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二
少年穿著一件卡通睡衣,正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閃爍著微光,仿佛有話要說卻苦於無法用語言表達而輕輕皺起了眉頭，小模樣非常招人憐愛。
雷霆微微一笑，想要伸手撫摸少年柔軟的發絲又在半空中停住,低聲問道，“怎麽了？口渴了？”
韓卓宇上下打量他，實在看不出身材精壯的男人有哪點需要幫助。
沉默了半晌，他輕輕搖頭,走進餐廳倒水。
【我剛剛看見他把手放在胃部，大概是胃痛了。經過掃描，家裏沒有準備胃藥。】9527遺憾的聳肩。
韓卓宇慢騰騰的喝水,目光凝注在表情疲憊的男人身上,‘那怎麽辦？’
【讓我查查。】幾分鍾後，9527驚叫道，【天啊，看看我做了什麽好事？！我竟然忘了督促宿主學習廚藝！這是多麽重要的生活技能啊！宿主怎麽辦？你會不會煮糯米紅棗粥？那是養胃聖品，比吃藥強多了。】
韓卓宇被9527的大呼小叫嚇了一跳，差點把水喝進鼻子裏去。輕輕咳了咳，他鎮定道，‘把菜譜給我，我試著做一做。’熬粥應該不難。
9527立馬調出菜譜，工序果然很簡單。
韓卓宇放下水杯，走進廚房，翻出紅棗和糯米。
【先把糯米洗淨，放在冷水裏浸泡半個小時；然後把紅棗剖成兩半去核；燒開水後倒入糯米，勻速攪拌……】
韓卓宇一邊淘米一邊記下步驟。
“怎麽？你餓了？”雷霆不知什麽時候走進廚房，低聲問道。
少年快速看了他一眼便低下頭，沒有說話。
雷霆不以為意，卷起袖子問道，“有什麽能幫忙的？”
少年又快速看了他一眼，依然沒有說話。
“你在做什麽？告訴雷叔叔好不好？”雷霆走到少年身邊，用誘哄的語氣問道。這個孩子跟兒子那麽相似，不知不覺就勾起了他所有的溫柔。
高大的男人擋住了燈光，投下的陰影包裹住少年單薄的身體，令他感覺一陣不安。少年側頭躲避，當男人還想更靠近時終於忍不住伸手去推，掌心下的胸膛像石板一樣堅硬厚實，還能隱隱約約感覺到沉穩的心跳……空氣忽然變得十分稀薄，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韓卓宇的耳尖一點一點染上緋紅，表情卻相當冷靜，一直把男人推到廚房門口才回到流理台繼續煮粥。
雷霆低笑，拉過一張凳子坐下，靜靜盯著少年忙碌的背影。
由於身體經過改造，敏捷度遠遠高於常人，韓卓宇練習了幾次就掌握了刀工，非常利索的把紅棗切成兩半，去掉裏麵的棗核。
處理好紅棗，糯米浸泡的時間還沒到，他洗幹淨陶鍋，放了兩升水煮開。男人的目光如影隨形，令他很不自在，半點也不敢回頭看。
雷霆完全沒感覺到少年緊張的心情。深夜回家，廚房亮著一盞昏黃的燈，有一個纖細的人影正在流理台前忙碌，這樣的場景對他來說非常新鮮，讓他暫時忘記了胃部的抽痛。
“你在煮粥？”雷霆試著與少年交談。
少年微微點頭。
雷霆溫柔一笑，繼續問道，“今天和小琛都幹了什麽？”
少年沉默了良久，也許覺得說會兒話能緩解心中的緊張，最終低不可聞的道，“看書，寫字，畫畫，看電視，吃飯，睡覺。”
真是詳細又簡潔的答案，雷霆忍俊不禁，又問，“住在家裏還習慣嗎？”
少年搖了搖頭，半晌後又點了點頭。
一開始不習慣，後來就好了。雷霆自動解讀了他的答案，眼裏快要流淌而出的笑意把最後一點殺戮之氣都衝散了。
“有沒有缺什麽東西？明天帶你去買？”雷霆仿佛問上了癮。他喜歡這種簡單的交流方式，輕鬆，愉快，什麽都不用想。在心思純澈的少年麵前，他可以毫無防備的露出疲態。
少年微微搖頭。
“小琛今晚有沒有做惡夢？”
少年繼續搖頭。
咕嚕咕嚕，水開了，少年連忙把泡好的糯米倒進去，拿木勺攪拌。左三圈，右三圈，右三圈，左三圈……動作僵硬的像木頭人。
“嗬~”雷霆忍不住發出一聲低笑，見少年的肩膀抖了抖又連忙憋住。真是……怎麽能這麽可愛呢……他喟歎，走上前接過少年手裏的勺子，幫忙攪拌。米香伴隨著熱氣在廚房裏蒸騰，叫人垂涎三尺。
韓卓宇退開兩步，盯著腕間的手表，十分鍾後倒入紅棗，四十分鍾後倒入冰糖，又十分鍾後輕聲對雷霆說道，“可以了。”
“好了，快吃吧，吃完乖乖睡覺。”雷霆熄火，將粥倒入瓷碗，放上湯勺，端到少年麵前。
“你吃。”少年把粥碗推回去。
糯米紅棗粥能夠有效緩解胃痛。雷霆忽然想起了這點，驚訝的問，“這是幫我煮的？你知道我胃痛？”
少年沒有回答他，徑直回房去了。
雷霆盯著熱氣騰騰的粥碗發愣，半晌後低笑起來。粥還沒入口，胃已經不那麽痛了！自己似乎撿到了一個大寶貝？
