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絕對是一場災難,不但危及群眾健康,而且造成了很大的經濟損失,比如許琳琳的舞蹈學校,至少損失五十萬!

如果疫情有什麽好處的話,那就是可以跟社區民警一樣穿警服。

從事吸毒人員管控,不穿警服沒威懾力。

以前穿警服戴口罩不像樣,現在個個戴口罩,不用擔心會影響警容風紀。

韓昕整整難得穿一次的警服,忍不住看了看倒車鏡,照了照穿警服的樣子,感覺自己比平時帥氣多了。

輔警老陳這是第一次見他穿警服,不禁笑道:“韓隊,原來你是二級警司,我一直以為你是三級警司呢。”

“一毛二跟一毛一,沒什麽區別。”

“怎麽就沒區別,至少好看。”

“這倒是。”

韓昕忍不住笑了,這時候,拘留所的鐵門從裏麵打開了,一個同樣戴著口罩的管教民警,把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送了出來。

“韓隊,人就交給你了。”

“好的。”

韓昕舉手跟拘留所的同行打了個招呼,隨即拉開警車後門:“楊鬆林是吧,上車,我送你回家。”

楊鬆林剛從拘留所出來,實在不想再上警車,揉著眼睛說:“警察同誌,用不著這麽麻煩,我從網上叫車,我自己回去。”

“能不能叫到車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你叫到車也回不去。”

“怎麽回不去?”

“管教幹部在裏麵沒跟你說?”

“說什麽?”

“通往你們思崗的幾條路,因為疫情防控都封了,我們不送,你回不去。”

楊鬆林被拘留了五天,沒想到外麵發生這麽大的變化,將信將疑地問:“真封了?”

韓昕催促道:“騙你做什麽,趕緊上車,口罩戴好。”

楊鬆林見馬路上不但看不見幾輛車,甚至都看不到幾個人,猶豫了一下,隻能硬著頭皮鑽進後排。

他是吸過毒,但不是因為吸毒被拘留的,而是因為聚眾賭博。

也正因為他有吸毒前科,屬於動態管控的對象,才能“享受”到警車接送的待遇。

韓昕鑽進副駕駛,係上安全帶,回頭道:“我知道你有手機,趕緊給家打個電話吧,讓家裏人去老國道治安檢查站接一下,我們的工作比較忙,事情比較多,隻能把你送到那兒。”

楊鬆林掏出手機,低聲道:“到檢查站把我放下來就行了,到了那兒我自己找車。”

“是不是覺得被拘留已經夠丟人了,要是再被警車送回去,會更丟人?”

“警察同誌,你到底想怎麽樣?”

雖然他不是陵海分局管控的戒吸人員,但作為支隊民警,韓昕還是想說他幾句:

“不是我想怎麽樣,而是你到底怎麽想的,好不容易戒斷了,家庭和睦,事業成功,為什麽不珍惜,為什麽要去賭,還賭那麽大。”

提到這個楊鬆林就很鬱悶,耷拉著腦袋嘀咕道:“警察同誌,我以前是被人騙去吸的,就吸了三次,再說我已經六七年沒沾過那東西,你們怎麽沒完沒了。”

他這次被拘留,雖然不是因為吸毒,但跟有吸毒前科有很大關係。

他是思崗人,上過大學,學的土木工程,據說有兩個一級建造師的證。

當年在外地施工,被當地的一個供應商忽悠著吸了毒,先是被當地公安機關罰款,第二次被逮著之後被責令社區戒毒三年。

從動態管控係統上的記錄看,這些年他確實沒吸過,至少社區戒毒期間的尿檢和毛發檢測都沒問題,但想解除動態管控可沒那麽容易。

可能他這幾年長期呆在工地,極少住賓館,沒被公安查過,忘了自己有吸毒前科。

六天前來陵海喝一個同學二婚的喜酒,喝高了晚上沒回去,去酒店開了個房間,跟一幫全是搞工程、手裏都有點錢的同學炸金花。

結果剛玩了幾把,就被城南派出所找上了門。

汪宗義和王偉去的,本來想給他做個尿檢,看看他有沒有吸毒,卻稀裏糊塗地抓了個賭,現場繳獲賭資十幾萬!

