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陣雨
過了幾日,少南便和賀鈞從考場回來了,全家人拉著他問長問短,少南隻說不大清楚,還等放了榜才知曉。
獨青竹坐在角落裏,不聞不問,並沒顯出特別的關心來。
少南的目光落到了青竹身上,心想他立馬又要走了,心裏裝了許多話要和她說,隻是不知她願不願意聽他講。
左森來家問少南的情況,少南笑說:“倒沒十成的把握,之前本來也沒怎麽準備,胡亂的應付過去了。”
左森卻道:“你慣會說這來敷衍我。你的實力難道我還不知道麽。明年正好是秋闈,我看你幹脆也別去書院念那勞什子的書,就在家溫習一年,再準備接著考吧。”
少南道:“這裏院試還不知有沒有通過呢,哪裏敢說接著考。你也別說這話,省城我必是要去的。”
兩人又互相嘲笑了幾句,左森又道:“陶老先生病了,我來約你一起去看看,要去嗎?”
少南倒不清楚連忙又問:“何時病的,可聽說是什麽病?”
左森道:“不大清楚,隻是聽學堂裏的人在傳。”
少南心想陶老先生一直對自己很器重,還多虧了他的舉薦自己才能到雲中書院去讀書。心想這事不能耽擱,該親自去看看。忙對左森說等等,這裏又去找白氏要錢。
白氏聽說倒也沒多問,便給了他幾錢銀子,交付了幾句話。
這裏少南約同左森同往陶老先生家去探望。
家裏忙碌了幾天,藕是種下去了,就差蝦苗還沒買上,少東說初十少南去省城他也順路再往縣城跑跑看。
白氏心疼少南,又說他不知幾年才回來,正是長個子的時候。還得再給他備些衣裳讓他捎上。這幾個月來事也不少,隻趕著做了兩雙鞋,一套夏衣,琢磨著要不要去成衣店看看,不管價錢怎樣也得備幾身才好。因此叫上明霞便去街上買東西了,又吩咐青竹看家。
青竹倒沒二話,這樣的天氣已經有些熱了,她巴不得在家躲清閑。院子裏還晾曬著收回來的小麥,需要人守著,不時的要翻動。要驅趕雀兒們來啄。
翠枝帶著兩個女兒回娘家去了,聽說是她母親病了,翠枝必定要回去看看。家裏突然就剩下了青竹一人。
午飯也不知道他們還回不回來吃。想著昨日洗菜還剩下一些水。便提了出來將才種下不久的苦瓜苗和四季豆苗澆了一遍。想到沒什麽事了,便搬了自己的針線笸籮出來,裏麵還有些零碎布料,心想該給小吉祥做點衣物。自己白白當了一回姨媽,總不能什麽都不表示。
翻了一陣子。青竹選了塊剩餘得還比較大的翠藍細棉布,正打算拿尺子量量看有多少尺寸,哪知尺子並未在笸籮裏,正準備去屋裏尋找。卻突然聽見有人敲院門,青竹連忙起身去開。睡在樹下的狗也起來了。
“誰呀?”青竹隔著門高聲問了句。
外麵的人答道:“是我!”
好像是賀鈞的聲音,青竹便拉開了一扇門。果見是賀鈞站在門外。卻見他穿著一身半舊的茶褐色夏布直裰,頭上籠著黑色的網巾,手中還提著個布袋子。青竹連忙側了身子請他進院子。
青竹笑著將賀鈞往堂屋領,又說:“賀哥來得不巧,他們都出去了。”
“是嗎,那真是不巧極了。我還說找項兄弟要走了,來找他說幾句話。”又將布袋子交給了青竹。笑道:“裏麵是我娘讓帶給大家嚐嚐的餑餑。”
青竹一瞧,隻見用桑皮紙仔仔細細的包得好好的。含笑道:“勞你費心了。不如賀哥等等吧,少南他去陶老先生家了,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了。我去給你倒茶。”
說來走了這麽長一段路還真是有些口渴了,連忙道了謝。卻見青竹已經轉身到外麵去了。賀鈞一人有些不安的坐在空空蕩蕩的堂屋裏,心下突然覺得有些局促,為何偏偏隻她在家。
很快的青竹又回來了,捧著隻粗瓷茶盅,含笑道:“家裏沒有正經茶葉了,隻好沏了這個來,賀哥別嫌棄。”
賀鈞忙起身接過了,笑道:“這屋裏我已是極熟悉,也沒拿自己當外人,哪裏還有嫌棄的道理。”
青竹又將家裏自己做的五香煮花生裝了一盤來當做茶點。青竹想沒有單獨讓賀鈞坐在這裏等的道理,便將簷下的針線笸籮搬了進來,挪了張繡墩坐在門口,也不找尺子量尺寸了,見笸籮裏還有沒繡好的荷包便拿了起來繼續做。
賀鈞揭開了茶盅的蓋子,迎麵撲來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卻見湯色微綠泛黃,輕輕啜了一口,雖然有淡淡的澀味,但總的感覺不算壞,一股清清爽爽的滋味,便笑問道:“敢問項姑娘這裏麵泡的是什麽茶?”
