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六十七章

比賽在平淡中開始。

南王那方並沒有怎麽研究,一個古銅色膚色的男子主動請柬上了場。他並不算很英俊,但是刀削般的剛毅麵容很是讓人印象深刻,看得出是一個沉穩幹練的人。千陌贏不吝讚歎地點頭表示滿意,剩下的,就是這位勇士按照自己的喜好來挑選對手了。

而那男子似乎對於江湖上的那一套也有些研究,嚴謹地學著武林人士的抱拳作揖,然後鷹摯一般的目光掃視千陌贏這方。雖說可以選擇對手——不過很顯然,高高在上的宮主不是他能夠挑戰的,即使有實力,也沒有身份,接下來的是鬼麵,男子顯然對這個帶著麵具,藏頭露尾的老家夥(印象,因為鬼麵有些輕微駝背)沒有興趣,隻是看了一眼就觀察別人去了,處在鬼麵下麵一位的朗衣毫不在意的甜笑一下,一身白底紅蓮的豔色長袍讓他看起來更加像是一個……娘們,臉卻是個男人……這讓看慣了豪放狂野同類的男子惡寒一把,默默撇開人選,上官冉——不能選,就算王不說他不在被選之列,自己也不敢冒著大不敬之罪去招惹這個看似普通但是卻很讓王留心的人,也就是說——隻剩下一個人了。

男子冷眼看著正和一頭狼為了烤鵝而暗中較勁的狄越倰,不失禮節地拱手道:“公子,有請。”

聲音低沉,帶著一股夜風過境似的味道。

“啊?”

狄越倰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這麽幸運的“雀屏中選”,呆了一下,手一鬆那油膩肥碩的烤鵝就給樓映臣叼到桌子底下啃去了。他接收到朗衣殺人一般的目光,這才回過神來,老臉頓時羞紅一片,回了一禮說道:“在下狄越倰,敢問勇士高姓大名?”說著話,眼睛又飛快瞪了樓映臣一眼,要不是他老是和自己搶食物,自己會出醜?

“多日納。”

“……哦……那麽,就開始吧——”

狄越倰沒有料到對方的介紹竟然這麽——幹脆利落,利落的沒有一句客套詞匯讓他來接,尷尬地伸手想去摸摸鼻子,發現手上滿是油膩,扯開嘴角應付了一句話,彎下腰借著拿劍的工夫在桌布上不厚道地把手擦幹淨,轉身,已經換上了一派風流的從容笑容。

多日納卻用質疑的眼神看了那把劍一眼,然後轉頭用詢問的眼神望向南王。

其意不言而喻:他們熟悉的比試中,不用武器。

上座的南王依舊是一副慵懶邪魅的風流相,夾起碧色器皿在鼻下嗅了嗅酒香,對千陌贏說道:“刀劍無眼,隻不過是切磋,為了避免誤傷,還是用拳法分個高低吧——”清淺的一句話,隱藏的霸氣卻不少。

這句話若是對上官冉或者是朗衣說來,後者倒也應該默認,可惜聽取的人,是千陌贏,是傲然笑世的熯刑宮宮主,就見他揚起嘴角,露出與南王相似的一笑,伸手卻把杯中烈酒盡數沁入口中,這才款款而言:“南王此言差矣,既然是切磋,男子漢大丈夫又何懼刀劍無眼?顧前顧後,未免有些小女子之嫌吧……”

“這句話不錯——爽……”樓映臣從桌子底下探出個頭來,咀嚼著最後一點鵝骨頭,隨口說了一句,不過好在在其他人耳中聽來也不過是一頭狼的一聲輕嗥,除了千陌贏莫名地投來一眸,倒也沒有人注意他。

“小女子之嫌?”南王似乎是琢磨了一下這個詞的意義,不怒反笑道:“也是,是本王太過嬌柔,既然千陌宮主無異,那麽就用刀劍比試好了——”不著痕跡地將太極打了回去,還表現一下自己的大度,南王做足了表麵工程,轉頭望向多日納的時候,眼中卻已經掩飾不住絲絲陰冷,“去取你的武器吧,可不要讓本王失望。”

“是。”

多日納不卑不亢地抱拳,轉身離開了大廳,不多時又回來,手裏多了一條黑色與銀色相交纏的長鞭。

“鞭子?”狄越倰愣了一下,在他的心裏,鞭子向來是女人用的武器,是男人就該用刀用劍,而且那個冷冰冰的人……能用這麽柔性的武器?這個卻是他誤解,因為驍吳人自小都是馬上生活以及與獸共舞,鞭子,卻是他們最趁手的東西了。

