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一二四
第三天,雨下的小了,灰暗的天空隱有霞光閃現。
注意到災民們出了心理問題,韓卓宇組織了心理輔導班,幫助他們調節情緒,努力度過這段最黑暗的時期。
當初學心理學隻不過是為了強大自己的內心,卻沒想到能幫助這麽多人,韓卓宇由衷地感到慶幸。
授課完畢,一名麵容憔悴的女人攔住他,低聲問道,“韓醫生,我能跟你說會兒話嗎?”
“當然可以。”韓卓宇伸手示意她坐下,柔聲道,“我說過,當你們想傾吐時,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女人點頭,似乎想要扯開一抹微笑,但努力了很久卻沒能成功。略微僵硬的表情使她看上去更顯憔悴。
“你到底走不走?”帳篷門口站著一名胡子拉喳的男人,渾濁的眼底充斥著不耐,甚至隱有幾分恨意。
女人沒回應,從衣兜裏拿出一張保存完好的照片,珍而重之的摩挲幾下,輕輕放在桌上,“韓醫生你看,這是我女兒。長得可愛吧?”
“很可愛。”韓卓宇柔聲讚許,引導女人繼續說話,“她今年幾歲了?”
“她今年七歲,剛上小學一年級。她可鬧騰了,像個假小子,上學第一天高興的整晚睡不著,背著我給她新買的書包在床上打滾,從這頭滾到那頭,又從那頭滾到這頭,一不小心撞到床板,差點疼的哭起來。還是我硬脫下她的書包,把她摟進懷裏哼催眠曲才不情不願的睡過去。”女人幹澀的眼眶慢慢紅了。
站在門口的男人不再催促,雙手死死握成拳頭。
韓卓宇適當保持了沉默。做心理醫生並不需要伶俐的口才,隻需要認真聆聽的態度,在關鍵時刻對病人加以引導,讓他們釋放積壓在內心的負麵情緒。如果病人自己無法想通,說得再漂亮也沒用,能夠幫助他們的永遠隻有他們自己。
女人果然不需要青年的回應,撫摸著相片自顧說下去,“我的囡囡最愛學習,每天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做作業,沒做完不肯吃飯,連動畫片也不看。你知道嗎?每次考試她都能拿滿分,她還說將來要考華大,要當科學家。”
眼淚無聲無息的往下掉,女人將相片緊緊壓在胸口,哽咽道,“那天中午她說她想多睡兒會,說她困的厲害,我趕著去銀行辦事,硬把她拉起來送到學校。地震發生的時候別的孩子都在上學的路上,隻有我的囡囡在教室裏。他們找到她的時候她還趴在課桌上,閉著眼睛,表情很安詳,好似在做一個美夢。地震發生的時候她在睡覺!天啊,我究竟做了什麽?她說想多睡兒我就應該讓她睡,這樣她就會沒事了!工作有什麽要緊?遲到算什麽?都沒有我的囡囡重要!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啊!我寧願死的是我自己!為什麽我沒有死?為什麽我還活著?”
壓抑了好幾天的悲傷全麵爆發,女人哭得撕心裂肺。站在門口的男人也泣不成聲,走過來把妻子摟進懷裏,呢喃道,“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你死了我該怎麽辦?”
在這一刻,沒有遷怒,沒有自責,沒有互相怨恨,他們隻想為死去的女兒好好哭一場。
“你們夫妻倆還年輕,將來還會有孩子。到時候把對囡囡的愛一起給他,讓他連帶姐姐的份兒好好活下去,給他一個幸福、快樂、美好的未來。這是你們能為囡囡做的最好的一件事。”青年徐徐開口。
“會的,我們會的。”夫妻倆一邊流淚一邊點頭。
圍在帳篷門口的群眾紛紛轉身擦淚,感覺生無可戀的內心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氣。
死者已矣,生者如斯。
【叮~收到被助者15oo點感謝值!】
【叮~采集到2ooo點正能量!】
送走哭累了的夫妻兩,一名中年男子走進來,期期艾艾的問道,“韓醫生,我能跟你說說話嗎?”
