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紫衣不由看得呆了,不敢相信他居然還有這樣一麵。

一邊的矮桌上,放著他要換的藥,蔚紫衣拿起來看了看,又聞了聞,一時間輕輕皺起了眉頭。

轉眼看了看夜染塵,他失血過多,這一覺一時半會應該是醒不過來的。這樣想著,蔚紫衣站起身來,放輕腳步走出了房間。

素雅與綠兒見蔚紫衣回來,都有些意外,"小姐,方才孫嬤嬤還來告訴我們,說你今晚上要留在聽雪居照顧王爺的,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蔚紫衣也不多說,隻道:"你們兩個每人提一盞燈籠,隨我來!"

素雅與綠兒麵麵相覷,依照蔚紫衣吩咐的,兩人分別提著燈籠跟在蔚紫衣身後。三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沿著院子的小徑走著,約莫一刻鍾過去,綠兒發現不對勁,"小姐,大晚上的,你到花園子來做什麽啊?"

蔚紫衣低聲道:"采藥!"

聽到她的回答,素雅與綠兒不由更奇怪了。走到花園子的入口處,蔚紫衣彎下腰,拿起她白天擱在那兒的小鏟子,緊接著轉身朝著一處僻靜的花圃走去。

蔚紫衣神情認真地找著幾味需要的藥材,素雅與綠兒垂頭看著,到這會才有些明白過來。

她們記得,自從失蹤了三年的小姐再次回到蔚府,就多了一樣新的愛好。平時隻要一沒事,蔚紫衣就喜歡獨自到花園子裏,去收拾這些花不像花草不像草的東西。蔚紫衣對這些花草十分寶貝,向來都是親自打理,從來不讓她們這些下人插手,故而常常弄得裙子上與鞋子上都是泥土。

一直以來,她們都隻當是小姐喜愛養花,所以才會每日精細地照料,持之以恒。可是她們卻又有些奇怪,為什麽這些花沒有一樣是她們能叫出名字來的,甚至幾乎連見都沒有見過。

原來,小姐種植的根本就不是什麽花,而是藥材!

"小姐,你什麽時候懂得醫術了?"綠兒忍不住問道。

"久病成醫,不過,也隻是略懂。"蔚紫衣依舊埋頭挖著藥,淡淡地回答道。

待蔚紫衣將要用到的幾樣藥材全部采集好,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因為在夜染塵醒來之前她必須趕回去,接下來的事,她隻能吩咐素雅與綠兒,"你們把這些藥先用慢火煎熬五個時辰,再在太陽下晾曬一天,最後把他們研磨成粉末,明天晚上我回來取。"

素雅與綠兒應道:"是,我們知道了!"

"還有,素雅,你一會把內力給我解開。"蔚紫衣一麵把藥材交到素雅手上,一麵說道。

素雅聞言一愣,道:"小姐,你把內力解開了,若是被別人看出來你會武功怎麽辦?"

"放心吧,我會小心的。"蔚紫衣淡淡道。

蔚紫衣回到聽雪居的時候,夜染塵依舊在熟睡,雖然方才張太醫開的藥方裏麵有止疼的藥劑,但是畢竟他傷的太重,止疼藥也隻能緩解他一部分疼痛,故而即便是睡著了,他也是皺著眉頭的,一副很不舒服的樣子。

蔚紫衣也跟著皺了皺眉頭,垂下頭,她自衣袖裏拿出一個針袋,纖纖玉手間已經多了十五根銀針,她將那些針放在一旁的琉璃燈上燒,待到它們被火淬得發紅,她雙手齊舉,十五根銀針幾乎同一時間飛出,閃電般地刺入他各處穴道!

她甚至看都沒仔細看上一眼,那十五根銀針便絲毫不差地沒入他體內,其出手之快,認穴之快,令人歎為觀止!

