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幡然

這邊一桌鐵蛋兒、賀鈞、白英和明霞,四人湊了一桌。東麵還有一桌是翠枝、白氏、陳氏和青竹。豆豆跟著明霞,翠枝懷裏還抱著靜婷。

少東讓賀鈞過去坐,賀鈞不願意,隻好將鐵蛋兒給拉去了。

滿滿一桌子的菜,雖然大都是自家地裏出的,但也十分豐盛了。蝦丸湯、青椒蒜米燒鱔段、酸辣泥鰍湯、燉得滾熱的羊肉、粉絲拌雞塊、豇豆幹燉的鴨湯、酸辣爽脆的醋汁藕片、素炒灰條菜等滿滿的擺了一桌,還不包括之前上的蓮子和煮菱角兩色幹果。看著一桌子豐盛的菜肴,賀鈞心想項家人果然大方,這些上好的菜式,一般農戶家過年也不見得能有這麽好。

鐵蛋兒走了後,這一桌子就剩下賀鈞一個男的,多少有些不大好意思。不過好在桌上沒人喝酒,就此躲過了一劫。正在賀鈞得意時,少東卻過來拉他:“賀兄弟怎麽這樣客氣起來,你和幾個娘們吃什麽飯呢,到這邊來。”

賀鈞原本不答應的,又被這邊桌上的白英和明霞兩人一取笑,賀鈞麵子薄,隻得硬著頭皮上了。

他才坐下,白顯就拿了隻碗來,鐵蛋兒趕著給他倒了大半碗酒。

青竹見那一桌的人都捉弄賀鈞,隻微微一笑,不曾在意。

這邊桌上倒也不寧靜。陳氏一個勁的向白氏打聽她娘家的事。白氏覺得有些納悶,心想這老陳是要做什麽呢,不好十分的兜攬,畢竟她兄弟還有侄女都在這裏呢。

當下翠枝和青竹兩人倒心裏明白,心想莫非這陳家是想將白英說去給鐵蛋兒當媳婦不成?青竹將兩人來回看了一遍,心想兩人倒還算相配,又沒有血緣關係。年紀也還相當。就是不知這兩個當事人是怎麽想的。不過本身也不關她什麽事,青竹更不願意去兜攬。

陳氏倒還瞧得上白英,雖然早些年有耳聞她父親不是個成器的人,但這一兩年隨著大哥家慢慢的壯立起來了,倒也有些改觀。不過養的女兒卻還不錯。要說和鐵蛋兒呢倒還配得上,她是滿心的喜歡,心想說來也相互有親,趁著熱乎勁定下來才是正經。不過這事還得慢慢的謀劃著,心急不得。

豆豆吃飯本來就不大安分,在這邊桌上明霞倒還能照顧一二。可才沒吃了幾口,又立馬下了桌子,到翠枝這邊桌上來看妹妹。小靜婷已經熟睡了。豆豆又嚷著要吃的。

白氏有些心煩,心想有這麽多客人在呢,還是一點都不安靜,因此沉著一張臉。翠枝心下明白,便也不吃了。說要抱了小靜婷去睡覺。

“你讓你嬸兒給你喂飯吧。”翠枝便將豆豆拜托給了青竹。青竹也答應了下來,端了豆豆的碗來,夾了些她愛吃的菜,對她道:“我們去別的房裏吃好不好?”

豆豆立馬笑逐顏開:“好呀,二嬸兒!”

正在這邊桌上吃飯的賀鈞猛然聽見了這一句,當時就愣怔住了。手中的筷子不知怎麽的就掉到了地上。覺得眼前有些混沌不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不由得回頭去看了眼青竹,卻見青竹拉著豆豆已經跨出了門檻。

二嬸兒?!賀鈞心想以前仿佛也聽見豆豆這麽喚過她。可他卻自動的過濾掉了這層,青竹到底是項家的什麽人,好像不是少南的妹妹,因為從來沒有聽見她喚過一聲哥。莫非和少南有什麽關係嗎?賀鈞以前就覺察到一些,不過他從來沒有去細想過。隻是一廂情願的認為青竹是這家的人,是他中意的女子罷了。賀鈞分明的感受到這其中有讓他一直去逃避的東西。那種感覺竟讓他如此的不安和苦惱。

賀鈞忘了要如何思考,直到鐵蛋兒晃了晃賀鈞的胳膊取笑著他:“賀相公莫非喝醉了不成,這才沒喝多少呢。”又見賀鈞的筷子掉在地上,忙去幫他撿,賀鈞忙說謝謝。拿了筷子就說要去衝一下。

少東扭頭叫明霞幫忙給重新換雙筷子,明霞卻坐著不願動。賀鈞忙道:“我還是自己去衝一下就好,不敢勞煩妹妹。”

賀鈞拿著筷子渾渾噩噩的出了堂屋,才跨出了門檻,卻見青竹正坐在東麵房間門口的小墩上正給豆豆喂飯。

賀鈞有些出神的看了她一眼,又狠下心來掉頭就走。

青竹卻隻顧著給豆豆喂飯,壓根沒注意到這些。

這一頓飯吃得賀鈞五味陳雜,也喝了不少的酒,腦袋有些暈沉沉的。不過總算是都應付過去了,好在沒有露出更大的難堪來讓別人懷疑。

青竹在灶間幫忙收拾碗筷,突然聽得外麵賀鈞說要走,青竹連忙出去叫住了他:“賀哥,你先等等。我有東西要捎給你,等會兒好不好?”