還有很多人想走進來,被中年男子搶先一步,隻得站在門口等待。
願意傾訴是一個好現象,韓卓宇邀請男子坐下,溫聲道,“當然可以。”
這天,來往於心理輔導室的人絡繹不絕,當他們出來的時候,籠罩在眼底的陰霾散去不少,精神麵貌大為改觀。
眼看藥品和食物逐漸短缺,黑壓壓的烏雲終於破開一個大洞,天晴了!這是地震發生後的第四天下午。
雷旭是抗震救災總指揮。玉山地震波及大半個c國乃至亞洲多個國家和地區,造成的損失難以計數。在這種時候站出來擔當重任,是對雷旭的肯定,也是對他的考驗。如果順利通過考驗,下半年的大選便是板上釘釘。
雷旭不敢離開災區一步,多次召開抗震救災會議,然而處於震中心的玉山縣卻一直未能接受部隊救援,23號的時候曾派出一架直升飛機運送物資,半路墜毀在山坳裏,造成19人死亡,價值幾百萬的物資毀於一旦。
雷旭的壓力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成倍增長。眼見天氣放晴,他立即乘坐直升機來到玉山,與他同來的還有3oo人的救援小組和央視派出的記者。塌方的公路兩天之內就能開通。
本該第一時間拯救人民於水火的政府卻沒有絲毫作為,直到災後第四天才姍姍來遲。這四天裏會死多少人?民眾對政府的怨恨又有多深?雷旭早已做好了承受一切責難的準備。然而下機後看到的一切卻令他大感意外。
“國家派人來救我們了!快看啊!”聽見螺旋槳的聲音,民眾們紛紛跑出帳篷對著天空揮手,一張張抬高的臉上沒有預想中的絕望低迷,也沒有憤怒指責,而是生機勃勃的燦爛笑容。
他們沒有被災難打垮,也沒有因為政府的無能為力而心生怨恨。
“這是我見過的精神麵貌最好的受災群眾。這裏是震中心吧?他們怎麽做到的?太堅強了!”一名記者由衷感歎。
這幾天奔波在受災各地,映入眼簾的除了死亡就是絕望。災區人民特有的生無可戀的麻木眼神令他感到痛心。然而處於災難中心的玉山人民卻讓他看見了一股強悍地,令人折服的生命力!
他們是怎樣戰勝絕望的?
記者很快就找到了答案,鏡頭久久停留在認真聆聽民眾心聲的俊美青年身上。發人深省的心理輔導課叫記者也聽入了迷,隻覺得淤積在心底的煩躁感、罪惡感、挫折感都一一散去。課後青年拒絕了采訪,一群孩子環繞在他身邊,嘰嘰喳喳吵著要聽故事。
送走孩子們,他快步走進醫護區,為傷者換藥,測量各項身體指標。
記者的鏡頭一直跟隨在他左右,躺在病床上,一隻腳踏進鬼門關又被拽回來的男人用激動的語氣說道,“韓醫生的醫術是這個!”他豎起大拇指,爽朗一笑,“咱們吃的藥,睡的床,打的點滴,還有血管裏的血都是他捐獻的。沒有韓醫生,咱們早就死了。”
周圍的病人紛紛點頭附和。
這位國寶級的傳奇醫學家沒有待在帝都接受最好的保護,卻冒著生命危險跑到災區,醫德之高尚可見一斑。記者壓抑著心中的激動和敬佩,給了青年一個長時間的特寫鏡頭。
“沒有授權不能對我的弟子進行采訪。請你們出去。”曲靖帶著一群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匆匆走進來。弟子做得很好,拯救了很多生命,也拯救了許多瀕臨崩潰邊緣的心靈。當初為他選得路果然沒有錯。
“對不起,我們馬上出去!”記者並沒有感到不快。事實上,隻要青年給他一個模糊的側臉,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老師你終於來了,有幾名重傷人員發生了術後感染,我們一起去看看吧。如果不行就要趕緊轉移到大醫院。”韓卓宇臉上難掩疲憊,帶領一行人朝重症監護區走去。
臨時搭建的指揮中心內,雷旭欣慰地拍打雷霆肩膀,“你做得很好。這幾天我一直在擔心玉山的情況,傷亡人數遠遠比我想象中少,災民們的安置工作也井然有序。我肩上的壓力小了很多。”
雷霆替自己倒了一杯溫開水,嗓音透著疲憊後的沙啞,“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雷旭眯眼笑了,“我知道,你有一個賢內助。我剛才四處看了看,群眾的精神狀態非常好,對未來充滿希望。多虧了你媳婦。”
似乎對‘媳婦’這個稱謂很滿意,雷霆漆黑的眸子裏沁出笑意。
沉默了幾分鍾,雷旭慎重開口,“你放心,回去後我會勸服爺爺和爸媽接受小宇。小宇很好,你們兩很合適。就算外人質疑你們的關係,我想也沒人敢惹小宇不快。”曾經自閉怯懦的少年,眼下可是連國家元首都不敢輕易得罪的人物。
兩人正說著話,鑽孔後深埋在地底五十米處的地震探測儀發出高昂尖銳的警示音。餘震就要來了。
地震預測在全世界範圍內都是個大難題,但地震過後,地震探測儀卻能捕捉到餘震的信息,雖然存在誤差,但這時候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況且玉山埋下的探測儀經過9527的改造,準確性達到百分之百,三天裏經受了多次考驗,早已令大家深信不疑。
雷霆立即拉著大哥跑出帳篷,命令在廢墟上搜尋的人員立即撤回,然後四處張望媳婦的身影。
負責照看孤兒的婦女驚慌的叫起來,“少了一個孩子!大家快找找,少了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