張太醫開的藥止血太慢,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就會陷入昏迷。所以,她要先用銀針封住他的穴道為他止血,到了明天,再用素雅她們研磨好的藥為他敷傷口。她剛才挖的那些藥材,不僅止血效果奇佳,更是上好的金瘡藥,她有自信,不出一周,他的外傷就能完全恢複。

蔚紫衣守了夜染塵一夜,天快亮的時候,夜染塵醒了,雖然他的樣子看起來沉靜安和,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來,但是蔚紫衣知道,這個時候止疼藥已經過了藥效,他的內傷與外傷都那麽重,自然是很痛的。況且,止疼藥這種東西是有副作用的,張太醫也不敢過多使用。所以今天白天,他即便是睡,也不可能睡得多舒服了。

其實蔚紫衣很奇怪,他究竟因為什麽事,受了這麽重的傷回來。不過,好奇歸好奇,她知道,這種問題她不能問。

此刻,雖然那股倨傲冷冽的氣息依舊縈繞在他全身,但是他的臉色似乎比昨晚還要蒼白無力,因為失血過多,他的嘴唇也幹涸了,當他正要用嘶啞的嗓音對蔚紫衣說話時,她已經站起來,為他端來一碗熱水。

"王爺,先喝口水吧!"

夜染塵也正感覺口渴,他想要坐起來,一隻纖纖玉手輕壓上他的肩頭,及時製止住了他,"王爺現在有傷在身,不宜多動,妾身喂你喝吧!"

蔚紫衣用勺子舀起水來,遞至他唇邊,隨著她的靠近,一股幽幽的冷香迎麵襲來,叫夜染塵沒由來的一陣心悸。那是這些天一直縈繞在他心頭的味道,是淡淡的花香,更準確的說,是薔薇花的香氣。

薔薇花,飛花公子身上也有這種味道,當這個念頭閃過腦海的時候,他的心湖乍起漣漪!

幽深的黑眸盯著麵前的女人,淡粉色的麵紗下,她臉上那條疤痕依然醜陋的蜿蜒著。然而,飛花公子的臉卻是完好無損的,他居然將他們聯係在一起,是不是太可笑了?!

蔚紫衣原本正專注地喂他喝水,感受到了他投注在自己身上那道熾熱的眼神,眸光微抬,正好與他幽沉的視線對個正著,心弦頓時一顫!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銳利尖刻,她忽然有些害怕,他會不會已經認出自己其實就是飛花公子?!

他那蒼白幹裂的嘴唇,經過溫水的浸潤,終於有了一點顏色。蔚紫衣被他看得十分不安,轉過身去,將手中的碗擱下。

"王爺,你餓不餓,妾身叫丫鬟給你端點熱粥來吧?"

見他不說話,她隻當他應允了,正想出去吩咐丫鬟,突然聽到他說,"這兒不需要你伺候了,你先去休息一會吧。"

蔚紫衣站住了,別過頭去,清澈美麗的眼眸裏染著一絲訝異。她守了他一夜,這個時候確實是困了,但是他不說,她又不好擅自離開。她是不是能將這看成是他對她的溫柔呢?

麵紗下的紅唇不自覺地彎起來,她輕輕點頭,"那妾身就先下去了。"

尚未走到房門處,他低沉粗啞的聲音再度傳來,"別高興得太早,休息好了,晚上依然得過來伺候!"

蔚紫衣臉上的笑頓時變得有幾分無奈,果然,方才她對他的感覺都是在自欺欺人!

在心底喟歎一聲,有什麽辦法?既然今晚又得熬一整夜,她還是抓緊時間回淡煙閣去好好睡一覺吧!

綠兒見蔚紫衣回來了,連忙倒了熱水給她洗臉。雖然昨夜聽到夜染塵要蔚紫衣守護的消息,她心底有些竊喜,但是現在看著蔚紫衣一身疲憊,又難免有些心疼。

"小姐,這樣熬夜你的身體吃得消嗎?瞧你,黑眼圈都出來了!"

"我沒事。"蔚紫衣淡淡說著,隨即又問:"藥煎好了嗎?"

