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大人請息怒! 095 顧未來

將近十個小時的飛機。

像逃命似的到達異國他鄉。

機場外,湛藍色的天空,蟄得顧綿幾乎睜不開眼。

在飛機上忍了十個小時的眼淚,此刻,傾眶而出。

…鈺…

同一時刻。

遙遠的中國,a市。

機場大橋發生嚴重連環相撞事故,大橋欄杆垮塌,有輛公交掉入橋下湍流的大河中,遇難者數十人,重傷者四五十人咬!

整個a市的醫院都陷入緊急搶救狀態。

北方醫院裏,氣氛更為凝重。

除去正在實施搶救和手術忙碌的醫生外,其他醫生都守在一間手術室外,沒有人說話,讓本就死寂沉沉的醫院更顯得窒息。

每隔一個小時,住院醫生出來報告情況。

“季醫生傷勢太重,顱骨大麵積破裂,主任正商量從哪下手!”

“已經開顱!”

“手術過程中,季醫生腹腔插著的車前玻璃碎片突然碎裂,腹腔大出血!”

“顱內損傷太嚴重……”

最後出來時,住院醫師泣不成聲:“季醫生怕是……嗚嗚……”

……

顧綿一直昏昏沉沉,時睡時醒將近兩天。

突然被噩夢驚醒,翻身起來,渾身冷汗浸-濕,唯有那顆心髒,越跳越激烈,像是,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了,不安,心緒難定。

淩楓進來,握著她顫抖冰冷的小手,拭去她滿頭冷汗,給她蓋上被子。

……

日子一天天過去。

顧綿的身體漸漸好轉。

十來天,她一直沒出過門,街上的藍發碧眼人群,景物,環境,一切的一切,太陌生。

淩楓不可能一直陪著她,他總要回國的。

顧綿開始上網,學習語言。

無意中打開了國內網站,看到新聞一欄,鬼使神差地翻找日期,十多天前的要聞。

有機場大橋連環相撞事故,大篇幅的報道,可想而知事故的嚴重性。

顧綿一瞬喉嚨幹澀,瞪著眼睛滑動鼠標迅速翻動新聞圖片。

驀地翻到紅色計程車被幾輛車擠壓在欄杆邊上,後麵衝過來的大客車已經撞上計程車的車尾。

而翻到的計程車敞開的車門旁邊,躺著的身穿病號服渾身是血辨認不出臉龐的男人……

顧綿怔怔的盯著,手顫抖著滑動鼠標,要找下麵死亡人員的名單時,小腹突然劇痛!

她雙手捂著肚子想從椅子上爬起來,身體失去了力氣,驀地摔倒在地板。

“綿綿!”

……

醫院裏。

顧綿被肥胖的護-士推進檢查室。

大胡子男醫生撩-開她的病號服,把探頭放在她肚子上麵劃來劃去。

檢查完畢,男醫生看著這個身材異常嬌小的東方女子,搖了搖頭,嘰裏呱啦說了一大通,是英文,但語速太快,顧綿一句也聽不懂。

沒辦法,隻好叫淩楓進來。

男醫生說完,淩楓英俊的臉上,有了與方才進來時完全不同的表情。

顧綿看得驚乍:“我身體有什麽問題嗎?”

淩楓突然抱住了她。

那醫生拍拍淩楓的肩,說了句什麽。

顧綿聽懂了兩個單詞,congratulations,和,dad……

恭喜?爸爸?

淩楓激動的呼吸在耳邊:

“綿綿!你可真糊塗,寶寶明明在肚子裏,你當它不存在……”

“什……什麽?”顧綿一瞬滯住。

淩楓對大胡子醫生說英文,大致意思是,在a市的那場手術裏,孩子明明意外流掉了。

醫生笑,又咕咕唧唧說了一大通,還拿b超彩圖給他看,淩楓聽著,恍然大悟。

“這位醫生說,雙胞胎流掉一個的情況雖然不常見,但的確存在,之前他們這裏就有一個孕婦要打掉一對雙胞胎,結果隻流掉了一個,四五個月後,肚子大了再來醫院做檢查才發現,還有一個在肚子裏好好的呆著!”

