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圖爾特的聲音忽遠忽近,我的掙紮很快引起了加斯的反感,他朝著我的脊梁骨踹了一腳。

“住手加斯!”斯圖爾特不緊不慢地轉移了話題,“我們還需要她——這樣才能和那群瘋狗們談條件。別因為你的一時意氣毀了我們的計劃。”

這話自然會激怒加斯,他剛要反擊,他的父親便讚同地點了點頭,又立刻麵帶厭惡地看了加斯一眼:“快退下去加斯!你幾乎要壞了我的興致了!”說著,卡帕多西亞又笑容可掬地轉向了斯圖爾特,“請繼續說吧,斯圖。狼族的弱點是什麽?”

斯圖爾特對他的父親微微一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狼族的弱點就是,他們懼怕——”

不!不!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說!不!

我出賣了我的族群!我會使我的民族招致滅頂之災!我是個罪人!我有罪!

“嚴寒。”

斯圖爾特最後吐出的這兩個字讓我像石頭一樣僵在了那裏。我想再將眼睛睜大一些,想看清楚斯圖爾特的臉。但我的眼睛已經封喉了,現在我看到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嚴寒?你是說他們懼怕嚴寒?”卡帕多西亞擠弄著眼睛,表示難以理解。

“是的。狼族和我們不同,他們的正常體溫在38度左右,所以過低的溫度會使他們無法適應。尤其是我們最喜歡的那種嚴寒,會令他們喪失判斷力。”斯圖爾特的話仍在繼續。卡帕多西亞卻看向了我,試圖從我臉上讀出斯圖爾特那話語的正確性似的。我不知道我的臉現在還有什麽表情,但我聽到了卡帕多西亞爽朗的笑聲:“哈哈哈!斯圖!看!她的耳朵剛才向後背去了,你說過,這代表她在害怕,在絕望是嗎?”

斯圖爾特聳了聳肩,攤開手:“我想沒有人麵對著自己種族即將滅亡的事實而不感到絕望吧?”

“你說得對。但是,”卡帕多西亞繼續用他那雙惡魔一般的眼睛盯著我看,“斯圖,你實驗的樂趣似乎是感染到我了,我也想親自試驗一下。啊!不如我們現在就進行試驗吧!”說著,他拍了拍手,兩個仆人立刻推門走了進來,“將這位尊貴的公主請到冰窖中去!她好像很熱,需要降溫。”

當初,在我踏入這所莊園的時候,我以為那就是地獄,但事實上,接下來的這段日子才是我真正煉獄生活的開始。

我原本以為,斯圖爾特對他父親的那些話完全是在扯淡,我覺得他想當然地編造了這個莫須有的弱點,我以為我們是最不畏懼嚴寒的種族,這一點我以為老卡帕多西亞一定早有耳聞,當初,當我聽到了這一可笑的說辭時我甚至為斯圖爾特捏了一把汗,但結果卻出乎我的意料。

我最初實在無法理解老卡帕多西亞為什麽會摒棄自己的常識而輕信了斯圖爾特,而更令我沒有想到的是,斯圖爾特所說的嚴寒竟有別於我理解的寒冷。我不清楚血魔們的冰窖究竟由什麽構成,但這裏雖沒有一粒冰,卻寒冷刺骨。

我的傷勢依然沒有好轉,而寒冷幹燥的空氣又不致讓傷口變得更差。

血魔們開始折磨我,每周會有醫生來處理我的傷口——為了不讓我那麽快死去,但他們仍不肯放了我。我知道,他們想用我作為人質,我覺得我自己沒用極了,我完全不能幫上馬克的忙,而且還連累了我的族群。他們用鐵鏈鎖著我的手腳,我沒有機會逃跑,事實上,我覺得他們困住我手腳的做法簡直多此一舉,因為血魔製造的這種獨特的幹冷冰窖已經讓我喪失方向感了。我的腦袋混沌得連大門都找不準。

斯圖爾特竟發現了一個連我們狼族自己都不知道的弱點!想想這件事就讓我不寒而栗。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們用這種寒冷氣體來對付我的族群會發生怎樣的慘劇。

時間在一天天向後推移,我很詫異,雖說老卡帕多西亞對我並不友善,但前來為我治病的醫生卻是盡心盡責。斯圖爾特從沒出現過,起初我還滿心期盼著他至少會出現一次,但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已經將我的一切希望之火澆滅了。我已經不再對任何人、任何事以及自己的前途抱有任何希望了。我將自己的生命交予上蒼,但我希望馬克不要因我而輕舉妄動。

我真希望我的傷口能夠一直潰爛下去,讓我就此滅亡,但很遺憾,那位精明的醫生將我治好了。他也是一個血魔,但看起來很善良,雖然他總是抱怨狼族的身體太過脆弱(要知道,血魔受了這樣的小傷隻需片刻的功夫就能恢複如初了)。

一個月以後,當我的身體徹底痊愈我才真正明白,為什麽老卡帕多西亞會急於將我治愈好,他需要一個健康的我繼續他的試驗。因此,每一天都會有人來冰窖,對我的身體進行各種實驗分析,他們讓我不停的奔跑來測試我的體力極限,用電擊和辣椒水來測試我的耐力極限,他們想盡一切辦法研究我,隻差將我解刨了。有好幾次我被這種可怕的試驗折騰得暈厥過去,然後,他們就會拿來冷水,順著我的頭頂潑下去將我喚醒。是的,他們不許我睡覺,甚至暈倒也是不被允許的。有值班的守衛24小時輪流監視我的行動。

我在這個冰窖裏經曆了兩次月圓之夜,那感覺糟糕透了。我不得不在那些殘忍的血魔麵前經受一整夜的痛苦以供他們做數據分析——就是身處在這樣的冰窖之中!更糟糕的是,我已經有兩次月圓之夜沒有斯圖爾特陪在身邊了。

斯圖爾特……他,或許永遠也不會再來見我了。

當我發現我仍對斯圖爾特抱有幻想的時候,我開始厭惡我自己了。畢竟,我隻是他的試驗品。而現在,我是他們整個血族的試驗品!

兩個月無法睡覺讓我的身體已經到達極限了。我蜷在牆角,手腳的皮膚已經因寒冷幹燥而炸開花了。我的腦子本就被這種寒冷弄得神誌不清,加之我長時間睡眠不足,讓我忍不住開始打瞌睡,一名目光銳利的血魔見狀立刻大步走到我跟前,我立馬醒了過來,希望我的自覺改過能夠避免那桶冰水,但我早該知道,血魔是不會動情、沒有一絲同情心的。

冰窖的大鐵門從外麵打開了。我知道,新一輪的試驗就要開始了。我低著頭,抱著膝蓋沒有動彈,我早就沒有勇氣去看一看實驗人員新帶進來的那些殘酷的實驗器具了。

“你們都出去吧。”

然而來人剛一張嘴我就愣住了。那久違了的聲音。

斯圖爾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