綠兒道:"已經照小姐的吩咐煎煮了五個時辰,素雅方才已經拿去晾曬了。"

蔚紫衣點點頭,道:"太陽下山後,你們就將藥研成粉末,晚上我要用。"

綠兒驚訝地問:"小姐晚上還要去陪王爺,莫非這藥是給王爺用的?"

蔚紫衣回答:"是為王爺治傷用的,不過你記住,這件事情不得聲張出去,否則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綠兒見蔚紫衣神色嚴肅,連忙點頭,"我知道了!"

蔚紫衣早上與下午各睡了兩個時辰,天黑後,拿上素雅與綠兒準備好的藥,就往聽雪居走去。

今夜不似昨夜,夜空黑漆漆的,沒有皎潔的月光,王府大院裏,除了掛著燈籠的過道與長廊,其餘地方皆沉浸在黑暗裏。蔚紫衣腳步輕盈地往前走著,剛剛轉過回廊,卻見一抹黑影在眼前迅速閃過!

夜染塵受傷,府中的侍衛也幾乎都調集到了聽雪居,其餘院落的守衛相較平時自然就薄弱了許多,方才那團黑影縱閃而逝,已然可以看出他輕功了得,當然,能夠在王府中穿行自如的人,本身就不簡單!

從那人消失的方向看,他明顯是朝著邀月閣去了!蔚紫衣黛眉微微蹙起,心中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來不及多想,蔚紫衣追著那抹黑影而去,當她來到邀月閣的時候,發現守在屋外的幾個侍衛,以及服侍舒姒月的丫鬟都被打暈了,她猜的沒錯,剛才那個人就是衝著舒姒月來的!

就在這時候,屋內傳來女人低低的尖叫聲,蔚紫衣伸出纖指,將麵前的窗戶紙捅破,透過那個小孔,能看不到手執匕首的黑衣人正一步步朝著舒姒月逼近!

蔚紫衣眯起眼,看身形那個黑衣人像是個女人。舒姒月是夜染塵最寵愛的女人,莫非是有人嫉妒她要置她於死地?夜染塵的姬妾們本來就身份複雜,也難保其中有像她這樣一直隱藏著武功的人!

"你……你是誰,要做什麽!……"因為害怕,舒姒月的聲音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黑衣人並不說話,渾身隻透著濃濃的殺氣,這就更讓蔚紫衣肯定了心中的猜測!她不敢說話,是因為怕自己的聲音被認出來!這個人,一定就是王府中的人!

眼看著黑衣人舉起匕首朝著舒姒月的胸口刺去,蔚紫衣袖中的兩瓣薔薇花如閃電般飛出!

幾乎同時,黑衣人手上多了兩道鮮紅的傷口,手上的匕首也隨即掉落在地!

似乎是沒想到自己的刺殺計劃會被發現,黑衣人眸光一凝,整個人怔了怔。因為擔心會有更多的侍衛過來,她不甘心地看了舒姒月一眼,隨即飛身出了屋子!

蔚紫衣雖然很想追上去看看此人究竟是誰,可是方才自己使出暗器,已經讓對方有了警覺,隻怕這個時候再跟上去,反倒暴露了自己,思慮再三,蔚紫衣隻得放棄了這個念頭。

蔚紫衣接連為夜染塵換了三天藥,第三天張禦醫再來看的時候,不由麵露驚訝。因為夜染塵的外傷恢複得實在太迅速了,如今天氣熱,他原本還擔心夜染塵的傷口會感染化膿,不想不但沒有,還好的超乎他的意料。

那麽深的傷口,居然已經全部長出了新肉,並且結上了痂,就像那些傷口其實隻是被劃過表麵,而不是深入骨頭的。他用的那些藥,想要恢複到這個程度,起碼需要大半個月時間,而現在不過短短三天,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可是,夜染塵身上的藥明明就是他開的方子啊,他自己都有些理不清頭緒了!