“你是說,我……”顧綿聽著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沒錯,在a市手術室裏,你失去了一個孩子,另一個,還堅強地活在你肚子裏。”

顧綿顫抖著,幾乎站不穩,再也控製不住,大哭起來。

那時候醫生給她做完手術,她匆匆忙忙地跑去逼季深行簽字,也沒來得及去婦科做檢查。

沒想到沒想到老天厚待,寶寶居然頑強地活了下來!天呐,她是怎樣一個糊塗的母親,這麽些天,居然沒察覺!幸好肚子痛,發現即使,否則,這個寶寶可能也保不住……

大胡子男醫生看顧綿哭得驚天動地的,皺眉,衝淩楓說了句什麽。

淩楓擰眉:“別哭,醫生說雖然孩子留下了,但現在情況不怎麽樂觀,胎心微弱,而且四個多月營養嚴重不足,需要住院觀察保胎,能不能保得住,還要看情況。”

“好,好,隻要寶寶還在,讓我-幹什麽我都願意。”

說到這,又泣不成聲:“如果另一個也在,該多好,它們本來是一對的,是一對的……”

淩楓歎氣,那個失去了的孩子,太可憐了……

……

顧綿在醫院裏住了將近一個月。

從語言不通到能和醫生簡單對話,外國人的肢體語言比東方人豐富多了,有時就算聽不懂,看他們的表情也能猜出話裏的意思。

高昂的醫藥費用,顧綿和淩楓商量過,綜合了醫生給孩子做的檢查結果,決定出院,回租的小公寓靜養。

她的積蓄本就不多,孩子生下來,又是一筆巨大的開支。

淩楓這幾天一直不停地接電話,雖然他每次掛了電話什麽事也沒有的表情,但顧綿知道,他出來太久了,催他回去的人,可能是局長,也可能他的家裏人,他的媽媽……

她幾乎是趕才趕走他。

臨走前,淩楓給她找了個看護,五十來歲的太太,很和藹很細心。

……

顧綿自認為吃的也不算少了,但到了七個多月時,肚子和有些孕婦五個多月差不了多少。

每周去一次醫院,還是那個大胡子醫生給她做孕檢,屢屢強調,母體營養跟不上,寶寶生下來身體會不好。

顧綿也不省錢了,更加拚命地吃。

第八個月時。

淩楓和藍雙都來了。

藍雙陪了她整整一周,讓顧綿大為感動。

夜裏,攙著顧綿上了床,讓她側臥,藍雙躺在邊上,手摸著她挺起的碩大肚子:

“綿綿,剛才淩楓貼在你肚子邊聽寶寶踢你的時候,你笑得很開心,自從和季……你離開後,還是第一次見你那麽笑。”

“你想說什麽?”顧綿扭頭,眉眼清透。

“淩楓這麽些年一直沒找人,鞍前馬後的在你身邊,這個男人吧,有點笨,隻知道默默守著你,不會說動聽的情-話,但,你想想,哪次你有危險時,他不是第一個衝到你身邊的?他曾對我說過,他對你的感情,和你結不結婚和誰結婚,沒有關係。世上這樣的男人可真絕種了,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

“我怎麽會不知道?”顧綿輕歎,摸上肚子:“可我現在哪有心思想別的?馬上我就是個單身母親,說的俗點,配不上他,我一直很自私,心安理得接受他給我的庇護,欠他太多……”

藍雙白眼:“要不想欠他,愛上他不就得了?他對寶寶比你還重視,你喊一聲疼他那眉頭給皺的喲,這樣的男人你不抓-住就是傻!”