換句話說,他要是沒有吸毒前科,城南派出所真不一定能逮著他。

韓昕覺得有點搞笑,禁不住問:“被罰款拘留,你是不是覺得很冤?”

“不敢。”

“什麽叫不敢,你這是什麽態度?”

“警察同誌,還是那句話,我已經戒了,好多年沒碰那東西,你們怎麽還不放過我!”

楊鬆林越想越窩火,又恨恨地說:“我看過《禁毒條例》,社區戒毒滿三年,就要解除動態管控。可早就滿三年了,怎麽到現在都沒解除?”

遇上這種情況的不隻是他一個,韓昕覺得有必要跟他說清楚。

“因為動態管控進易退難,解除管控的權限不在區縣公安局,也不在市局,而是在省廳,並且要走考核、評估等一係列程序。”

“這麽說,永遠解除不了?”

他屬於吸毒人員中比較有決心有毅力的,不然很難堅持這麽多年沒複吸。

韓昕回過頭,緊盯著他很認真很嚴肅地說:“楊鬆林,我知道動態管控對你的工作生活造成了一些不便,也知道你有怨言。

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動態監控不會因為解除或下調級別就失去作用。這就像是一道枷鎖永遠束縛在你身上,吸毒記錄是終生不會消除的,可以說這就是在中國吸毒的代價!”

一朝失足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楊鬆林追悔莫及,低下頭沒有再吱聲。

韓昕見他不願意聯係家人,幹脆掏出手機,給李政發了個微信。

涉毒人員出所“必接必送”是市局要求的,李政很快就有了回複,說會去兩個區縣交界處的防控點接。

趕到防控點已經是下午四點二十六分,陵海這邊有民警執勤,思崗那邊執勤的民警更多。

借輔警帶楊鬆林過去登記、測體溫的空檔,李政站在交界處笑問道:“韓隊,這點事用得著你親自出馬?”

“沒人,現在一個比一個忙。”

“徐浩然他們呢?”

“全去支援崇港分局了,惲政委帶隊去的,聽說還成立了臨時黨支部。”

“這麽說就你一個人支援陵海?”

“也談不上支援,主要是我比較熟悉老家的情況。”韓昕探頭看看他們那邊,調侃道:“你們思崗也太誇張了,派來這麽多人,還把路堵上了,是不是打算跟我們陵海友盡?”

“你們那邊確診兩個,疑似的有好幾個。我們思崗一個都沒有,就是防你們的!”

“難怪我們那兒的企業采購點原材料運不回去,還要黎大和藍指開警車押運,原來路都被你們堵上了。”

“這是上級要求的,我們到現在零確診,可不能讓一個人禍害一座城,必須嚴防死守。”

“你們狠。”

“不隻是我們思崗,興東、皋如還不是一樣,現在沒人跟你們陵海玩。”

“這麽說我們陵海疫情最嚴重。”

“這不是明擺著的嘛。”李政笑道。

韓昕臉色一正:“既然我們陵海疫情最嚴重,那你們應該支援我們。有沒有口罩,有的話給我勻幾個。”

李政懊悔不已,心想早知道這樣就不該嘚瑟,隻能苦笑道:“口罩不多,但幾個應該沒問題,你等會兒,我過去幫你拿。”

“幾個頂什麽用,有多少給我多少,如果有多的消毒液、防護服也給我來點,回頭我讓我師傅給你寫感謝信。”

“韓隊,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搞快點,看在我們曾並肩戰鬥過的份兒上,想想辦法,救救兄弟的急!”

老朋友都到了兩個區縣交界處,並且難得開這麽一次口,李政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去跟在防控點執勤的兄弟求援。

韓昕等了十來分鍾,李政抱著一個紙箱跑過來了。

“韓隊,就這麽多。”

“還有兩件防護服,這可是好東西,謝謝了。”

“天下公安是一家,何況我們什麽關係。”

“那就幫我跟張局帶個好,幫我給他拜個早年。”

“行。”

這一趟人沒白送,至少打劫了兩件防護服、六瓶消毒液和四大包口罩!