蔚紫衣將張禦醫的反應盡收眼底,麵上波瀾不興,未免被張禦醫發現,她晚上為夜染塵用的是她自己的藥,而到了白天,張禦醫都會來為夜染塵查看傷勢,而這個時候蔚紫衣又會將藥換回來,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王爺,您的身體恢複得很快。"張禦醫對依靠在床頭的夜染塵說道。

"本王爺覺得,這兩天本王的身子大好了。"夜染塵一邊說著,一邊將睨向一旁的蔚紫衣,目光深邃莫名。

"這幾日你將本王伺候得不錯,一會有賞!"他勾起唇來,眸中有促狹的光澤在流動。

他要賞她?是金銀首飾還是封號?蔚紫衣在心中淡淡一笑,可惜,這些她都不在乎。

"王爺,微臣再為您開幾副藥,內服外敷,再過幾天您應該就能痊愈了!"張禦醫開完了方子,交給了候在一邊的管事,便起身離開了。

霎時,屋子裏又隻剩下夜染塵與蔚紫衣兩人,雖然這些天蔚紫衣都守著夜染塵,但是畢竟大多數時候他都是睡著的,如今他清醒地坐在那,目光還毫不避諱地逼視著她,著實叫她坐立難安。

"王爺,我已經吩咐小翠為您準備了早膳,她一會應該就會送過來了,妾身……妾身就先告退了!"

蔚紫衣想要起身,夜染塵卻伸出手來,長臂稍一用力,便將她納入了自己的懷抱!

她的鼻子撞在他結實的胸膛上,頓時有些吃痛!憶起他的胸前也有刀傷,蔚紫衣抬起頭,果然看見男人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顯然,他比她要痛得多!

"怎麽,想要逃?"

男人低沉沙啞的嗓音自胸腔內發出,灼熱的氣息噴吐在她頭頂,讓她的臉霎時如同火燒!

"我剛才說過,要給你獎賞的!"男人垂眸看著她,漆黑的雙眼裏凝滿深邃暗沉,一眼望不到盡頭。

"王爺,妾身不要什麽獎……唔!……"

蔚紫衣接下來的話,被男人一並吞入口中,他唇上有灼熱的溫度,唇內依稀殘留著藥的甘冽香氣,卻說不出的迷惑人心,他的吻,霸道而又纏綿,長舌強取豪奪著,吻得那樣深,似乎想要奪去她所有呼吸!

雖然隻是輕輕撩起麵紗的一角,但是依然能夠看到暴露在外的一小段疤痕,白皙光滑的肌膚上,那褐色的疤痕是那樣明顯。

他停下來,眸光深沉地盯著那道疤。

蔚紫衣本來沉浸在他的熱吻中,此刻看到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心中乍然一涼,她淒然的想,這世上,果然沒有不在乎女人容貌的男子,對她臉上的疤,他也是嫌棄的!

羞惱下,她想推開他,不料他將她環得更緊,他抬起手,用手輕觸那道疤痕,聲音竟充滿柔情。

"其實,你大可不必戴這麵麵紗。"

蔚紫衣一怔,抬起頭來,正對上他熾熱溫柔的眼,她的眸光微黯,低聲道:"那樣太醜!"

"隻要本王不覺得,沒人敢說你醜!"男人的話依舊霸道而又強勢,聽入耳中,卻讓人感覺說不出的溫暖。

蔚紫衣無法無動於衷,這是十年來,第一次有人叫自己不要戴麵紗。從他的眼裏,她能看懂他的意思,他是想叫她不要去在乎別人的眼光,不要怯弱自卑,他想讓她勇敢的做自己!

可是,這談何容易,十年前的那一場大火,對她而言就像一場噩夢。到現在,她依然能夠想起火灼傷皮膚時,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那一場火,不僅對她的身體造成了傷害,更讓她的心蒙上了陰影。雖然她並不在乎別人的嘲笑,但是要強的她,受不了別人同情憐憫,即便被毀了容貌,卻毀不掉她的驕傲!

夜染塵何嚐看不懂她?雖然她曾在自己麵前故意賣弄風情,又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但是他早就知道,其實她的性子極其清冷孤傲,或許,正是這一點,吸引到了他!

