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深夜大雪紛飛,本是睡的酣暢甜美之時,可盧縣縣民今夜卻是注定要提心吊膽,在被一陣喊殺之聲吵醒之後,滿耳所聞便盡是兵刃交擊與雙方士卒的呼喝之聲。膽子稍大一點的男子憑窗觀敲,小鎮之中已全部是曹軍燕軍雙方廝殺的身影,嚇的急忙縮回床上與妻兒一處祈求上蒼保佑,兵禍對於普通百姓而言可是要勝過天災的。
不過燕軍有著極為嚴明的軍紀,曹軍對自己屬領的百姓亦是頗為善待,因此激戰初始之時雙方便在拚死搏殺之間還是保持了極大的克製,沒有人會借民宅作為藏身或埋伏之處,這在漢末兩軍交戰之間也算的上是一幕奇景了。劉毅愛民如子,幽州各州民生富足,當時袁紹與李榷郭汜尚在之時便會有不少百姓慕朗生之名輾轉來此,為了避免人口的流逝,與其臨近的各路諸侯都采取了比較親民的策略,否則燕軍的宣傳攻勢威力頗為巨大,倘若自己屬領的百姓盡皆投向燕地這仗就不用再打了,劉毅的惜民之法也在默默之中影響著諸侯的作為。
夜戰加上巷戰,方圓不過兩裏的盧縣縣城一下湧進了雙方近萬士卒,幾乎每一處角落都有糾纏廝殺的身影,其混亂程度可想而知,此時什麽戰陣戰法已是圖然,燕軍與曹軍之間比的就是單兵戰力與士卒的勇氣,目的亦是極為明確,絕不能讓對方徹底占據此處!烈火軍士卒固然是士氣高昂操練精良,可青州營士卒亦不在其下,尤其此處乃是他們回轉兗州的關鍵所在,自然容不得半點的退讓,而在混亂無序的纏戰之中,燕軍單兵戰力稍強的優點也被限製了很多!
如此一來雙方在城中便打成了膠著狀態,且是犬牙之勢,任何一方想要挺進一步都要付出鮮血與生命的代價,不到半個時辰功夫小城之內已然屍橫遍地,不少士卒都直接躺在了民居的門前。在這樣的混戰之中受傷就幾乎等於死亡,即使不被對方的兵刃所殺也會被混亂的人流踐踏而死,甚至還可能倒在自己人的刀下,躲?此處哪有地方可以藏身?因此在受傷之後拖著敵軍一起上路就是最好的選擇,這樣做至少可以為自己的同袍減少壓力,戰陣之中隨處可見受傷的雙方士卒猶如餓虎一般撲向對方將之緊緊抱住,哪怕此時刀尖已經插入自己的胸膛,而在被這些瘋狂的傷員抱住之後,對方的命運亦不用多言。前後左右隨時都有敵軍的攻擊,失去了靈活性與死亡無異。
傷亡傷亡便是有傷有亡,一般而言在戰事之中傷者的概率都要大於亡者,可在眼前這樣的夜戰加混戰之中,傷者的比率便會趨向與零了,此時盧縣之中就是赤裸裸的叢林法則,弱肉強食,隻有最為強悍信心最為堅定的士卒才能存活到最後。而這樣的戰局其實是最為適合劉毅的,山林狼王的威風霸氣及靈活機敏在這樣的環境之中便能發揮最大的作用,可能現在還要加上那個在涿縣城中的高壯少年涙無痕。
武安國自然沒有燕王的絕世武勇,論力氣怕也難與天賦異稟的涙無痕相較,不過在這樣的近身搏殺之中北海名將的兩柄大錘當真是威風八麵,無人可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武將的職責是指揮全軍,這一點人人心中明知,可每每以身作則的劉毅在這點上卻是有著欠缺的,哪一場大戰之中士卒見不到將軍衝鋒在前的身影?廉山血戰更是創造了武將步戰的神話,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這樣的主公下麵這些將領們自然有樣學樣,見場麵陷入僵持武安國早就按捺不住!
