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旁人當著自己之麵有此舉動,張魯一定會因其無禮而心中不快甚至出言斥責,可張子才如此為之卻隻是令他心中一驚,這數日以來二人之間交往相談極多,對這個世人口中的當今大才張魯也有了更深的了解,為何這樣的全才自己的漢中就找不出一個?若是能有這般人物輔佐怕是自己早就將蜀中之地取下了,如今說不得也是雄霸一方的諸侯!他心知以張虎的周全以謹慎不是事情緊急是絕不會有此舉動的,當下急忙低頭看起其遞交的絹帛來,此時又聞張虎之言語!
此份絹帛之上的字跡與方才燕王給自己的親書顯然一般無二,單是見此張魯心中已經極為明了了,何等軍情竟然緊急到要由燕王親書?而張虎見之已經展開了籌謀!絹帛之上正是劉毅對劉璋逃出成都之舉的分析,十有八九便是曹孟德故意為之,而其最終目的就是張任嚴顏二將坐守的葭萌關,換了別的理由以二將之沉穩就算是曹操也絕難將之誘出關外,可劉璋的安危卻是可令關上守將不顧一切的。
倘若曹操真的施展引蛇出洞之法在此形勢之下便有極大的成功可能,一旦葭萌關因此而落入對方手中,對劉毅的大局謀劃顯然有著極大的影響,曹操完全可以命一大將鎮守此關以拒燕軍大軍,多線作戰拖垮對方的方案定是難以實行!劉毅可以設法讓燕軍通過子午穀奇襲漢中,可此時陰平一地之險卻是他不敢將大軍與此間嚐試的。
其實送到漢中天耳所在的信件還不止這兩份,另外的一份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此中軍情不必對張魯加以隱瞞,劉毅相信有張虎在側是能妥善處理其中關係的,天耳之人也正是看見了這條才會在眾人之前將燕王手書交在張虎手上,否則必定會想方設法的在暗中予以通傳!而張子才見到天耳中人的所為根本不用多想便已經明白了主公心中用意,麵對張魯他表現的極為坦誠,亦讓張公祺心中受用不已。劉毅要達到的也就是這個目的,他與張虎之間可算是極為默契!
倘若不是劉毅在信中的詳細分析,張魯自問還未必能從此事之上看出曹操的心機所在,可有了這番分析之後,他越想越覺得燕王所言有理有據,怕是那曹孟德當正是如此為之,此時卻也不免心中暗歎,自己一向自負,可比起曹操劉毅這漢末雙雄在謀劃決斷之上確要差了許多了,劉毅前次之言可謂一針見血,爭霸天下他實是分量不足!
有了這樣的想法,他對張虎接下來的舉動便是絲毫不以為忤了,甚至還在心中暗暗讚歎這主從二人之間的默契,看了燕王手書之後張子才幾乎毫不猶豫的就做出了安排,而這些安排他聽在耳中確要細細思量之後方才能體會其中的深意,可想來燕王在作此書之時便肯定可以料到張虎的舉動,如此大事這般信任下屬足見其心胸氣度!從前隻是聽聞劉毅如何在用人不疑,今日張魯算是有了切身的體會了!
倒是張繡與馬岱聞言便立刻對張魯施禮之後轉身而去,他們對軍師的決定是不會有半點懷疑的,燕軍之中向來軍令如山,而在司州之內張軍師的所令便是代表了燕王的心意,執行起來決不可有所偏差,而自陽平關行來一路之上為了按燕王軍師之言展現燕軍的軍威與軍紀,張繡刻意的控製了行軍速度,如今奉命立刻趕往葭萌關倒是不在話下,自己麾下這營士卒的能力公行是有著絕對的信心的!
觀看主公手書之後,張虎開始是有著親自率軍趕往葭萌關之意的,但稍稍思索便覺不妥,此時他還要在張魯身邊穩定大局,倘若燕王的猜測一切成真,僅僅靠張繡手中的萬五人馬很難應對大局,剩餘的長安營士卒甚至是馬超的司州營都要待機而動,而這一切都需要他坐鎮協調,還不能因此而引來張魯的疑心,除他之外何人可為?
雖是方剛安營又要起兵,可燕雲營的隊列卻是絲毫不亂,行軍速度在張繡的嚴令之下亦是加快幾分,馬岱的騎軍依舊隨之同行,沒有讓其先行奔往葭萌關張虎心中是有考量的,此時張牛角還未歸來,關上二將的心意知之不詳,馬岱此去便會顯得太過唐突,而換了張繡便會有不同的效果的,由他與有同門師兄弟之義的張任商談更具成算!
劉毅的判斷極為敏銳,天耳傳遞訊息的速度亦是世間無兩,張虎更是當機立斷,可說各個方麵眾人都做到了極致,張繡馬岱率領士卒全速趕往關城,可蜀中軍情到達冀州是有著很長的延時的,劉毅的反應就是再快亦要花費數日之功才能傳遞給司州張虎,這一來一回之間時間便已經在靜靜流逝,這也是時代條件的限製,無人能夠更改!