輕歎了一聲,他俯下頭去,再次采擷住她的紅唇,似乎唯有這樣,才能讓她的心稍微的慌亂,才能讓她暫時放下驕傲,擁有一點溫度。

她身上的幽香,以及檀口內的芬芳,讓他有些難以自拔,一個翻身,他將她壓在身下。

他的大掌隔著薄薄的衣物,肆意摸索著她的身子,熾熱而又熟悉的愛撫,迅速在她身上點起一把火,她輕顫著,櫻唇抑製不住溢出羞人的低吟……

就在這時候,房門被推開,聽到聲響,兩人皆停下了動作,別過頭去,隻見舒姒月一臉蒼白的站在那裏。

"王爺,我,我隻是......."舒姒月手裏端著小巧的砂鍋,氤氳著熱騰騰白氣,一陣清香撲鼻,她囁嚅著,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麽合適。

蒼白的臉隱在氤氳之後,顯得更加蒼白,珍珠兒一般的淚珠兒順著白皙的臉頰滾落下來,梨花帶雨般的惹人憐愛,就連蔚紫衣看了也生出了萬分的憐惜,更何況是夜染塵。

"月兒......."夜染塵溫和一笑,起身將蔚紫衣推至一旁,親手接過砂鍋放在一旁的桌幾上,憐愛的將她擁入懷中,"你身體不好,怎麽親自送過來呢?"

"王爺,我........"舒姒月很想說出口,隻是眼淚總是比話多一些,沒說幾句便哽咽的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她將頭深深的埋在夜染塵的胸前,瘦弱的身子微微顫抖,小手緊緊的揪著他胸前的錦衫,她知道他愛她,但是親眼看到他與蔚紫衣親熱,她真的受不了,以前隻是聽說,如今親眼所見,如果不是動心,又怎麽可能如此的失態?

夜染塵不是個貪戀女色的人,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和蔚紫衣糾纏在一起,她心中的危機感更深了!

蔚紫衣心中冷笑,果然是心中摯愛,自己伺候了他幾天也沒見他露出個笑臉,什麽時候都冷著個臉,好像自己欠他銀子似的。

夜染塵見心愛之人哭的如此傷心,又見蔚紫衣一臉冷漠的站在那裏,冷聲道:"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蔚紫衣轉身離開,甚至沒有一絲的留戀,這讓夜染塵心中升起了一絲怒氣,府裏的姬妾那個不是對自己卑躬屈膝,笑臉相迎,隻有她總是一副淡漠,仿佛自己對她的寵愛,在她的眼裏根本不值一提。

"站住!身為王妃難道連禮數也沒有嗎?"夜染塵語氣冰冷,下巴的線條繃得緊緊的。

舒姒月小心翼翼的控製著,她知道夜染塵生氣了。

蔚紫衣一怔,回過身來,微微一矮,禮貌而疏遠,"王爺沒事的話,妾身退下了!"

夜染塵渾身緊繃著,冷叱道:"滾!"

蔚紫衣起身,優雅轉身,像是冬季的最後一抹陽光消散在房裏,霎時間舒姒月恍惚到了隆冬臘月,隻覺得寒氣逼人。

"王爺......"她柔柔的喊了一聲,這次不僅是危機感四伏,更有絕望在裏麵。

之前不管遇到什麽事情,夜染塵從未在自己麵前失控,更不會當著自己的麵教訓他人,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就要失去他的愛了?

夜染塵低頭,隻見舒姒月雙眸清澈的像是溪水一般,蒼白的臉色似乎更加的蒼白了,她的手不住的打顫,神情中帶著一絲恐懼。意識到了什麽,夜染塵緊緊的摟住了她的腰,一雙墨染的眸子認真的盯著她絕色的容顏,"月兒,不要胡思亂想,沒有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過來看!"

他摟著舒姒月回到了床邊,從錦盒裏麵取出一塊金牌,"你瞧,我已經取到了六麵回天翎,很快就可以治好你的寒毒,到時候我們就可以真正的在一起了!"