【叮~收到雷霆10點感謝值！】9527也心滿意足的睡覺去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一周就過去了，韓卓宇在新家過得很愉快，甚至比待在安家還要自在。小團子跟著他也養成了生活規律的好習慣，慣常愛玩的九連環早已不知道被扔到哪兒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電子狗9527，素描本，故事書，水彩筆……
雖然還是不會說話，也沒什麽表情，但看上去就像個正常兒童，會跑會跳，會寫字，會畫畫，會玩遊戲，甚至偶爾還會撒撒嬌，當然，對象僅限於韓卓宇。
禍兮福之所倚。雷霆從未像現在這樣深刻地認識到這句話所蘊含的哲理性。兒子被綁架是場災難，但反過來看，能遇見韓卓宇未嚐不是他的幸運，也是自己的幸運。
這天，他正拿著手機拍攝兒子跟少年頭抵著頭一起玩遊戲的場景。兩個孩子相貌都非常精致，同樣蒼白的皮膚被金色的陽光籠上了一層光暈，呈現出透明的色澤。拍出來的效果相當夢幻，叫雷霆都看愣了好一會兒才點擊發送。
【父親：這就是救了寶寶的那個孩子？不錯，有空帶回來看看。】
【大哥：小琛看上去好多了，因禍得福！下次把他們一起帶回來。】
【母親：這就是雷麗珍的繼子？好可愛！】
【祖父：什麽時候回來？】
雷霆一一回複了短信，找出兒子胡亂塗鴉的繪畫本和做好的算術題，獻寶一樣拍下來點擊發送。兒子的成長問題一直是家人的心病，現在他們總算可以放心了。
看見二少的一舉一動，陸斌嘴角抽了抽，總感覺暫居h市以後，二少不像以前那麽冷峻嚴肅了，笑容多了很多，看上去比以前年輕了五六歲。
雷霆的手機震動的更歡了，雷家人紛紛對寶寶的‘壯舉’表示驚歎。
這邊廂，韓卓宇的手機也震動起來，滑動接聽，石磊的大嗓門咋咋呼呼的響起，“韓卓宇，林小胖說請了高手挑戰我們，聽說是二中籃球隊的隊長，尼瑪說話可拽，一副欠扁樣！你來不？讓他們知道知道花兒為什麽那麽紅！”
韓卓宇抿唇，猶豫不決的朝雷霆看去。
“去吧。”雷霆揮手。他不可能限製這孩子的人生自由，正相反，他希望他多出去走走看看，交更多的朋友。
韓卓宇點頭，回房換球衣。小團子立馬扔掉ipad，屏幕上的電子狗被顛得摔了一跤，奶聲奶氣的汪汪叫。
【宿主，你一定要教育小正同誌貴重東西輕拿輕放。】他氣哼哼的抱怨。
‘你是貴重東西嗎？’韓卓宇語氣平板的問道。
【宿，宿主，你學會吐槽了！】9527仿佛發現了新大陸，一驚一乍的叫起來。
‘求閉嘴。’揉揉抽痛的腦門，少年脫下便裝換上球衣，拎起新買的籃球朝門口走去。小團子拽住他衣角，大眼睛充斥著淺淺的淚光。
【嘀嘀嘀……】他的大腦正發出求助信號。
【要麽別去，要麽把他帶上。但社區籃球場人那麽多，他可能會受驚。】9527覺得很為難。
“小琛別鬧，小宇哥哥很快就回來。”雷霆掰開兒子的手，誘哄道。社區籃球場人很多，吵吵鬧鬧的，帶上兒子顯然不合適。
雷琛含著兩泡眼淚，迅速放開手指，改用胳膊去箍大哥哥雙腿，牙齒還咬住他褲子上的布料，像隻怕被主人遺棄的小狗。
看見兒子這樣，雷霆簡直哭笑不得，同時又隱隱有些擔心。他不能把少年留在身邊一輩子，當少年離開的時候，兒子該怎麽辦？
但眼下容不得他深想，兒子的口水已經沾濕了少年的褲子，侵染到對方皮膚上。有點小潔癖的少年微微皺起了眉頭，露出嫌棄的神情。
雷霆正想捏住兒子下顎強迫他張嘴，少年冷冷清清開口了，“一起去，不準鬧！”
【叮~收到雷琛10點感謝值！】
雷琛眼睛暴亮，立馬乖乖放手，拉住少年白皙纖長的手指，討好的晃了晃。
“小琛你聽好了，既然是你自己吵著要去的，到時不管你怎麽害怕，爸爸都不會中途再把你送回來。決定已下，你就要學會自己承擔後果，知道嗎？”雷霆試圖讓兒子明白做人的道理。
雷琛仰頭盯著大哥哥，用眼神催促他快走，絲毫也不理會苦口婆心的爸爸。陸斌忽然覺得二少有些可憐，做父親做到這份上真是失敗。不過他們這些當兵的有幾個能做好？不是不想，隻是顧了大家就顧不上小家了而已。
印象中，父親從未如此淳淳教誨過自己，眼底溢滿期待和關愛。韓卓宇垂眸沉默了片刻，按住小團子的腦袋，將之扳向雷霆，語氣平板道，“雷、叔、叔、問、你、話、要、回、答。”
小團子終於正眼看向爸爸，似懂非懂的點頭。
雷霆笑睨少年一眼，輕快道，“等我一下，我也換一身衣服。”
陸斌下樓取車，心裏暗暗忖道：怎麽感覺二少和韓卓宇配合的那麽默契呢？這節奏儼然是一對兒合格的小夫妻啊，瞧把小琛教育的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