兩人不再言辭,默默對視幾秒,然後各自後退了數步,擺開架勢。

沒有人喊開場,對戰在默契中開始——

樓映臣砸吧著嘴,意猶未盡地趴著看堂中的打鬥,發現那電視劇裏麵的場麵竟然也不是全然虛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朝代很古怪,總之,兩個高手對決時候的精彩讓他歎為觀止。

不虛此行——樓映臣欣喜的有些過頭了。

招式他不懂,隻是曾經在看小說的時候看到過偏花七星拳,千手如來掌,還有什麽大挪移身法,降龍伏象功,隻是都與眼前的情景不相符,就見那狄越倰手持利劍,氣勢如虹,一反散漫性情地當頭直劈,而多日納側身躲過,靈若燕鴴,一手持鞭梢,另一隻手撐鞭柄,啪的一聲扯直於腰側,擋住狄越倰攔腰橫削過來的下一式,哢哢武器相互抵磨,不知道那鞭子究竟是什麽質地,竟然硬是撞出了火花,狄越倰眼中精光大盛,忽然叫了一聲“好!”然後雙臂一振,宛若雕鵬,飛身躍到了多日納背後,耍了一個

漂亮的劍花,?長劍反撩,疾刺對方後心。這一招來的淩厲,對方背後不長眼睛,本該就此中招,然後點到為止,卻不料那多日納頭也不回,一條鞭子直接甩回來,層層纏繞住了長劍,彎腰振臂,繼而一個翻身,本該刺入後心的劍在他的肩膀後方劃了一道輕微的傷口,就這麽躲了過去。而狄越倰的武器受製,不得不放棄了長劍開始與對手近身作戰。

“這個多日納,倒是個棘手的貨色……”

朗衣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將鐵扇掏了出來,展開在胸前扇了幾下,“死在小狄這一招上的,又何止百人——他竟然隻是劃破了點皮……嘿嘿,難怪那小子突然這麽認真起來……”說話間,眼睛定準廳上糾纏的兩個身影,不知道這句話,是說給誰聽。鬼麵瞄了一眼朗衣,半響又把眼睛閉合起來,不聞不問,十足的無心無情。這句話卻讓樓映臣皺起了眉頭,心道狄越倰這小子上場沒多久連壓箱底的功夫都用了……那還不是凶多吉少?而且——他瞄了瞄朗衣手裏的那把鏤刻了花紋的扇子:讓那個變態把武器都拿出來了準備隨時插手——這不是說明情況危急?不知道是上天故意想要回應他的這一想法還是怎樣,兩個人中突然爆出一聲悶哼,繼而看到狄越倰竟被一拳撂倒在地上,而那多日納似乎忘記了倒地即輸的約定,手中的長鞭一抖,從鞭子手柄處刺出來一柄細長的鐵刺,直愣愣地刺了下去。

“你們他媽——”朗衣一見情況不妙,立刻將扇子旋轉出手,多日納被突如其來的武器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一躲讓神經緊繃的狄越倰取得了喘息機會,一個翻滾脫離開危險區域,然後氣勢不減地徒手徒手撲了上去。

已經不再是高手切磋,而是生死格鬥了。千陌贏並不像看到自己的手下有什麽閃失,轉頭望向南王的時候眼神已經不滿:“南王,是不是該停止了?”

“停止?為何?”

卻不料那南王冷然一笑,“這麽好的節目,為什麽不演到最後?”

說話間,就聽聞場中不知道誰發出一聲疾呼,再看戰況,那多日納竟然已經掐住了狄越倰的脖頸,而另一隻手,高舉起隱藏在鞭子裏的利刃。鬼麵的眼睛驟然間睜開,可是,不等他出手,已經有人先撲了上去,就看到一道影子,直直射向多日納的後背,前者似乎感覺到了背後冷風,持鞭的手一抖,啪的一聲鞭子就靈蛇一般卷了過來,可是那人突然矮了下去,再上升,已經近在咫尺,多日納最後的印象是一張猙獰的狼臉,不等他想明白為什麽會有一頭狼出現,就覺得脖子上一熱,噗噗的漫天血色飄舞而下————

真正的狼吻,其實是死亡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