舒姒月看也不看回天翎一眼,卻是死死的盯著夜染塵,"王爺,你的傷都是因為要取回天翎嗎?"

"嗯,月兒你知道想要見赫奇朵有多難嗎,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身體,為我,知道嗎?"夜染塵動情的說道。

他說這話時溫柔的像是陽春三月的陽光,讓舒姒月也不由的沉淪在溫柔之中,不過她並沒有忘記夜染塵是如何回到王府的,一身的傷痕,幾乎喪命,她想和他白頭到老,永不分離,但是她更想他平安。

"王爺,以後不要去找回天翎了!"舒姒月說。

夜染塵一怔,不解道:"為什麽呢,本王馬上就可以找全十麵回天翎,到時候就可以治愈你的寒毒,不好嗎?"

他沒想到舒姒月會說出這樣的話,寒毒發作時生不如死,她何時變得這麽勇敢了?

"王爺,我怕!"她緊緊的摟住夜染塵,她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有危機感,不僅僅是因為寒毒,更重要的是蔚紫衣的出現。

在她的印象中,夜染塵冷酷,桀驁,優雅,迷人,就算是世上所有讚美的詞語用在他身上也不為過,不管什麽時候他總是那麽的寵辱不驚,似乎沒有什麽可以勾起他的情緒。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一個蔚紫衣已經讓他情緒有所觸動,雖然是怒氣,如果不是在乎,又怎麽會生氣呢?

她怕,怕自己身上的寒毒還未驅除,夜染塵的心就已經遠離自己而去,而這是她不能接受的。

"你怕什麽?"夜染塵能感受到舒姒月的不安,將她的手放在唇邊,印下深情的一吻,"放心,我的心永遠是你的!"

舒姒月一怔,心?那就是他的身體會背叛她?她不甘心的望著夜染塵,"塵......."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喊他。"為什麽非要是她?論美貌,府裏的其他姐妹哪個比她差?難道就因為她的身份,可她隻是一個庶女罷了,為什麽?王爺,你告訴我,告訴我!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夜染塵的深沉的眸子,幽暗了幾分,難道這才是她真正的想法,她原來這麽討厭蔚紫衣?他一向不喜歡別人掌控自己,就算是愛,他也像是高高再上的天神,所有的人都俯首希冀,自己願意施舍,她就要懂得感恩。他不喜歡蔚紫衣的自以為是,還有對自己的冷漠無視。對於舒姒月,他憐惜她,珍愛她,但是不代表她可以掌控他。

慢慢的揉捏著她細膩柔嫩的小手,夜染塵輕啟薄唇,似笑非笑,"月兒,你吃醋了?你了解本王,如果不是她可以解你身上的寒毒,有些用處,你以為我真的會娶她?本王不是自虐狂,難道會喜歡一個醜八怪?"

舒姒月說完後一顆心幾乎吊到了嗓子眼,這麽多年了,她很了解夜染塵,即使是自己,也無法掌控他的心。沒想到他這麽做居然是為了解自己身上的寒毒,霎時間,她便崩潰了,撲倒在夜染塵的懷裏,痛哭失聲,"王爺,我,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的,但是我是個女人,我也自私,我知道自己的身體不能伺候你,但是我還是自私的想要霸占你的心,就算你寵愛府裏的哪一個姐姐,我都不在乎,但是,我求你,求你,不要把自己的心給遺忘了,月兒好怕,怕王爺以後就不會要月兒了!自從王妃姐姐進門之後,你就變了好多,雖然你從來沒有對她笑過,從來對她都是疾言厲色,但是要不是在乎的話,又怎麽會生氣呢?王爺,月兒怕,月兒真的怕........"

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安慰著,他的心思轉到了那個女人身上,難道自己真的對她有什麽嗎?那為什麽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呢?