青竹笑道:“哪裏是茶,不過是夏枯草、荷葉以及一些薄荷葉罷了。”
“哦,倒還不錯,是消暑的小方子。如今醫館裏也賣這些草藥。也有些人買去煎茶喝。”
“我也是看了書,照著上麵說的弄的。小家子氣的,賀哥別見外。”
“是項姑娘太客氣了。”賀鈞一麵慢慢的品著青竹泡的草藥茶,一麵等少南回來。他在青竹麵前每次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麵對她,總覺得不管說什麽都怕說錯。在他的眼裏,青竹是個真正的好姑娘,隻可惜不知她內心是怎樣的想法,又是如何來看待自己的。這段一直埋藏著的心事,想來她是不知道的吧,是不是該告訴她呢,告訴她內心的那些想法,也想問問她是否願意和自己共度一生。
想到這裏時,賀鈞覺得心跳越來越快,總覺得開不了這個口,怕唐突了她,更怕他等到的那個答案是自己不敢麵對的結果。
青竹埋頭做著針線,渾然不覺賀鈞看自己那雙帶著異樣情思的目光,隻是覺得這天氣有些燥熱,不一會兒風起,吹來了不少的樹葉落在晾曬的麥子裏。青竹還得趕著去挑揀一回。
這雨說來就來,太陽還沒完全散去呢,隻見豆點大的雨滴瞬間落了下來。青竹隻好趕著收麥子,賀鈞也坐不住了,連忙來幫忙。
兩人配合起來,趕著將晾曬的竹席折疊了幾下,麥子就堆積到了一起,賀鈞幫忙用戳箕將麥子一下下的往籮筐裏搬。趕在雨下大之前,總算是將麥子都收起來了。賀鈞又幫著把麥子都擔進了堂屋裏,還卷好了席子。
青竹感激道:“要不是賀哥來幫忙,我隻怕也忙不過來。”
賀鈞站在屋簷下望著已經掛起了雨簾的天氣,愁眉道:“看樣子項兄弟也被這一趟雨給困住了吧。”
“或許吧。不過賀哥也不用急,多留一會兒,反正也淋不到雨。你坐坐吧,我去弄飯。”
賀鈞連忙說不用了,再說他也擔心獨自在家的寡母,哪裏有留下來吃飯的道理,更何況項家還沒別人在家,連忙說要走。
青竹留也留不住,隻好找出了鬥笠和蓑衣來讓他披了,自個兒打著傘將他送出了院門,又再三和賀鈞道:“下雨路滑當心,等少南回來時我會給他說你來過,讓他來找你。”
“好的,有勞了。”賀鈞欠著身子道別。
這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雨,沒想到沒下多久就停了,天色很快就放晴起來,隻是地上都是濕漉漉的,暫時也曬不上麥子。
過了好一陣子白氏才和明霞回來了,見青竹已經將麥子收到了屋裏,也沒別的話。青竹問:“中午吃什麽?”
“不用煮我們的,在外麵已經吃過了。”
青竹聽說心想也不用再生火做飯,將就賀鈞帶來的餑餑胡亂應付過去吧。下午過的時候少南才回來。
白氏便問陶老先生怎樣呢。少南道:“說是得了痰症,畢竟上了年紀。如今學堂也無法去了,還說要回老鄉去靜養。”
白氏聽後道:“這人一老就不中用了。”
少南又說:“陶老先生也沒攢下什麽錢,我和左兄商議了一下,願意湊點錢給他做盤纏。”
白氏聽說沉默了一下,這個錢她是不願意出的,隻是又不好直接拒絕少南,便道:“等你爹回來,你和他商量吧。”
青竹走了來將賀鈞來找他的事說了,少南也不坐就往外走:“我這就去找他。”
白氏撇嘴道:“還沒見你這樣忙過,回來連水也不喝,坐也不坐,就知道往外麵跑。”
明霞坐在旁邊插嘴道:“娘管二哥做什麽,他這又是要走的人了。”
“是呀,這買來的衣服也還沒讓他試。”看來她以後得習慣少南不在身邊。白氏又扭頭和青竹說:“你大伯聽別人說要挖蟲線喂魚。正好這裏下了雨,明天你和明霞一道出去挖些來吧。塘裏的魚也能長得快一些。”
青竹答應了,心想她和明霞兩人就是挖上一天也挖不了多少,哪裏夠一塘的魚吃,這得費多少的功夫,看來還得尋一個長久的法子。
明霞倒是喜歡玩泥巴,聽說了這事倒也沒推脫,立馬就答應了下來。
注:蟲線,有些鄉下將蚯蚓就稱為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