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全其美的辦法.

“那您還真是挺了不起的。”謝攬心道差不多行了, 顯擺什麽。

李似修微微蹙眉,見他隻有不耐煩的神色,對自己的暗諷全然不在意,這般心理素質遠非一般人可比。

至少他做不到。

李似修不答話, 謝攬也懶得再和他說:“內子還在等我, 告辭。”

“再會。”李似修朝他拱手, 轉頭看著他走遠的背影沉思。

這謝攬真令人費解,以馮嘉幼的智慧, 能被他算計的認命出嫁, 理應是個城府極深的狠角色。

“狠”倒是看出來了一點,卻真沒瞧出幾分城府, 相反的竟還有幾分率性,這莫非就是真正的大智若愚?

而謝攬差不多走到房門口時, 腳步猛地一頓。

方才李似修是不是話裏有話?他在譏諷自己不能自食其力?

謝攬當即拳頭一捏,想回頭找他算賬, 卻又遲遲不動。

因為李似修譏諷的沒有錯, 自從娶了馮嘉幼, 他再也沒有自食其力過, 哪來的臉麵去算賬?

關鍵在京城裏, 他確實想不出有什麽賺錢的好方式。

推門回去房間,謝攬往藤椅上一窩。

歪靠在**看卷宗的馮嘉幼打量他幾眼, 見他有幾分無精打采, 趕緊坐起身:“夫君,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沒有。”謝攬說著換了個坐姿, 越發顯得沒骨頭。

“你千萬不要多想。”馮嘉幼賭咒發誓, “我一丁點私見他的心思都沒有, 全是因為跟著他對咱們益處頗多……”

謝攬看著她紅豔豔的小嘴叭叭解釋一通, 恍惚中靈光一閃,自己哪裏不是自食其力了?

他做官是給朝廷、給皇帝做的麽?他真正的效忠的上司是馮嘉幼。

他倆之間,可以看做是一種雇傭關係。

馮嘉幼是幕後老板,他是前台掌櫃,他每天都在替老板做工賣命,被老板養著哪裏丟臉了?

如此一想,謝攬又從藤椅上坐直了,也開始心安理得。

隻不過要送她的生辰禮物,肯定不能用她的銀子買。

關鍵是他想不出送什麽,從沒送過。

謝攬趴在藤椅扶手上問:“幼娘,你這幾年生辰,除了李似修會送你一支雙色木芙蓉,還有誰會送你什麽別致的禮物?”

馮嘉幼正解釋著,不妨他突然轉了話題:“也就李似修的禮物比較費心,其他都是些金銀、字畫、商鋪……最值錢的是前年生辰,我外公派人上京送了這隻鐲子。”

謝攬才剛看向她的手腕,馮嘉幼卻吃痛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哪裏不舒服?”謝攬從藤椅站起身。

“我發現船上不能看書。”馮嘉幼原本是不暈船的,看了幾頁卷宗竟看的有些頭暈惡心。

“那還看什麽。”謝攬走過去將卷宗撿起來扔一邊去,讓她早點睡覺。

馮嘉幼躺下來,原本還有話和他說,但船上搖搖晃晃的極好睡,轉個身的功夫便睡著了。

謝攬將她露在外麵的手臂小心放回被子裏去,摸到了她手腕上的翡翠鐲子。

馮嘉幼之前告訴過他,上次兩人鬧脾氣,在岩洞裏她險些將鐲子摘下來砸他,因為太貴了舍不得才作罷。

其實六千兩的鐲子謝攬覺著還好,畢竟他曾花了八千兩買過一塊兒鐵,被他爹罵的狗血淋頭。

他不後悔,興奮的用那塊兒鐵打造出一套輕盈卻鋒利的短刀。

打通西域的通商路後,十八寨裏不窮,但謝攬的錢就是這樣全都換成了打造兵刃的材料,窮的叮當響。

謝攬悄聲取下擱在櫃子頂端的兵器匣,打開後,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匣子裏那套漂亮的短刀。

這可是他的心頭愛啊,平時鮮少拿出來用,隻偶爾取出來欣賞欣賞。

初次來京並沒有帶,還是之前謝朝寧讓雲飛從寨子裏帶出來給他的。

拿出去賣掉?

然而識貨的人肯定不多,最後隻能賤賣,想一想他的心都要滴血。

思索許久,謝攬眼眸驟然一亮,終於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而這念頭一旦形成,便在心裏蠢蠢欲動,他在房間內坐立不安。

忍不住了,謝攬將兵器匣斜背在身後,出了門,吩咐雲飛看好她,自己則跑去甲板上,縱身一躍,施展輕功去往河岸。

……

薑平去敲李似修的艙門:“大人,謝千戶上岸了。”又補充一句,“他自己一個人上的岸。”

李似修放下手裏的折子,打開門:“他去哪兒了?”

“沒追上。”薑平搖頭,“但信鴿遞了消息,說有人持著沈邱的令進了最近的兵匠營,屬下估計是他。”

李似修沉吟,兵匠營是打造軍用兵刃的地方,擅闖者是重罪,他既已上船,折返回京城偷去那裏做什麽?