他回憶起兩人相處的種種,除了那幾日為她解毒時的親密,好像也沒有什麽吧,應該沒有什麽吧?不過她身上的味道很特別,好像在那裏見過。他的眼前掠過飛花公子的絕世容顏,心中不由一動,對了,是薔薇花的味道,她身上怎麽會有薔薇花的味道呢。

想到這裏,他的心不由的悸動,立馬生出了去一探究竟之心。低頭一看,舒姒月精致的小臉梨花帶雨的,他心中又是無限憐惜,伸手輕輕的摩挲著她小巧的下巴,輕輕的印上一吻,寵溺道:"月兒,你放心,本王的心早已經被你偷走了,找不來了,誰也不能替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本王這樣說,你可放心?"

聽夜染塵如此說,她終於露出了笑容。她的笑容很特別,像是炎炎夏日清澈的小溪,舒緩的流過,更像是天山雪蓮悄然盛開,神聖不可侵犯。

他擁著她,玩弄著她的一縷發絲,暫時壓製了去找蔚紫衣一探究竟的心思,陪著她說話。

整整一個晌午,兩人都膩在一起。

蔚紫衣出了夜染塵的房間,並沒有回到淡煙閣,而是去了花圃,因為幫著夜染塵治傷,她已經幾天沒有打理花圃了。在這裏,除了這裏能讓她安心一些,她想不到自己還能去哪裏,她需要整理一下自己對夜染塵的感情。

感情?她苦笑,哪裏有什麽感情可言?他會和自己有夫妻之實,隻不過是可憐自己中了媚毒,要不是自己頭上頂著禦賜王妃的頭銜,她甚至會懷疑他會把自己丟到青樓去解毒。至於宴會上,還有剛才的舉動,她想了想,最後覺得隻不過是夜染塵偶爾腦子進水的表現,她到現在還不能參透為何他非要娶自己不可。

她把前些天不小心弄斷的花根細細的整理出來,看到邊緣依然潤澤,知道還可以救活過來,便小心翼翼的用手挖開土壤,細細的放進去,再小心的掩上土,這可是珍貴的藥材,千金難求。她還不想沒事和自己過不去。

"喲,這不是我們王妃嗎,怎麽會在這裏呢?"雅夫人和府裏的幾位比較得寵的姬妾一來到花園便看到一個女子毫無形象可言的蹲在地上,又是挖土又是埋坑的,正想嗬斥,轉過來才看到是蔚紫衣,頓時語氣一轉,嘲諷道:"王爺這幾日不是一直讓姐姐在聽雪居伺候嗎,怎麽一醒來就把姐姐趕了出來?"

另外一名得寵的姬妾接口道:"是啊,我剛才看見舒夫人進了聽雪居可是再也沒有出來呢,唉,要我說啊,這人呢,還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就算是正妃又怎麽樣,也不過是多了個伺候的人罷了!"她搖了搖扇子,譏諷道:"王府裏又不是缺人,真不知道王爺娶她做什麽,連個花瓶也算不上!"

43

雅夫人笑著並沒有接話頭,她知道蔚紫衣並不像表麵上那樣柔弱,上次自己落水她的反應已經是出乎意料外,自己還是看著柔夫人如何智鬥正牌王妃,然後漁翁得利吧。

蔚紫衣懶得理她,在她眼裏和夜染塵這群醋壇子夫人實在沒有什麽話好說,遠不如伺候自己的花花草草有意思。

隻是她這樣想,並不代表別人也是這樣的心思。以往王府中除了舒夫人之外,沒有一個人可以得到夜染塵的眷顧,大家明爭暗鬥都沒有分出個勝負來,時間一長,也都消停了。這突然來了個不速之客,而且這麽短的時間就獲得了夜染塵的寵愛,而且接連十天居然都留宿在她的院裏。

這本來也無可厚非,隻是偏偏這蔚紫衣要身份沒身份,要樣貌沒樣貌,憑什麽可以得到夜染塵的眷顧,她隻不過是一個庶出的罷了,更何況是個容貌被毀的醜八怪,就算是皇上賜婚那又怎麽樣?色衰愛弛的道理誰不懂,更何況她連最基本的樣貌都沒有。

柔夫人容貌柔美,身材嬌俏,一曲鳳舞九天名震雲都,想要一睹其風采之人趨之若鶩,本來想憑借自己的優勢可以得到夜染塵的青睞,沒想到自從進了王府之後,就連王爺的影子幾乎都沒有見到,這讓她十分的不舒服。

她心裏雖然不服氣,但是自己不過是個夫人,蔚紫衣卻是堂堂正正的王妃,她也隻能逞口舌之快。此時見蔚紫衣連句話也不說,心裏更加是心浮氣躁了!

