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滿多三人進了日出城。
湯姬裝扮成了一個假小子,頭上戴著小生帽兒,一身青布短衫,紮腿燈籠褲兒,腳上穿一雙黑麵白底兒布鞋,十足一副俊俏小奴仆的樣兒。
夜裏鶯裝扮成了一個保鏢,嘴唇上黏貼著假胡須,頗有點男兒的英氣,加上她那本就很高的身板,更添了幾分男子的硬朗和英氣。她彎刀在身,這保鏢的身份是不會被人懷疑的。
羅滿多這次裝扮的,是一個三十七八歲的中年富商。一身華服,手指上戴滿金飾,一看就是富裕人士。這些裝扮,還多虧了黒木千代,當初在燒掉黒木千代房子的時候,花蝶將一些財物保留了下來,其中便有一些是價值不菲的服飾,金戒指金項鏈和玉扳指什麽的。這次喬裝進城,這些東西正好用上。
李樂有交代,要去的地方是一家製甲坊。那個叫藏焚的人是一個製甲師。
穿過一條並不寬闊的街道,進入日出城唯一的市場,羅滿多一眼便看見了市場一角的“藏記製甲坊”。市場裏人來人往,熙熙融融,不斷有人從藏記製甲坊門前路過,但卻很少有人進去瞧瞧。這倒也正常,製甲坊是玄武士定製坯玄甲的地方,每一筆交易都數額巨大,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去瞧瞧的。
在市場裏,也一眼可以看見端木家的倉庫和倉庫後麵的端木府。端木家的倉庫前站著好些個家兵,對路過倉庫的行人冷眼相對。地牢被劫之後,端木家顯然是加強了戒備。
羅滿多也沒多看,他收回了視線,說道:“湯姬,去那個藏記製甲坊看看看,然後把裏麵的情況告訴我。最好,能問問那個叫藏焚的人在不在。”
“嗯,老爺。”湯姬乖巧地應了一聲,然後混進熙熙融融的人群,向藏記製甲坊走去。
羅滿多看著湯姬進了門。
“主人,會不會出問題呢?我們沒有見過這個人,根本不了解他。”夜裏鶯擔憂地道:“如果那個叫藏焚的人見李樂失勢,做了牆頭草,這邊應承我們,另一邊卻偷偷地去報信,那樣的話,我們的處境是很危險的。”
羅滿多很清楚夜裏鶯所說的危險,事實上他潛入日出城,本身就是一種很冒險的行為。很簡單的一點就是,他無法將獻祭者帶進日出城來。一旦身份被識破,或者動機被識破,李玄的殺手肯定是不會放過他的,沒有獻祭者,他根本就不是那個擁有二級玄甲的悟道境的玄武士的對手。
但是,這個險必須冒。
“看看再說吧。等下我進去的時候你就留在外麵,如果藏焚派人報信,你知道該這麽做。”羅滿多說。
夜裏鶯點了點頭。
湯姬很快就從藏記製甲坊裏麵走了出來,她不快不慢地走到了羅滿多的身邊,低聲說道:“老爺,藏記製甲坊裏有幾個夥計,但都不是主事的人。我提出要定製一部坯玄甲,那幾個夥計做不了主,一個稍微能管事的人說讓老爺你親自去談。”然後她又說道:“對不起老爺,我沒能問出那個藏焚在不在裏麵。”
“走吧,我和你去。”羅滿多說,他向藏記製甲坊走了過去。
夜裏鶯也跟著向藏記製甲坊走去,不過在羅滿多進去的時候,她卻沒有進去,而是在旁邊瞧著。如果有夥計出來,並有報信的跡象,她的飛刀絕技就會派上用場。
進了藏記製甲坊,情況果然和湯姬所描述的一樣,店裏有幾個夥計,還有一個管事的賬房先生。湯姬先行打探,也不是沒有半點作用,至少羅滿多弄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藏記製甲坊裏麵沒有他不想見到的人,比如端木家的人,或者幽冥神教的玄甲士之類的。與這些人碰麵,是一種隱患。
“賬房先生,我家老爺來了,你和我家老爺談吧。”湯姬尖著嗓子說話,聽起來還真有點小男生的味道。
這娘們,還真有點機靈,知道喬裝成男子之後不能像往常一樣說話。
留著兩撇八字胡的賬房先生從櫃台後麵走了出來,打量了羅滿多一眼,然後才露出了笑容,說道:“這位老爺,你想買什麽樣的坯玄甲呢?現成的有,如果需要定製的話,那就需要描述一下你的要求,我們會記錄下來,然後你需要交納一筆定金。”
“我的要求很高,錢也不是問題,不過我要和你們的製甲師當麵談談,和你,沒法談。”羅滿多傲氣地道。
“你稍等,我這就去通報。”賬房先生轉身去了內院。
製甲坊的生意,一月不開張也是常有的事,但一旦做成一筆生意,那就很賺了。羅滿多這樣的闊氣的買主,賬房先生肯定是不敢怠慢的。
羅滿多四下瞧了瞧,他看見了兩部坯玄甲。一個夥計正在用抹布擦拭坯玄甲,擦得鋥光瓦亮,一塵不染。不過,羅滿多是這方麵的行家,他一眼就看了出來,這兩部坯玄甲都很一般,製造這兩部坯玄甲的製甲師連他的三分之一水準都沒有。