一句話,顧綿噎住。

想起淩楓蹲在她肚子邊,修長分明的大手,溫熱掌心貼上來,聽到寶寶在動,平日總淩厲著的眉眼裏的那份溫柔以及他嘴邊暖人的笑意……

一時間,心裏激起千層浪花。

……

一個月後。

安靜的春日午後,看護在洗地毯,突然聽見顧綿的嘶叫。

跑到院子裏時,顧綿已經倒在了地上,用笨拙的英文:“阿姨!宮-縮的厲害……痛……”

救護車趕來,顧綿被及時送進了醫院。

九個月多一點,算是早產。

胎兒的情況,大胡子醫生不建議剖-腹。

顧綿在產床上嘶叫了整整一個晚上,痛暈過去了又被醫生掐醒,到早晨,宮-口隻露出孩子的一截小腿。

這個時候做剖-腹,顧綿有生命危險。

大胡子醫生隻得擠壓顧綿的腹部,運用外力矯正寶寶的位置。

到下午時,淩楓和藍雙已經趕過來了,顧綿還沒生下孩子。

又是幾個小時,寶寶的頭終於露出了一個小小的。

到最後,顧綿幾乎斷了氣,昏死過去。

寶寶生下來沒有哭,醫生有些擔心,檢查過了沒有大礙,淩楓隻來及抱一下,寶寶就被送進了嬰兒恒溫箱裏。

顧綿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

淩楓抱了寶寶過來,顧綿看到繈褓裏那個紅紅皺皺的小小的東西,當即蹙眉:“怎麽這麽醜。”

“丫的怎麽說你娃呢!”藍雙戳她腦門,又氣又好笑:“你生下來不是這樣?”

說著起身過去,手指小心翼翼撫了撫粉紅的小臉蛋:“寶寶,你媽嫌你醜,哦喲,真可憐,咱哭一聲給她看看!”

“哇……”

兩日來一聲不吭的某小粉球居然真的哇一聲就哭了。

“靠!顧綿,這東西你嫌醜那我收了啊,真他媽聽話!讓哭就哭!哈哈!”

顧綿無語:“當著我孩子的麵別爆粗口行麽?”

淩楓走到床邊,把小粉球放到她懷裏:“醫生說四斤多一點,太瘦小了,在你肚子裏沒少受委屈。”

顧綿不知怎麽抱,生怕弄壞了那團小小的粉東西,熱淚盈眶:“寶寶,對不起……”

而那粉粉的小東西卻睜開了眼,盡管隻有細細的一條縫,但晶亮漆黑的眼珠卻一瞬不瞬盯著媽媽看,忽的,小嘴兒咧開,咯咯笑了。

一屋子,三個人都看呆了,生命,真神奇。

給寶寶起名字時,三個人爭執開了。

最後,大名無果。

小名,顧綿盯著寶寶粉粉皺皺的小臉兒看了看,特隨意:“乳名就叫皺皺吧,皺巴巴的,醜親醜親的。”

藍雙:“……”

淩楓:“……”

……

皺皺從娘胎裏就一路經曆大風大浪,幾度險些喪命,後來營養又跟不上,生下來自然不比別的嬰兒健康。

一歲多的時候,顧綿帶皺皺去檢查,大胡子醫生說,有貧血的症狀,是先天的。

這樣顧綿憂心不已。

因此更加小心照顧。

但好在除了貧血,並沒有別的大病,一年多裏,感冒過兩次,拉肚子三次,小兒這些病,也算正常。

淩楓來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幾乎每個月必到一次。

皺皺一歲三個月的時候,第一次咿呀喊媽媽,激動的顧綿一晚上沒睡著。

皺皺一歲五個月的時候,看著電視裏的廣告,攀著淩楓的俊臉,囫圇地喊了聲,dad……

顧綿和淩楓,同時愣住。

顧綿其實有想過,皺皺越長越大,咿呀學語時,肯定會不可觸及的碰到爸爸這個詞匯,現在,她喊淩楓爸爸……

不由自主的,腦海裏翻湧過另一個人那張冷漠絕情的臉。

一瞬,渾身僵硬。

淩楓看她一眼,微蹙了眉頭,抓著皺皺的小手要糾正:“皺皺,我不是你……”

“淩楓。”顧綿搖頭。

皺皺叫的正在興頭上,粉白的小手在淩楓眉眼鼻梁上轉,開心的:“爹地,爹地……”

