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第二天,並沒有開工。

不是因為工頭仁慈,而是天反常地下起了瓢潑大雨。為了這麽一天而讓奴隸們病倒是很不劃算的,畢竟他們沒有可能給奴隸看病,人手缺乏是很麻煩的事情。雨勢忽大忽小,一直下到了下午,空氣突然降溫,雨水變成了雪花,氣溫驟冷讓人受不了。看守的人都聚到了唯一遮風擋雨的茅屋裏喝酒去了,奴隸和往常一樣被趕在破舊得根本擋不住什麽的集舍裏挨凍,野獸依舊是以天為蓋地為蘆,和大自然進行親密交流。

“哈……哈……”

張嘴呼了兩口白氣兒,樓映臣的眉毛皺成了疙瘩,氣溫的反常讓他有些不安,深秋時節不應該有這麽強的雨勢……該不會有什麽意外發生吧?杞人憂天地胡思亂想一陣子,他將身體縮緊一些,團成一個球,又用尾巴把鼻子蓋住,隻露出眼睛。

冷,冰寒入骨。

不知道是因為經受了太多的傷害體質變弱了還是說他穿越而來帶了前世的怕冷習性,骨頭在體內似乎發出哢哢啦啦的聲音。身下濕乎乎的草皮被捂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變暖,反倒是吸收了好些自身的熱氣。

“他媽的——!!”凍的受不了的樓映臣終於暴走,呼的跳了起來,咒罵一句,眼睛幽幽地盯著發出劃拳聲的茅屋——他很有衝動衝進去,咬死那群敗類然後自己去烤火。

經過昨晚的不愉快事件後所有野獸一致認為樓映臣是不好惹的腹黑家夥,所以不敢太靠近他,也就是造成了一群野獸擁擠在一起以及樓映臣孤家寡人的現象。赤牙和自己原來的部下們擠在一起取暖,他不是不想叫樓映臣過去,隻是覺得不妥,至於哪裏不妥……他自己也不清楚。終於,在某人準備將想象實施到行動上的時候,一句“冷的受不了了?”拋了過來,是亜貉從淺眠中醒來打招呼,他悠閑地衝樓映臣搖了搖尾巴,笑道,“過來吧,擠一下可以暖和點。”樓映臣盯著他那笑臉沉默了五秒鍾終於還是靠了過去,嚴寒之下,他妥協的很徹底。

皮毛靠在一起,果然感到了一陣暖流。樓映臣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打了一個哆嗦繼續縮成球,反倒是亜貉被他的體溫冰到了,“你是冰塊做的啊……”仔仔細細打量著眼皮下那片灰色的毛兒,張嘴咬住,開始亂扯。

“喂喂你做什麽,別扯我的毛!”樓映臣反頭就咬去一口,後者沒有愧疚表情地嬉笑:“我是奇怪為什麽你這麽長的毛都不保暖~”

“……”

“我……開玩笑……”幹笑數聲。

“……”

艱難地熬過了傍晚,夜幕降臨的時候,死氣沉沉的獸群開始蘇醒過來。

“首領……我們的同伴都到齊了。”赤牙一溜小跑地竄來匯報,瞥見某人身後的亜貉,縮了一下,但是沒有退卻。

“恩。”淡淡應了一聲,樓映臣打量著準備突擊的隊伍,約莫有三四十頭狼,老弱青年參差不等。本來他想參照電視上的場景,行動前先來一段演講激發士氣,但是考慮到自己的口才……歎了口氣——技不如人,確實不是那塊料子,於是演講就不了了之。不過戰略方針還是要說的。就見他走上前去,在狼群中心停步,緩緩開口道:“今天晚上的行動,我不敢保證完全有把握成功。”注意到遠處的某隻野獸投來不屑嘲諷的目光,他停頓了一下,等**的狼群自動安靜下來才繼續說道,“但是我可以保證你們若是留下來也不過是苟且偷生不過半年時間。——多餘的話沒有必要說,下麵分頭行動,第一,將糧倉燒毀,赤牙,你帶五個機靈的同伴過去,火種取用在茅屋旁邊的;第二,將礦山頂的巨石滾下來,這件事我去做,時機我會把握。亜貉,你需要在山門處引起混亂,最好是引所有的看守的人都出來,不必硬碰硬,隻要周旋就好,引他們到碎石的攻擊範圍以內。然後……”他環視了狼群一眼,“有誰能夠爬到瞭望台上,去幹掉那裏的弓箭手?”瞭望台並不是孤立的,隻要沿著礦門邊的木屋就可以找到一條簡易樓梯,所以並不算難做。一頭青色皮毛的壯實雄狼率領了兩頭黑狼立了出來,樓映臣點頭示意,說了一句“小心行事”就繼續說自己的設定。

“剩下的所有狼要隨機應變,隻要能夠應付敵人的就去幫忙,這裏的看守人除了鞭子不會投擲武器,所以要憑借我們狼的靈活伺機近身作戰——但是有一句話,記住首要任務是逃出去,不可戀戰。”