在冷兵器時代的交鋒之中,大將衝在一線倒的確也是尋常之事,雖然有著更多的危險可對軍心士氣的提升是無可估量的,每次跟隨劉毅衝擊敵軍之時,燕軍士卒可謂是一往無前,在他們心中這天下絕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擋得住將軍,朗生的絕世武勇在戰場之上就是全軍士氣的定海神針!而在盧縣之戰中武安國扮演的便是這樣的角色!
镔鐵大錘上下翻飛,在狹窄的街道之中不時有曹軍士卒被武安國的大錘轟的高高飛起,口中灑落漫天鮮血,場麵震撼之極。這對大錘出自燕地大匠徐剛之弟徐銅之手,乃镔鐵所製,每個重三十七斤,其大如鬥,當然中間乃是空心,否則恐怕除了劉毅與典韋等有限幾人之外也無人使得動它!但即便如此這樣的重兵器在近身肉搏之中絕對是威力無窮,也不知多少曹軍士卒在格擋之時被武安國連兵刃帶人砸的鮮血狂噴,更有甚者一錘砸在天靈蓋上便是萬朵桃花開。
此時的武安國怒目圓睜,鐵錘揮動如風,幾乎每一下揮擊之間便有曹軍士卒一命嗚呼,其身周已然被鮮血盡染,透甲鮮紅之中還有著顯眼的白色,這使得月色之下大雪之中的武安國猶如魔神一般。倘若此時時機湊巧,他再能拉住雙腳撕開一名敵軍便有當年西府趙王李元霸的風采了,也是特殊的戰情與地形方造就他如此威勢。
有著這樣一個鋒銳的箭頭,此處烈火軍士卒挺進的極為順利,不過盞茶時間之後局麵便又恢複了僵持,並不是因為曹軍強將的出現阻擋了武安國的衝擊,而是揮錘擊殺了數十名曹軍士卒率領麾下挺進近百步之後他急需歇息來恢複自己的體力!步戰之中揮動雙錘以一人之力與當麵敵軍抗衡,那種消耗是極為巨大的,武安國必須在自己力盡之前就先行調整才能保證下一刻再度投入戰場,此時心中更為佩服燕王當日之為,自己正麵麵對的絕不會超過十名曹軍,一路衝殺下來已然如此艱辛,可廉山血戰之中燕王的麵前可是成百上千的冀州軍,在那樣的形勢之下猶能步行衝陣所向無敵恐天下唯此一人耳!
不管武安國的武勇如何難當,在這樣的戰局之下他也隻能起到局部上的作用,便是換了劉毅親在此間也改變不了,戰力士氣相當之下,巷戰打到最後就要看哪一方士卒的人數更多了,雙方的傷亡數字都是在以遠超尋常的恐怖速度增長著的,半個時辰的激戰,武安國的一營士卒便傷亡了近兩千士卒,曹軍的數字還要多過於此,當年匈奴叩關,徐晃率領青龍營血戰清陰,四個時辰的激戰幽州軍倒下了九千士卒,今日這盧縣一戰,其戰況慘烈之處亦絕不在當日之下。
此時曹軍的援軍正源源不斷的開來,武安國便是竭盡全力拚殺亦難以延緩龍驤軍陣線被壓縮之勢,對方在這盧縣之間已然占據了人數上的優勢並將之慢慢擴大。營首武安國吧不由心急如焚,明明這先頭部隊是兩翼齊飛,自己與呂翔各率一營奔襲盧縣,可如今激戰已然進行了將近一個時辰,那呂翔就是爬也該爬到此處了,這個混蛋到底去了何處,倘若心中的詛咒真的能發揮作用的話,呂翔如今怕早已是粉身碎骨了,眼下形勢危急之極,倘若一炷香時間之內再沒有援軍到來,縱然武安國決意與全軍戰死此處怕也再難阻擋曹軍占據盧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