我們。現在我也長大了,偏偏還在外麵。甚至連回家過年的時間也沒有,更說不上回報。家裏的事還得全靠大哥來操心。”

少東卻頗為感慨道:“說這些陳年往事做什麽,家裏的這個攤子越拉越大。這兩年裏又添了許多產業。家裏的日子倒比以前好過了許多。讓村裏不少人眼紅。以前田老爺還經常上門來找碴子。不過你如今做了官,算是朝中有人,他再也不敢怎麽樣。反而還來巴結討好,送了二十畝的田契來,可弟妹說不能說。怕你被牽扯進來。也隻好退了回去。也是個看人上菜的主。這幾年人事變得還真夠快。多虧你出息了,不然還不知道過的什麽日子。”

少南點頭道:“關於人情往來方麵的事,其實我也不大能應酬過來。想當初會試落榜,什麽滋味都嚐過。幸好遇到了命裏的貴人,不然哪裏有今天。”

“那你還準備再考嗎?”

少南堅定道:“當然得繼續考,不能因為一次的失敗就放棄。青竹也總是這麽鼓勵我。”

少東笑道:“是呀。你的性子裏天生帶著不服輸的東西,我就比不你了,所以也終究難成大事。”

少南也隻是淡淡的笑了笑。不免想起黃昏時和左森的談話來。心想不過幾年的時間,當真能將一個人的驕傲和理想給吞噬得一幹二淨。他是勝利者,若是當初也落得和左森一樣的下場的話,現在或許還不如他呢。

兄弟倆聊了許久,直到青竹來叫少南回去睡覺。這才作別。

少南到淨房裏痛快的衝了澡。經過堂屋時,見父母的屋裏漆黑的一片。卻還時不時的傳出幾句說話聲,心想他們原來也還沒睡。

等走到這邊屋裏,空氣裏還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熏香。冬郎已經在小床裏睡熟了。青竹還在燈下描花樣。

少南湊上前說:“你叫我進來睡,自己怎麽還不收拾呢?”

“我這不等你嗎。這麽久沒見,話不少。不過不一定非要在今晚聊個痛快,明天也可以再說呀。”

少南嗅了嗅說:“這屋裏的香氣倒好聞,不像艾草的味兒那麽衝鼻。”

青竹道:“這是甜夢香。以前祝夫人送過我一小盒。艾草熏過的屋子,味道太大,怕冬郎受不了。畢竟他還那麽小,鼻子不能給弄壞了。這甜夢香不僅能驅蚊蟲,還能凝神安眠呢。”

少南在一旁癡癡的看了會兒,覺得青竹說得嬌俏可愛,忍不住又去拉她的耳墜子,輕聲道:“我們倆好像有許久沒在一處了吧。”

青竹自然明白他說的在一處是什麽意思,紅著臉說:“今晚不行,那個還沒幹淨。”

少南聽說微微的有些失望。

青竹覺得眼睛越發的幹澀起來,隻好起身將桌上的東西見簡單的收拾了。

“給明霞備嫁妝,針線上還缺著一大截,你娘讓我幫著給描些樣子出來。這裏又要走了,所以又趕著給我加了些活兒。”

少南道:“那我回頭和娘說說,你這麽晚還在弄也是怪累的。”

“得了吧,回頭又得說我嬌氣來著。”

青竹又看了一回冬郎,摸了摸身下墊著的尿布,確定沒有尿濕,這才吹了燈火準備睡覺。

幽暗的月光透過窗戶紙照進來,帳子裏有些朦朦朧朧的,不過還不到能看清人影的地步。少南摟著青竹,兩人說著枕邊小話。

青竹問道:“你好不容易見著了左森,怎麽沒多聊幾句。很快就回來呢?”

少南道:“還說呢。現在的越發覺得和他生疏起來,他也不像以前那麽的善言辭了,不過客套了幾句,問了些學堂裏的事,就再沒了什麽可以聊的話題。頓時覺得無趣,便回來了。才我還在想不過幾年的時間,一個人的變化還真大,莫非左兄這一輩子都要埋沒在村裏的小學堂不成?本來我想和他說,讓他出來在我身邊做個師爺,但最終也沒開口,也不知他會不會答應。”

青竹道:“或許對於左森來說,你的變化更大。他才要疏遠你,如今算是兩個階層裏的人,他也不敢親近。要請他當師爺的話,也不知他能不能放得下自尊。他比你還大幾歲呀,本質上來是沒犯過什麽實際性的錯誤,不過是因為牽連而已,就斷送了一生。都過去幾年了,還沒走出來,隻怕以後也難。”

“那你說我該不該去問問他?”少南一直沒拿定主意,特別是和左森聊了幾句後,更加迷茫。

青竹道:“你們算是同窗,他的脾氣性格你應該比我更了解才是,在問他之前,不妨先站在他的角度上來想想,如何?”

少南摸著青竹的背脊說:“你這話說得很是。”

青竹又問:“對了,束水那邊當真安定下來了嗎?”

少南道:“塗知縣被撤了職,本來就是別處調去的,在當地也沒造成多大的影響。後來程巡撫保舉,才讓我暫領知縣一職。再過段時日還要上京去述職。或許到時候還有別的調任也說不定。不過程巡撫說,他能出麵幫我調停下來。”

青竹道:“還真得多虧了程巡撫。對了,肖太太還好嗎?”

少南道:“或許還好吧。我也不好打聽。”

青竹又笑道:“說來我還有些想念貞娘做的飯菜了。”

“回去讓她做給你吃吧,直到你吃厭了為止。”

青竹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剛才少南說要上京,便拉了他說:“你要上京也帶我去,好不好?”

“我是去述職的,又不是玩兒,你跟著去做什麽。再說冬郎也還小。”

“冬郎我自然也要帶上。我想去拜見祝夫人。再說也沒去過什麽大的地方,束水就算是去過最遠的地兒了。不像你去過省城,還入過京。正好遇上這樣的時機,帶我去吧。”說到最後,青竹竟撒嬌起來。

少南沒轍,隻好暫且答應:“到時候看安排吧。”

“那好,就這麽說定了。”青竹滿心歡喜,又開始幻想起京城是副什麽場景,甚至還想到了皇宮。會和電視裏放的那些宮殿一樣嗎?束水官太太們的圈子就已經夠亂糟糟的了,京城的官太太圈子更大,也更複雜。不過和青竹暫時是拉不上什麽關係的。

青竹又問:“那我們回去還住以前的那座小院子嗎?”

“住衙門那邊的院子。”

“那不是以前塗知縣家住的地方嗎?”青竹去過幾次,但印象不深刻。她還想多問少南幾句,卻聽得他已經傳來了陣陣的鼾聲,便就作罷了。心想他趕了這麽多天路,好不容易回家了,一定累極了。也不再打擾他,翻了身子,背對著少南開始入睡。不過思緒已經飛到了千裏之外的京城。會去的,少南答應過帶她去,就一定能實現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