“明白——”

小片狼群發出了一聲統一的低吼。樓映臣仰望著沒有月亮的天空,呼著白氣兒,淡淡說道:“等到後半夜……我們就開始。”

時間在等待中一點點流逝。

“差不多,那些人都已經睡下了。”亜貉無聲無息地躍到圍欄裏麵,他去偵查了一下最近的茅屋裏麵看守的狀況,酒壇滿地,狼藉的盤子,人都已經睡得鼾聲四起,剛好是動手的好時機。樓映臣習慣性抬頭看了看天空,發現滿目地灰雲才低下頭來,思考小片刻:“分頭行動,一定要小心。”

狼群沒有說話,紛紛點頭示意,然後分開各路人馬各自散開。

樓映臣深深吸了一口氣,讓清冷的空氣在肺裏走了一個循環,直到感覺那裏灼熱一片的時候才緩緩呼出,他瞥了一眼靠著圍欄邊角臥著的那群獸,沒有說一句話,向跟從自己一起行動的六頭狼歪了一下頭,縱身如弓箭射出一般衝了出去。

目標是礦山頂上的那些早已經收集好的石頭。

飛速在帶著冰渣的泥漿裏踩踏著,腳掌已經一片麻木,樓映臣覺得許久沒有大範圍活動的自己骨頭似乎吱嘎作響,這種感覺很神奇,有種不安,更多的卻是興奮。他靈活地躲過被砍伐地橫七豎八的樹幹,砰砰幾聲躍過障礙,身後已經傳來人類的喊叫聲,火光也映照紅了兩側的植物。

速度,他這一組所要做的,就是在準確的時機將岩石退下去,阻礙人類的腳步,並且進一步破壞。

腳下的路蜿蜒轉了兩道彎,終於山巔到達,後麵跟著的狼對於顫巍巍聳立在被破開山層邊緣的岩石稍微吃驚了一下,顯然他們已經知道這些石頭滾下去以後會有什麽樣子的後果。

“我們的工作最安全。”樓映臣正色道,“但是卻是最需要腦子的一項。一會兒推石頭的時候一定要聽我的指揮,成敗……就此一舉。”

“……明白。”一頭壯年雄狼終於了解地點著頭,望向同樣跟來的同夥,他們並不是很有戰鬥力的一群,但是是狼群中比較有頭腦的老一輩,推石頭不是很重的體力活,所以讓這群沉得住氣的狼來,是相當明智的舉動,悄悄將最初的腹誹收起來,雄狼望向樓映臣的目光已經帶著敬畏,他似乎突然間想起了什麽,有些不好意思的呼扇了一下耳朵,問道:“那個,到現在我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我是潮落門。”

潮落門?好古怪的名字——而且三個字??

樓映臣意外,不過馬上想到他應該不是‘那邊’來的,還算溫和地回答道:“我是樓映臣,合作愉快。”

亜貉的任務說起來很危險,但是按照他的實力也不難做,冷眼看著赤牙那一組偷了火種在糧倉點著,他不緊不慢地立在原地沒有動彈,因為時機不到。直等到看守的人一個接一個衣冠不整地竄出來罵罵咧咧時候,他才旋風似的撲了過去。對於人類,在他的字典裏早就被打上了‘食物’的烙印,這次的任務很對他胃口,有的玩而且還有的吃,為何不做?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的一個看守啥愣在了當場,顯然沒有料到一向被鞭子管教得服服帖帖的動物怎麽就突然間獸性大發,不給他想明白的時間,他就被亜貉殘忍地咬斷了喉嚨。

“……喂,你……”

赤牙並不會同情人類,和所有的野獸一樣,他憎恨著這些鞭打奴役他們的生物,但是擔心亜貉誤事才想要開口提醒,哪知道亜貉很是囂張地扯掉爪子下人類的半邊腦袋,冷笑道:“你以為我和你們是一樣水準嗎?”看著他嘴邊紅白相見的腦漿,赤牙厭惡地瞪起了眼珠,躊躇半天,終於還是轉身投入到與人類的周旋之中。

“跟了主人,小東西學聰明了,哼……”不屑的冷哼從亜貉鼻子裏迸出,他低下頭去繼續大快朵頤,完全不理會周圍一圈人慘白到極點的臉。

喊殺聲,火焰的劈啪聲,都成了背景,這一片範圍仿佛被魔術下了結界,隻留下了吞咽撕咬的聲響。

“殺……殺了這頭怪物……”

“吃人……他會吃人……”

“殺——”

不知道誰先帶頭一句,其他人方大夢初醒,紛紛拿起手中的長刀開始逼近,亜貉傲慢地將還有餘溫的心髒吞咽下去,舔了舔嘴唇,嘿嘿笑道:“這麽美味的東西啊……人類沒什麽用途,隻是做食物,倒也比其他的略有小勝——那心髒簡直就是一包水兒啊……對了,給你們說有什麽用?一來你們聽不懂,二來——你們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