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笑容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鄭玄這樣一個德高望重的大儒麵上,此時的劉毅心中不由泛起荒謬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德高望重的老方丈在教你如何上窯子一般?華夏自古以來就有老小之說,意思是老年人的性情與孩子也差不了太多,這在人類而言難道會是一種返祖現象?不過看著對方那種清澈的眼神,他卻忽然想起一個人來,老頑童!說不準麵前的這位大儒已經到了一個新的境界,自己倒無需驚訝。

“劉將軍是否覺得老夫今日的言行與平時不合?”劉毅一旁保持著鎮靜可鄭玄卻似乎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微笑著問道。

“劉某為人不善虛言,康成先生今日之言行與我平日聽聞的確大相徑庭,倒確是想知其中緣故。”劉毅也不客氣,坦然說出心中所想。

“嗬嗬,將軍果然快人快語,想老夫自幼便飽讀詩書,十二歲聞名與世間,後曾登廟堂之高欲以一生所學以報天下,奈何卻是屢逢挫折,誌向不得伸展,還因黨錮之爭被禁錮十四年之久,餘百思不得其解,便在聖人微言中去尋求真諦,可雖是遍覽群書卻是止步不前,至多贏取一點虛名罷了!後老夫走遍天下,親見民間種種疾苦,天下紛亂之象,一日偶有所得,天地之間自有大道,三皇五帝以來皆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無有脫出此間者,可我身又是一天地,大道何在?”鄭玄說道這裏眼光看向劉毅,似乎想讓他給自己一個答案。

這番話聽來有著自賣自誇之嫌,似乎並非君子之風,可劉毅聞言卻是若有所悟,如果眼前這位大儒不是讀書讀傻了的話就是已經陷入了一個哲學上的漩渦,曆史上很多大學問者到了頂峰之後總會去思索所謂“真我、本我”的問題,儒家經典中本來就包含著許多古人的哲學思想,鄭玄學問精深自不必說,多年來又是經曆極多,想必他此時便是處在那種境界之中,難怪會有這樣反常的表現。可這些話他卻為何要對自己言及?就算是以人為鑒恐怕也是找錯了方向。

“毅不敢答先生此問,大道何在也不是在下這個凡夫俗子可以妄言,隻是今生惟求快意二字,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論儒家學問劉毅與鄭玄相差不可以道裏計,可關於這些問題的言論後世的網上可是信手拈來,挑個一句兩句忽悠一下還是不成問題的。

“但憑朗生此言,老夫就可確定沒有問錯人,看來朗生對於孟夫子是頗為推崇了。這三月以來,老夫遍觀朗生治下之地,與我大漢各處盡皆不同,百姓得其所可安居樂業,官員得其道可專心治政,士卒得其法而戰力堅強,那幽州書院宗旨中學以致用一言更讓老夫心中佩服,是以才會應文舉之邀來此,思與朗生一見當有所得。軍事一途老夫一知半解,不敢妄言,可這治政之道當年也曾細究,看三州之法多有與眾不同之處卻是極有成效,不知朗生從何而得?”鄭玄聽了劉毅之言後沉吟片刻,似乎在深思他話中含義,片刻之後方才欣然道。漢末孟子還沒有後世那麽高的地位,也沒有亞聖這個稱號,他的言行被世人所推崇是在北宋時程朱理學興起之後的事情了。

“康成先生所言頗為精辟,其實這治政之法千變萬化,究其根源終在實用二字,就像先生方才所言大道何在?於百姓而言這大道極為簡單,孩子婆娘熱炕頭,衣食無憂便可,能讓他們如此便是善法,否則反之,隻要治政者可站在百姓的角度上去思考他們的需求,再集思廣益,多多實踐,現數州民生可如此絕非毅一人之力,子才、子綱、子布等諸位盡皆出謀劃策,今日之局得來殊為不易。”劉毅侃侃而言,說實話能見到自己治下百姓安居樂業對他而言很有成就感。

“站在百姓的角度上思考他們的需求?朗生所言果然精妙,今日與君一語,遠勝老夫枯坐獨思,哈哈哈,朗生真是老夫的良師益友。”劉毅的這番話讓鄭玄思索的時間更久,隨即大笑言道,狀極歡欣,他倒絕非言辭奉承,要知道不管他的學問如何精深,可眼光總脫不出這個時代的範疇,而劉毅自後世而來,前人的積澱可謂深厚之極,鄭玄等若是從他那兒得到了諸多先人總結凝練而出的想法,有一點高山仰止之感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以他今日的名勝地位與境界,名利確是過眼雲煙,也隻有這些新鮮有效的言論才能讓他歡欣鼓舞。

“先生言重了,先生之胸懷才讓毅佩服。”鄭玄的笑聲中帶著一種學有所得之後的真誠歡喜,絲毫不在意他和劉毅之間的距離,光是這種求知的態度便令人讚歎,也難怪他在學術上有如此精深的造詣。

“將軍、三將軍飛鴿傳書。”此時書房之外傳來了劉六的聲音。

“今日與朗生一言,老夫所得極多,隻是還要詳加斟酌,既有軍情要事,老夫就不打攪了,日後再與朗生相談。”鄭玄拱手說道,現在他對劉毅已經不再以將軍相稱,對方的一些言論他的確需要時間思考,又見來人通傳,想必是有軍情,當下也不再打攪。

“嗬嗬,毅自當隨時候教。”劉毅微微一笑,便送鄭玄出門,屋外除了劉六之外幾位軍師也都到了,聽了蔡邕之言他們心中也在奇怪這鄭先生與主公能有何事相談,而鄭玄出門時顯得心情極好,對著諸人微笑拱手,這更讓幾人恭敬還禮的同時如墜五裏霧中。

“主公與鄭先生深夜相談,不知所談何事?”三人也是文士,對於這個大漢最為著名的學者言中提及還是有著尊敬之意的,幾人中又以郭嘉素性最為瀟灑,一進屋便先對劉毅問道。

“哦,閑來無事,與鄭先生探討一下經學方麵的話題。”劉毅故作高深的言道,三人此時更是一臉的古怪神情,和鄭玄談論經學?當時也不知是誰聽見經學之會便惴惴不安!這種神情看在劉毅心中自是大樂,平日就盡是你們在我麵前莫測高深,今日也算有所報答,念及此處,他神情一正,對郭嘉問道:“子龍信中何言?”

“三將軍傳書,袁術於前日夜間棄壽春而走,全力突圍,孫伯符果然未盡全力,讓其突圍而去,虧得三將軍早有準備,沿途一陣截殺,袁軍傷亡慘重,更是生擒其大將紀靈,現正在銜尾追之,觀他奔逃的方向正是月前高覽率軍清剿流匪的所在。”聽主公問起軍情,奉孝亦是斂容答道,趙雲的飛鴿傳書晚間剛到,此事非同小可,幾位軍師聞聽主公在蔡邕府上,便聯袂前來通傳。

原來當日趙雲得徐庶龐統分析軍情,又有大哥飛鷹傳書,對於袁術下一步的動向已經有了準確的判斷,放袁術與袁紹匯合並無大礙,可決不能讓他走的如此輕鬆,因此他詳觀地形,便以練兵為名讓鐵騎營在外早做安排。孫策就算不盡全力可總也得做做樣子,袁術突圍之後已是人馬困乏,被趙雲的鐵騎營以逸待勞再衝後隊,如何還能與之相抗,不得已之間帶著數百親騎相護拚死而逃,紀靈留下斷後力盡之後為趙雲所擒,子龍此時尚不作罷,騎兵若即若離的與袁術保持著近距離,讓他片刻也不敢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