一聲一聲,叫的顧綿心裏五味陳雜。

近兩年來遠在國外,不用刻意,就能屏蔽掉關於他的一切消息,藍雙和淩楓也像是商量好的,刻意不提。

他是死是活她不知道,也漠然了,不關心。

如果真的死了,最好。

如果還活著,她不會讓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當年如果不是他那麽狠那麽絕,另一個寶寶會和皺皺一起生下來,健康成長。

……

兩年後。

a市機場。

一個年紀二十四五的女子,一頭天生長卷發簇擁下的小圓臉,明媚杏眸透著一股明淨安然,身著鵝黃色連衣裙,鎖腰,荷葉擺,腳下帆布鞋,如果不是身邊跟著一個兩三歲的縮小版靈動小人兒,看起來倒真像個十七八歲剛從學校裏走出來的大學生。

她氣喘籲籲地推著推車,推車上放著兩個大大的拉杆箱。

旁邊粉色活波移動的小東西不滿地伸出白-嫩藕節般的小手:“綿綿,皺皺累,要抱抱的……”

顧綿斜一眼,繼續推車往前走。

小東西不甘心的撇撇嘴,靈動忽閃的大眼睛一轉,一屁-股坐到地上,小短腿蹬,嚎啕:“後媽虐-待我啦,後媽不管我啦,嗚嗚……”

一時間,來來往往的叔叔阿姨門看著可愛嬌小的人兒,指責的目光齊刷刷剜向前麵推著推車累死累活的女人。

顧綿聽著那假的不能在假的哭聲,腦門上三根黑線。

她是生了怎樣一個冤孽……

黑著臉走回去,在眾人指指點點下,伸手就要揪她衝天小辮:“顧未來!你給我……”

“啊呀,後媽要打人啦……”

顧綿:“……”

眾人看不下去了。

“小姐,就算不是親生的,到底是孩子……”

“對呀,長得這麽可愛,你怎麽下的了手?”

“要不要打電話報警?”

顧綿:“……”

某小東西從肉肉的手縫裏往外偷瞄,她家媽咪漂亮的臉蛋,黑成了煤炭耶……

嘻嘻……

忽然,前方沉穩的腳步聲衝開人群。

緊接著小東西被人一把抱了起來。

寬闊溫熱的懷抱,熟悉的剛毅卻溫和的氣息。

皺皺一把捧住那人棱角分明的臉,咿呀:“楓楓!還是你好哇,綿綿她好狠的心哦,剛才還要打我呢……”

顧綿:“……”

淩楓被一雙小肉手捂著臉,一時呼吸不暢,朗朗笑聲從胸腔裏悶-哼著發出來:“胡說,她怎麽舍得打你。”

“因為我跟她一起回來,她知道,我要跟她搶男人了,她害怕我霸占著你……”

“顧未來!”

顧綿是叔可忍,嬸都不能忍了。

“綿綿,就不要吃你女兒的醋了。”

淩楓,眉眼微揚的罕見的邪肆。

顧綿臉兒板著:“你也跟著起什麽哄。”

身高腿長的男人,笑了,一身警服凜凜而立,氣質卓絕而清冽,此刻,臉上卻帶著溫和的笑意,寵溺地親了親懷中小人兒:“皺皺,走,你小雙媽媽在外麵等你。”

……

站在機場玻璃門外。

湛藍的天空,時隔三年多,恍若隔世,深呼吸一口,空氣都變得陌生,冰冷的,揉進她胸腔。

一時心緒難定。

腦海裏閃過的零碎的片段,紛紛擾擾,攪得她心神不寧。

心,絞緊,痛楚,不可避免。

藍雙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走過來,衛川在一旁小心翼翼攙著媳婦兒,兩個人都將顧綿臉上,故作平靜裏的那份蒼白看得分明。

a市,不討喜的城市,承載了她半個人生的悲喜。

兜兜轉轉,異國他鄉漂泊,落葉歸根,終究還是,回來了。

那個人……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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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乃們昨天怨聲載道,所以,下午還有一更……

╮(╯▽╰)╭季叔,你的娃跟你一個德行,又狡猾又無賴,可素,喊別人爸爸了,你腫麽看?

你們快奔過來告訴我!季叔,是讓死呢,還是讓活,不然作者一個手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