"哼,這有的人就是臉皮厚,這樣的出身,這樣的容貌,也好意思出來嚇人,占著茅坑不拉屎的蠢貨!"

雅夫人沒想到柔夫人平時柔柔弱弱的,這說起話來一點兒也不含糊,頓時覺得好玩起來。

蔚紫衣拍了拍手,起身優雅一笑,也不氣惱,"柔夫人是吧,說話可得當心一些,你說我占著茅坑不拉屎,那這禦王府豈不成了茅坑,那你們是什麽?額,嗬嗬,還真是好笑,自己把自己比成......嘖嘖,我還是頭一次見你這樣的聰明人!"

柔夫人一聽這話,頓時臉上一陣白一陣紅,轉頭隻見雅夫人正用帕子捂著偷笑,臉上更是沒有光了,也顧不得身份,吼道:"你,你個醜八怪,憑什麽霸占著王爺,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貨色!"

蔚紫衣冷眼看著她,"我什麽貨色你不知道嗎,我是堂堂正正的禦王妃,皇上禦口賜婚,你們王爺八抬大轎娶進門的正妃,你一個小小的姬妾也敢指手劃腳?誰給你的膽子?"

話沒有說話,直直走了過來一巴掌便招呼在了柔夫人臉上。

柔夫人沒想到蔚紫衣居然敢動手打自己,一下子愣住了,捂著臉,"你,你敢打我?"

蔚紫衣滿手的泥土,一巴掌打的柔夫人白皙的臉上沾滿了泥土,點點頭道:"嗯,確實有點像茅廁之物,既然柔夫人喜歡茅廁,那本王妃就替王爺做主了,以後王府所有的茅廁都由你打掃了!"

"你,你憑什麽?"柔夫人氣的大吼。身側的丫鬟趕忙跪倒在地求饒,"王妃,我們夫人這兩天身體不舒服,不是故意衝撞您的,請你大人大量饒過我們夫人吧?"

雅夫人也一臉擔憂道:"是啊,姐姐,柔妹妹的身子嬌弱,哪裏能幹那樣的粗活,王爺可是會心疼的......"雖然說是替柔夫人說話,從她的神情中可是看不出一絲的擔憂,反而是一臉的幸災樂禍。

蔚紫衣看著這些夫人之間的小動作,冷笑,原來這夜染塵還真是個可憐的家夥,好好的府上養了一群醋壇子,真不知道他是真喜歡舒姒月還是虛心假意,就憑這些女人的手段,這柔弱的舒姒月遲早要斷送在這些人手裏。

她卻是不知道,夜染塵早就有令,如有人敢惹舒姒月不高興,可是要腦袋搬家的,這些女人雖然爭風吃醋,卻是不敢去惹舒夫人,能不碰麵就不碰麵,能躲就躲,實在躲不過還要哄著,生怕有個什麽閃失連累了自己的小命。舒姒月名義上隻是夫人,但是整個王府都知道王爺最愛舒夫人,誰也不敢對她不敬。更何況她是個病秧子,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歸了西,到時候自己有的是機會。

"好了,既然大家為你求情,我也犯不著和一個如此低俗之人爭辯,以後管好你的嘴巴,下次再犯,可就不是掌嘴這麽簡單了!"蔚紫衣淡淡說道。

柔夫人徹底愣住了,雅夫人走上來拉著柔夫人細聲道:"是,妹妹替柔夫人給姐姐賠不是,要是沒什麽的話,我們就下退下了!"

蔚紫衣擺了擺手,"去吧!"

柔夫人還想說什麽,雅夫人拉著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