“問清楚。”

“是。”

整整過去兩個多時辰,一直到夜半,薑平收到消息後又來報:“大人,他是去借用兵匠營內最好的爐子,熔了幾柄材質特殊的短刀,如今正在重鑄兵器。”

李似修更揣摩不透:“是他親自鑄,還是請匠人幫忙鑄?”

“他親自動手。”薑平道,“從熔煉到重鑄,都是他自己。匠頭說他手法嫻熟,一看就經驗豐富。”

李似修攏著眉問:“他鑄的是何種兵器?”

薑平搖頭:“目前還不知,匠頭隻說應是一種非常精巧的機關暗器,似乎是女子用的……”

……

馮嘉幼半夜裏醒了一次,發現謝攬不在身邊,但她也不擔心,反正他就在這商船上,翻個身繼續睡。

早晨醒來,見到謝攬趴在桌麵上休息,她放緩聲音下床穿衣,還是將他吵醒了。

等他抬頭,馮嘉幼瞧見他眼睛裏有些血絲:“你昨晚沒睡?”

“我去和雲飛聊了一會兒,不小心聊的有些晚。”謝攬搪塞過去,又朝她招招手,“你過來,我送你一樣禮物。”

馮嘉幼走到方桌前坐下,謝攬拉起她沒帶鐲子的那隻手,撩開她的袖子,將一個巴掌大的褐色皮質護腕套在她手腕上。

“這是什麽東西?”原本馮嘉幼以為僅僅隻是一個皮護腕,等他鬆開手,才發現這皮套內藏乾坤,頗有些重量,但她甩了甩手臂,習慣了之後,仍在可以承受的範圍。

“袖裏針,最適合你們這些姑娘家用的暗器。”

謝攬又拉著她一同起身,從背後擁著她,抬起她的手臂,瞄準前方茶幾上擺放的一個花瓶,“機關在這,不需要任何武功,隻需要先按這裏開啟針匣,再旋一下……左旋是單支,右旋是散射……”

沒等他說完,馮嘉幼已經向右旋了一下。

“突!”地一聲,她隻覺著手臂被震的發麻,被一股力量帶著後仰,幸好背部撞在他胸膛上,不然怕是要摔倒。

耳邊傳來一陣“叮叮咚咚”的聲響,她驚訝地望過去,隻見那花瓶竟被穿透了十幾個小孔,而花瓶後方的牆壁上則紮著十幾根褐色的針,呈圓形排列。

“不難用吧?”謝攬想來想去,袖裏針最適合她防身,“你隻需多試幾次,習慣了之後,就不用我在你背後擋著了。”

“這玩意兒隋瑛也有一個,但好像不是這樣的。”馮嘉幼原本也想搞個防身用,但一拎起來又大又沉,根本不適合沒有武學基礎的女子。

謝攬走去牆邊將那些針一根根拔下來:“要將針射出威力,袖器自然要有一定的重量。但咱們這些針不同,用的不是一般的鐵,因此袖器可以輕便一些。”

他拔完針走回來,提醒她:“練習可以,平時不要隨便拿來玩兒,這些針全是消耗品,能撿回來還好,撿不回來用一支少一支。”

材料難尋,他多年來也就碰到過一次,連價都不敢還,生怕對方生氣不賣了。

謝攬再從腰間取出兩個針盒,“但你也不必故意省著,認為有需隨時用,雖然現在隻有三套,隻夠你用三次,但是家中還有十幾套。”

還留著一柄刀沒有熔,不是舍不得,鍛造袖器簡單,錘磨袖針太難了,一夜的時間根本不夠,等回京再說。

“真有趣。”馮嘉幼兩眼放光地將針重新裝進針匣裏,對著花瓶打算再試一遍,“這一匣子針每次射出去的角度一樣麽?”

“一樣。”謝攬再次站去她背後,抬起她的手臂,“這是剛才的位置,你試試。”

馮嘉幼旋轉按鈕,又是“突!”地一聲,這次依然手臂發麻,依然撞在他胸膛上,但明顯沒有上次的強力感。

再看這一匣子針,分毫不差的從花瓶針孔裏二次穿出去。

馮嘉幼舉著手,越看手腕上的暗器越稀罕:“你從哪兒搞來的,之前為何不給我?”

謝攬笑道:“你喜歡就好了,管我哪兒搞來的。”

馮嘉幼狐疑地瞄他一眼:“你不對勁兒。”

謝攬走去牆邊拔針:“原本買來送你當生辰禮物的,你不是害怕此行危險麽,想著提前送你得了。”

他哪裏敢說實話,害怕又被她數落自己衝動,想一出是一出,船已經開出京城了,還跑上岸折返回去,一刻都忍不了等等。

更不想說是自己親手鍛造出來的。

想想看,人家李似修光鮮亮麗的在花房裏養花種草,栽培出罕見的雙色木芙蓉。

他卻在悶熱的兵匠營火爐子前汗流浹背,擼著袖子輪起錘子打了一整夜的鐵。

哪個女人都會選吧?