得到賈豹所報之後,張任與嚴顏二將亦不敢有絲毫的拖延,以最快的速度點起兩萬人馬便出關城向南而去,此間的防禦則是交給了守將雷銅。心係主公安危,這一番行軍益州軍走的極快,可張任嚴顏也不敢將之放到全速,那樣的話恐怕接到主公之時軍中便會戰力大損,倘若曹軍此時襲來他們根本沒有與之相抗的把握,因此步卒的速度還是控製在能夠保持戰力的範圍之內的,隻是派出數百精騎先行前往!
一夜的奔行顛簸使得車中的劉璋已然精神萎靡,撐到淩晨之時身體精神的雙重疲倦讓他再也難以支持而深睡過去,夢中自己有驚無險的到了葭萌關之上,張任嚴顏二將親自出迎,而在兩將的身後有著一個極為熟悉的如山身影,麵上帶著和善的微笑,卻不是自己的族兄燕王劉毅又是何人?見到此人出現,劉璋這月來一直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燕王親自領軍前來接應,自己定是可安然無恙了。
剛要上前與族兄相見,身旁的侍衛卻是冷不丁的大喊一聲,張將軍到了,劉璋聞之心中便是怒起,張將軍就在眼前還要你如此大聲喊之?也不怕在燕王麵前失了禮數?當即就要回身斥之,可眼前劉毅的麵孔竟突然就便成了曹操,張任與嚴顏二將也變成了不知麵貌的曹營戰將,其身後還有那些背叛自己的麾下,張鬆、黃權、秦宓,一個個滿臉冷笑的看著自己,大驚之下回身便逃,卻是腳下踩空墜落下去!
猛地一個機靈,劉璋放從夢中驚醒過來,眼前的劉毅曹操諸人早已不知去想,睜眼所見還是那褐色的馬車車廂,可那大喊張將軍來了之言卻依然在耳,此時劉璋忽然反應過來怎麽馬車的速度放緩了下來?再聽那陣語聲,前方又傳來了一陣轟然的腳步之聲,劉季玉不由將食指深入口中用力一咬,痛叫出聲的同時眼中卻又喜色,這不是夢,侍衛那興奮的呼喊之聲隻能說明一事,張任將軍來接應了!
這一刻很難用言語來形容劉季玉心中的那份喜悅,說實話當時他能決定出逃最大的原因還就是燕王劉毅,數年前北平城中的一見朗生給劉璋留下了一分極好的兄長的印象,不僅將它照顧的極為周全,走時還給他帶上了不少的稀罕物事,劉璋都有點懷疑這到底是誰求誰辦事了,心中自是感激,此後劉毅對他除了支持之外並未提出任何的要求更讓他心中佩服,若不是有燕王能投以他的性情怎能如此?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逃離成都的十日之後劉璋已經在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了,一向養尊處優的他哪裏受過如此奔波之苦?隻是此時已經是騎虎難下了,昨夜劉璋的忍耐就幾乎到達了極限,有那麽一刻他甚至想著要停下行進等著曹軍趕上了,好在他的身邊還有劉巴及鄭度二人,不時給與勸慰之言這才很是勉強的支撐了下來!
欣喜之中劉季玉起身便要下車,此時車簾忽然掀開,卻正是劉巴重又登上車來:“主公大喜,張任嚴顏二位將軍引軍前來接應了!”此時劉巴的麵上也是一臉喜色,終日處在曹軍的追趕之上,那種被俘或是死亡的陰影始終籠罩在心頭,對任何人而言都是巨大的壓力,且他還不能有絲毫的表露,更要做出一副欣慰之狀的來勸慰自己的主公,今日奔行之時忽見前方塵煙揚起,當即便是心中一動,此處已是旺蒼地界,想來該不會有曹軍駐紮,在算算時辰,也當是接應的人馬到了,當下停下車仗靜靜相侯,果然見到了前方軍中張任的旗幟。
“哦,繼遠仲洛二位將軍果然乃忠貞之臣,不負吾望,不負吾望,二位將軍何在?”聞聽劉巴之言,劉璋徹底確信眼前絕對不是夢境了,這一下欣喜之間似乎全身陡然又充滿了力量,精神更是格外的抖擻起來,幾乎是手足並用的來到車簾之前,也不用劉巴的攙扶就跳下車來,動作亦顯得極為靈活,與之前他一路之上的表現有若天淵之別!
“主公、主公,某將等巴西一戰有負主公厚望,慚愧難當,退往關上便是謀求反擊之道,如今更是接應來遲,主公受苦了!”方剛下車張任嚴顏已經來到了麵前紛紛跪倒言道,看著劉璋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便知此番行程之中當有不少苦楚,一時間慚愧憐惜之心交錯!
“二位將軍快起,二位將軍快起,此戰之敗全在璋錯信奸人,且還未聽朗生兄之言,二位將軍一力死戰,何罪有之?”看見二將與其身後的眾多士卒,劉璋高興的眼淚都快下來了,急忙攙扶二人言道。
“張將軍,嚴將軍,此處不是說話所在,曹操追兵就在身後,還是先將主公接往關上安置方為穩妥。”見二將站起,劉巴一旁言道!
“劉祭酒說得是,主公速速上車,待老臣與張將軍為主公開路!”嚴顏聞言頗為興奮的言道,可張任的眼光掃過劉璋隨行之人後卻是陡然瞳孔收縮,麵色亦隨之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