賀鈞有些木訥的點頭答應了。

原來是青竹說家裏剩下這麽多的菜沒吃完,又想到樸氏一人在家,也不願意上門來。心想讓賀鈞捎些好菜回去。白氏倒沒說什麽,由著青竹去了。

家裏沒有食盒,青竹隻好現去借。

趕著將那些沒動過的菜都是幹幹淨淨的,每一樣裝了些,蓋得嚴嚴實實的,不至於滲出湯水來。

白氏道:“你對賀家還真是上心,自家親戚也沒見你殷勤到這個份上。”

青竹卻淡然道:“這有什麽關係呢,反正又吃不完,難不成要倒掉嗎?他家就他母親一人在家,還想別人不嫌棄才好。再說賀哥幫我們家的忙幫少了不成?哪次不是說一聲就來,有時候甚至連醫館的事也不顧。”

白氏撇撇嘴,心想她是說不過青竹,也不願意多管。隻是見青竹這麽熱心,不免有些討厭罷了。

收拾好食盒,青竹還記得上次他給自己包手指的帕子來,洗得幹幹淨淨的她收得好好的,很該還給他,便回屋取了來。

青竹提著食盒,見賀鈞正站在棗樹下等他。青竹趕緊走上前去,卻聞見賀鈞身上一股濃烈的酒味,滿臉的紅暈未散,心想他還真喝得不少。

“喏,這是給賀嬸嬸的,你幫忙給帶回去吧。”

賀鈞也不敢去看青竹的臉,訕訕的接過了。

青竹又將手帕還給他:“前幾次你來我都忘了,多謝你。”

賀鈞也接了過來,微微的垂了頭卻不敢隨便開口說話,比他第一次來項家時還顯得要拘謹。

兩樣東西都給賀鈞後,青竹便準備走了,賀鈞卻突然叫住了她:“項姑娘,我有些話想和項姑娘說,項姑娘願不願意陪我走走?”

青竹一笑:“好啊,才吃了飯就坐著也不好,你略等等,我去打句招呼就來。”

賀鈞點點頭,他雖然喝了幾碗酒,不過此刻腦子卻十分清醒。隻是那些話他都說得出口嗎?可如果錯過了今日這個時機,他又要誤會多少呢?

賀鈞拿定了主意,不管答案是什麽,他必須得問個明白,不想再做糊塗人了。

等到青竹過來與他同行,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院門。

青竹走在賀鈞後麵,見他走路有些踉踉蹌蹌的,心想還真是喝醉了,走路也不穩,要是摔了如何是好,忙道:“賀哥,我還幫你提盒子吧。”

“不用勞煩項姑娘。”

青竹心想他到底要說什麽話,見他喝了不少,腦子也不知是否清楚。兩人走了好長一段路,最後賀鈞在一棵大樹下站定了,正好樹下有一大石頭。他就地坐了下來,青竹站在跟前,有些摸不著頭腦。

賀鈞又忙起身請青竹先坐了,順勢將食盒放到了地上。

青竹仰臉含笑著問他:“賀哥有什麽話請直說,我一定洗耳恭聽。”

賀鈞略一頓,開口便問:“姑娘當真是姓項麽?”

青竹想,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來,心想到底還是沒瞞過去,雖然她不願意別人提及這種身份,可賀鈞也算是朋友,沒有欺瞞朋友的道理,便答道:“賀哥一直以為我姓項,我卻從未解釋過什麽,還真是對不住。其實我是夏家的人,不是他們項家的。”

“姓夏!”原來她叫夏青竹!賀鈞心想還真是弄了個天大的笑話,又接著問道:“可是你長年住在項家,我見他們拿你當他們家的女兒也沒兩樣。”

青竹聞言冷笑道:“女兒?沒兩樣?那是賀哥不知道罷了。算了,這些不提也罷,畢竟眼前的日子比起以前要好過了許多。”

“我聽見項大哥的閨女喊你二嬸又是怎麽回事呢?”

青竹微怔,心想這叫她怎麽說出口呢,偏著頭,咬牙說道:“當初因為家裏窮,又欠項家的債務,所以才讓我做他們項家的童養媳,這都好幾年的事了。”

聽到這裏時,賀鈞才豁然開朗,原來是這麽一回事。他是一點也看不出青竹像個童養媳。項家就兩個兒子,少東已經娶妻生女,那麽青竹隻可能是少南的童養媳。老天呀,你這是開了多大的一個玩笑!

賀鈞仰頭看天,不免發笑,舉止失態,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還是該惱怒。為何,為何偏偏就看上她呢?一定是什麽地方錯了,可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告訴賀鈞,錯的隻是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