想到現在最缺防護物資的不是分局,而是去支援社區的小姐姐們,韓昕和老陳馬不停蹄驅車趕到二裏社區,把從思崗打劫來的防護物資交給曹娜,讓曹娜幫著分發,然後帶著留下的十幾個口罩,送給另一個吸毒前科人員。

折騰了一下午,回到大隊,黎杜旺和藍豆豆已經回來了。

一個好像在跟楊千裏打電話,一個正忙著在“陵海禁毒”的幾個平台上,發布防控指揮部和分局新聞中心的公告。

“我們是在回來的路上接到的電話,行,反正我這邊是沒人,就算想去也去不成……”

“黎大,去哪兒啊?”

黎杜旺掏出手機,苦笑道:“2.12案你應該有印象,當時有一起販賣搖頭丸的案中案,查著查著查到一個在逃人員身上,當時沒抓著。

二十分鍾前,東山省新島市公安局禁毒支隊一大隊給我們打電話,說逮著那小子了,讓我們趕緊派人去押解。”

不用問都知道,肯定是在疫情防控時逮著的。

今天上午,城北派出所也逮著一個興東公安局通緝的嫌疑人。

韓昕反應過來,沉吟道:“估計人家也沒地方關押,所以急著給我們打電話。”

藍豆豆抬起頭:“押解回來,我們一樣沒地方送!”

韓昕轉身道:“師傅,有地方關押,我回來的路上打電話問過桂支,桂支說市局統一安排調度,指定興東公安局看守所為新監區,專門收押疫情期間抓獲的嫌疑人。”

“把嫌疑人全送興東去?”

“有可能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一律取保候審,暫時不關押,等疫情結束之後再收押。”

韓昕笑了笑,補充道:“興東那邊隻關押十五天,確認沒問題再轉到其他看守所。反正不是不收押,隻是不能混押,新舊不混,防止感染。”

“那你師娘在隔離點看押的兩個嫌疑人呢?”

“暫時不轉,因為他們是從漢武回來的,等隔離期滿再送過去。”

韓昕知道她很失望,立馬回到原來的話題:“黎大,2.12案的那個嫌疑人怎麽辦,楊彪悍怎麽說?”

黎杜旺坐下來喝了口水,抬頭道:“2.12案本來就是刑警大隊偵辦的,那會兒還沒禁毒大隊呢,他想安排人去押解,但現在出差要經局領導批準,他正在請示。”

“沒我們什麽事?”

“我們想管也沒那個精力,有件事差點忘了跟你說。”

“什麽事?”

坑人的人,總有一天會被人家坑。

黎杜旺回頭看了一眼藍豆豆,不動聲色說:“隔離點現在隔離了二十幾個從漢武回來的人員,人家剛開始不知道有兩個嫌疑人也在隔離。

可那個白進生毒癮發作,戒斷反應強烈,沒日沒夜的嚷嚷,人家聽著害怕,而且有幾個人帶著小孩,打區長熱線投訴了,說不能把他們跟犯人關在一起。”

隔離點是在很倉促的情況下設立的,那兩個嫌疑人也是在很倉促的情況下送過去的,估計局領導當時根本沒考慮到這些。

韓昕下意識問:“那怎麽辦?”

黎杜旺打了個哈欠,甕聲道:“老劉說張區長跟防控指揮部協調好了,打算征用區委黨校宿舍樓作為臨時隔離點,專門隔離看守所暫時無法收押,又不能辦理取保候審的嫌疑人。”

“轉移過去也行,黨校我去過,那邊確實比較清靜。”

“現在還有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現在正對白進生進行強製脫癮,可全分局找不到一個有這方麵監管經驗的民警。不出事最好,要是出了事到時候誰也說不清,不但局裏對這件事很重視,連檢察院都很重視。”

“然後呢?”

“你師娘向局領導和檢察院推薦了你,張區長讓我問問你,能不能辛苦一下,去黨校幫著看管幾天。”

藍豆豆也是剛知道這事,噗一聲笑了。

韓昕愣了愣,回頭笑道:“師傅,看來師娘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