“如果我開一家製甲坊,生意一定好到爆,賺個盆滿缽滿是沒問題的,娶七八個老婆也是沒問題的,養一群湯姬這樣的女奴,還是沒有問題的……媽的,這種富家翁的生活才是最適合我的生活啊,我現在卻還在為火日神教的複興事業提著腦袋地幹活……”羅滿多的心中感歎地想著。
很快,賬房先生便走了出來,他說道:“這位老爺,你請跟我來吧,不過你的仆人卻要留下來,他是不能進入內院的。”
羅滿多點了點頭,依舊用老爺的口吻說道:“帶路吧。”
湯姬留了下來,羅滿多跟著賬房先生進了內院。
內院不是很大,一溜房屋是存放材料和製甲的地方,一邊的房屋則是藏焚和他的家眷居住的地方。地方雖小,但也精致。房屋的梁木柱頭都有雕花,兩片房屋的中間還有一個不大的花園,栽種著花草果木,很是繁茂的樣子。
賬房先生走前帶路,將羅滿多帶到了堂屋之中。還沒進門,羅滿多便看見了一個中年男子坐在一張梨木圓桌前喝茶,手裏還捧著一本書在看。看過那中年的男子的相貌,羅滿多便確認了下來,這個中年男子便是李樂所說的製甲師藏焚。
“老爺,人帶來了。”賬房先生說道。
藏焚抬頭看了羅滿多一眼,淡淡地說道:“嗯,你下去吧。”
賬房先生退了下去。
藏焚將手中的書放了下來,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朋友你請坐,我讓人給你泡一杯茶來。”
製甲師在玄法世界的地位還是比較高的,這個藏焚卻能放下製甲師的架子,對羅滿多示好,由此可以看出來,他不僅是一個會打造坯玄甲的製甲師,還是一個會做生意的生意人。
羅滿多說道:“不必了,我們就直接談吧。”
“這怎麽行啊,連茶都不喝一口……”藏焚客套地說道。
羅滿多將李樂交給他的信物直接放在了梨木圓桌上,那是一塊用玄玉打磨出來的玩件。橢圓的形狀,比金幣稍微大一些,光滑透明,裏麵有一個天然的青色花紋,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樂”字。
“朋友,你……”藏焚的臉色頓時變了,他直直地看著羅滿多,“告訴我,你是從什麽地方得到這個玄玉玩件的?”
“三王子交給我的信物,你就是藏焚吧,你告訴我,這玩件是怎麽回事?”羅滿多也看著藏焚。眼前這個人外貌雖然和李樂所描述的一樣,但畢竟是第一次見麵,他還得確認一下藏焚的身份。
藏焚說道:“是的,我就是藏焚。這塊玄玉玩件是我早年送給三王子的禮物,它的裏麵有一個天然的‘樂’字。送禮的地點是在大炎城,三王子很喜歡這個禮物。現在,你總該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了吧?”
再次確認了藏焚的身份,羅滿多才將李樂的親筆信拿出來,遞到了藏焚的手中。
藏焚抽出信紙,看了起來,臉色越來越凝重,到最後,他一巴掌拍在了桌麵上,“這、這……這簡直是滅絕人性,二王子李玄他怎麽能對三王子下這種黑手!他們可是同父的兄弟啊!”
李玄和李樂雖然都是老皇帝的兒子,但卻是不同女人所生的。在玄法大陸民間,這種事情也是很普遍的,更別說是皇室了。
“你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去一趟西境,找鎮西王燕鎮山搬救兵,要快,我藏不了三王子多久,一旦被發現,我們就都完了。”羅滿多叮囑道。
“羅公子你放心吧,我會做好這件事的。當年我在大炎城當學徒的時候,得罪了一個富少,那富少要害我性命,幸好我遇上了三王子,他救了我的性命。不僅如此,我也因為他的麵子,順利地完成了學業。我藏焚能有今天,全都是三王子的恩賜。我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但三王子高高在上,根本就用不上我,這一次……就當是我報答三王子當年的恩情吧。”藏焚動情地道。
羅滿多說道:“那好,事不宜遲,你現在就準備吧。我計算過行程,最快你需要五天的時間能到西境,再五天返回,你大概需要十天返回日出城。十日之後,我再來你這裏,我們再談。”
“好,我這就去準備。”藏焚很是心急的樣子。
又叮囑了幾句,羅滿多出了內院。
湯姬還在製甲坊門店裏候著,看見羅滿多出來,頓時鬆了一口氣。剛才,她一直都很緊張。
“老爺,談好了嗎?”湯姬假意問道。
羅滿多點了點頭,“談好了,走吧,十天後再來看看進度。”
賬房先生本來是想問問定錢的事情,但羅滿多都這樣說了,顯然是和他家的藏老爺談好了,他也就不再多問了。
羅滿多和湯姬向門外走去,剛一出門,他忽然就變了臉色,一部傷痕累累的黑色玄甲正向這邊走來。
那部黑色玄甲,他認得很清楚,正是在熱木族和他大戰一場的黑色玄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